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六宫里，也格外热闹。
一是皇后身子越来越重，过了三个月，胎像稳了，皇后终是开始见人了；二是人人都知道凌曦在皇上心里不一般，虽未承宠，但可预料的，凌曦不再是那个透明人一样的卑微妃嫔了；三是六宫皆知，熙宁长公主怕是要留在东楚后宫了，因而都往翊坤宫走动了起来。
凌曦躲在碧云居中，连院门都不肯出，不听不看，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春暖花开。熙宁与安蓉仍旧住在翊坤宫中。
这一日，阳光正好，粉蔻闹着在梧桐树下安置了桌椅，铺上石青色软垫，将做珠钗的紫檀木盒子搬到了外头，逼着凌曦在院子里待着。
凌曦也不在意，吩咐寒香煮了暖茶，在梧桐树下，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等再抬头的时候，发现程子谦正站在桌子前面瞧着她，也不知来了多久。
“嫔妾给皇上请安。”
“起吧。”程子谦仍旧站在那里，缓缓说道：“朕觉得钟粹宫的位置还可以，挨着承乾宫，也挨着御花园，朕便是不去瞧她，她也不闷的慌。”
这一日，终是来了。
熙宁在东楚这么久，祭奠早已经过去了，西齐国内南诏的使者，想来也回去了，可熙宁仍是没有离开，这意味着什么，只要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明白。
程子谦也明白。
凌曦醉了那一场，他更是看得明白，凌曦在替熙和委屈。
他是男人，有些事情想得并不通透，原不过是觉得，为了熙和照顾熙宁一二，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看到凌曦哭，才明白，在女人眼中，这意味着什么。
嫡亲的姐姐尸骨未寒，妹妹就要嫁给姐夫了，将姐姐置于何地？
程子谦见凌曦身子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叹口气，解释道：“熙宁性子懦弱，西齐王又鲜少理会她，她在西齐过得不好，将来嫁个不知根底的人，熙和也不会放心。”
倒不如就留在东楚，反正宫里也不缺银子养活一个女人。
可程子谦同样觉得熙宁薄情，所以，不会宠幸于她，只是养着。
第52章 变故
纵是凌曦一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可听到的时候，仍是许久未缓过神来。
程子谦无声的叹口气，苦涩一笑道：“你是个好的，若是熙和一早与你熟识，便好了。”
若陪伴在熙和身边的，不是德嫔，是凌曦，是不是会不一样？
凌曦满心想的都是熙宁，冷不丁听到程子谦这样说，皱眉瞧向他。
梧桐树才出了嫩叶，阳光透过稀疏的叶子，洒在程子谦的身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程子谦长的极好，尤其是鼻子，很高很挺，月白云纹常服包裹下，身材颀长，徐徐风吹过，长袍微微扬起一个弧度，愈发衬得他丰神俊逸。
也难怪熙宁会想留下了，西齐的男子，多数模样粗犷，偶尔一个两个的文臣模样俊俏些，可太过文弱书生气。
程子谦有温雅的外表，还有结实的肌肉，的确是很容易让人一见倾心的，便是她，入东楚的时候，不也沦陷了吗？
“皇上也是个好的，若是皇上那个时候陪着皇贵妃，便好了。”
刘彦庆远远的听着，心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哎呦，这凌小主好些日子不说话，一说话就把人吓死。
这话皇上能说，凌小主哪儿能说？
刘彦庆正要抬步来周旋，就听程子谦说道：“是朕没有护好了她。 ”
程子谦说完，提步就走，却不是气恼的模样，仿若放下了心里的重担。
他一直自责，却苦于这话无法说出口，因为早已经没有了需要道歉的人。
可让人奇怪的是，当这话说给凌曦听的时候，他却像是在面对熙和一般。
刘彦庆为凌曦捏了一把汗，到头来发现，只有他一个人紧张，两个当事人却没事，心里愈发的高兴，皇上有个心里放松的地界，有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送走程子谦，凌曦拿起桌上已经做好的桃花簪，轻声叹息，递给温菱道：“拿去给董司珍，再拿一盒金叶子，换一赤金金项圈，一块半个掌心大小，羊脂白玉的并蒂莲来，我要亲自为熙宁长公主做个璎珞圈，贺她和亲之喜。”
温菱应下，不一会儿回转，董司珍求见。
楠木香几上，一字排开十来个鎏银匣子，各个手掌大小。
“这是？”
董司珍笑眯眯道：“这是司珍房做珍品珠钗的配件，有珍珠，各色玛瑙，琉璃，翡翠，白玉，碧玉，红刚玉，青金石，琥珀石，景泰蓝，若是还有不足的，凌小主吩咐一声，奴婢亲自给您送过来。 ”
凌曦看着最外侧，那掌心大小的并蒂莲，玉质通透无瑕疵，含笑说道：“劳烦董司珍了，只是这么多的东西，我却是没有那么多的金叶子……”
“凌小主可千万别这么说，这不是打奴婢的脸吗？”
董司珍将先前送去的一盒金叶子捧了过去，道：“只求凌小主做了新型的珠钗，赏给司珍房学习一二，这便是极大的恩典了。”
“如此，也好。”
董司珍原以为这件事不容易的紧，这位凌婉仪做的珠钗，便是她这个司珍都比不得，原因为凌曦不得宠，要自己做了簪子拿出宫外去卖，她私下扣了，自己买了下来。
可不想，一转眼，这位凌婉仪得了皇上青眼了。
这个月，来碧云居的次数多的数不清，董司珍这才慌了神，生怕凌曦得了宠，不再做簪子了。
今个儿好容易又送了过去，还主动要东西，董司珍便急急的赶了过来。
凌曦没什么兴致说话，董司珍不敢打扰，告退而出。
“温姑姑可跟了个好小主，这模样气质性子，都是极好的，在宫里这些年，还没见哪位宫嫔，这样温婉宁和的，真真是宠辱不惊的。”董司珍夸赞道。
温菱和煦的笑：“我家小主也不是与谁都是这样好性子的，当初被禁足的时候，董司珍雪中送炭，我家小主都记着