熙宁神色讪讪，手里捧着荣宝递过来的璎珞圈，有些不知所措。
凌曦让素馨与荣宝在侧守着，姐妹两人说话。
翊坤宫暖阁里没有开窗，阳光透过窗纸，似是蒙了一层灰尘，空气似是都凝滞了，憋闷的紧。
熙宁良久不语。
凌曦怜惜的温柔低语：“你不用害怕，事情不是没有退路，你也不是一定要嫁给夏子豪不可……”
“为什么不能嫁？皇上不肯吗？”熙宁没等凌曦说完，急急追问。
凌曦没有说完的话，就停在唇边，檀口轻微张开，带着不可思议。
这话是何意？
“你想要嫁给夏子豪？”
这怎么可能？
熙宁又不傻，怎么能不知道嫁给夏子豪意味着什么？
熙宁似是察觉了自己的不妥当，微微垂首，说道：“我若是不嫁给他，便只能嫁给皇上，皇上是我的姐夫，我不想对不起姐姐。”
荣宝和素馨就守在外间牡丹纹落地罩前，将两人的对话听得真切。
素馨低声与荣宝说道：“长公主心里，一直都记挂着熙和皇贵妃，要不然也不至于退而求其次。”
荣宝礼貌的笑了笑，并未多言。
这话，用来骗凌曦，自是能骗过，凌曦身在局中，哪里看的穿？
可荣宝身在局外，将熙宁长公主的作态瞧在眼里，素馨一口一个长公主，早就将熙和忘了个一干二净。
可不是吗？
熙和长公主不在了，这西齐便只有一位熙宁长公主了，连封号都不必提，只一句长公主，便知道是谁了。
没想到，小两年不见，熙宁长公主也聪明了些，知道用些冠冕堂皇的话来骗人。
若真的记挂着熙和长公主，会留在东楚这么久吗？
若真的记挂着熙和长公主，会逼得凌曦宿醉痛哭？
荣宝不信，可自有那身在局中的人，宁肯相信这样的谎言，也不愿直面现实。
凌曦温柔的劝说：“除了皇上与夏子豪，还有其他的人选，熙宁你不用这样逼迫自己。”
熙宁抿了抿唇，手里紧紧的攥着那掌心大小的并蒂莲，问道：“是皇上不愿意让我嫁吗？”
“可是那么多人都瞧见了，听见了，都这样了，皇上还不允我嫁给夏子豪，那我可怎么办？”
熙宁红了眼眶，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夏子豪也说了，如此，他们必定可以在一起了，怎么还是不成呢？
“皇上是想要逼死我吗？他不是口口声声的说，他多爱姐姐？怎么就不能答应我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
小小的请求？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凌曦突然拉住了熙宁的手，紧紧的攥住，似是这样，熙宁因为吃痛，就不会说出那些混账话来。
“你是西齐长公主，你嫁给谁，代表的并不是只有你自己，还有你背后的西齐，你不嫁给皇上可以，但你嫁给摄政王之子，算什么？”
算什么？
算是说西齐与东楚的摄政王结盟？
算是西齐支持摄政王谋朝篡位？
或是说，支持摄政王将来扶持皇后的儿子，断送了程子谦的性命？
熙宁毕竟是长公主，被他人训斥也就罢了，可凌曦只是个从四品婉仪，当即有些羞恼，可终是没说什么。
可在外间听着的素馨却是不干了。
“凌婉仪说的这是什么话？西齐与东楚联姻，我们西齐已经死了一位长公主了，如今还要再陪送一位长公主不成？”
素馨几步到了熙宁身边，一下下的顺着熙宁的胸口，似是生怕将熙宁气出个好歹来。
“我们长公主就是瞧上了夏子豪，不过是个臣子的儿子，肯嫁给他，是他的福份，这是我们长公主下嫁，若不是担心皇上从中作梗，我们长公主也不必毁了自己的名声，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凌曦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听错了是不是？
素馨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熙宁自己谋划的，故意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凌曦目不转睛的瞧着熙宁，似是这样，就能看穿她的想法，看穿她心里头到底想的是什么！
即便她想要嫁给夏子豪，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让夏家像供祖宗一样的将她迎娶回去。
可现在算什么？难道熙宁不知道，名声对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第55章 舍弃
凌曦歇斯底里的，又带着压抑的情绪，质问熙宁：“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熙宁似是受了惊吓一样，躲在了素馨身后。
素馨扬起脸来，毫不犹豫的甩给凌曦一巴掌。
“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罪臣之女，若不是熙和皇贵妃瞧你可怜，你现在还不知道沦落到哪家府邸做小妾伶妓，竟也敢质问我们长公主？”
素馨动手的那一刻，荣宝似龙卷风一样，冲到了凌曦跟前，杀意尽显。
素馨被荣宝惊住了，声音哆嗦着，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道：“荣公公，这世上只有熙和皇贵妃与西齐王可以质问我们长公主，可轮不到一位东楚的妃嫔来指责。”
荣宝目光阴狠的盯着素馨，一字一句道：“怎么也轮不到你动手！”
“荣宝。”
凌曦现在根本顾不上脸上的伤痛。
凌曦将身前的荣宝往后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熙宁：“我问你，是你想要嫁给夏子豪，所以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故意让人撞见你们在一处？”
熙宁躲在素馨身后，怯懦的不敢说话。
“你有胆子做，这会儿倒害怕起我来了？”凌曦怒从中来。
熙宁难道不知道，现在外头是个什么情境？
摄政王与皇后自是乐见其成的，可是程子谦与太后却一定不会眼巴巴的瞧着。
她若是太后，便是让熙宁死在宫里，也不会让她嫁去夏府。
熙宁当真不知道，自己已经站在悬崖峭壁上了吗？
熙宁仍旧软糯的不说话，素馨却是仰着下巴，高高在上的说道：“我家长公主怕什么？”
素馨说着，轻手将熙宁拉到身前，直面凌曦，安抚着说道：“我家长公主想要嫁什么人，便是东楚的皇上也询问不得，更别说凌小主了。”
熙宁闻听此言，似是有了些底气，头慢慢的抬起来，对凌曦说道：“我想要嫁给谁，不用告知凌小主。”
凌曦气得拳头攥的死死的，她担心自己不这样，就会抬手给熙宁一巴掌。
可她知道不能，她如今不是熙和了。
“熙宁长公主就这么喜欢夏子豪？甚至于舍弃皇上？舍弃宫中的荣华，靠山？”
凌曦希望，自己的质问，能让熙宁清醒些。
长公主不是不能下嫁，但前提是下嫁给本国的肱骨之臣，保全自己的地位，又可以给自己的哥哥西齐王予以助力。
就像她们的姑母，安蓉郡主的母亲，端素大长公主，嫁给西齐的大将军，即便西齐的大将军死了，端素大长公主依旧是大长公主，即便她没有生下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安蓉，凭着她皇族的身份，母女也可以过着公主的生活。
可西齐的长公主下嫁给东楚的大臣之子，算什么？
谁给她撑腰？
东楚皇室吗？
熙宁打了东楚皇室的脸，太后就算让她活着，也可以转头赐个东楚的贵女过去做平妻。
“我并不缺荣华富贵，我只是想有个人真心相待，皇上他那么多的妃子，可子豪他，只娶我一个人。”
熙宁完全听不懂凌曦的提醒，反而有些小女儿的羞涩。
“凌婉仪，我知道，你并没有坏心，许是皇上让你来提醒我的。”熙宁温柔的拉着凌曦的手，眸中柔情似水。
“你回去告诉皇上，让他放心，我会劝子豪，安稳的做夏家世子，不会谋夺他的皇位。我说的话，子豪都肯听的。”
凌曦只觉得一团棉絮包裹着她，让她挣脱不出。
熙宁到现在也没有反应过来，她是中了圈套，是皇后与摄政王故意为之的，根本没想到，夏子豪是骗她的。
熙宁竟心心念念的以为，夏子豪待她是真心的。
熙宁似是被抽干了力气，转身就走。
素馨在后嘀咕道：“不过是个罪臣之女，给我们长公主提鞋都不配的东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凌曦完全听不到，若是素馨在其跟前，就会发现凌曦的眼中杀气腾腾，憋足了气势，要与人拼命。
熙宁温柔似水的安抚着：“素馨，凌婉仪不过是受皇命而来，皇上他一心以为我是他的囊中之物，一时知道实情，心里气不过，让凌婉仪来劝阻，凌婉仪不得不来罢了。”
荣宝的眼底闪过一抹杀意，转瞬消失不见。
将凌曦安稳的送回碧云居后，荣宝叮嘱温菱粉蔻一二，便去了乾清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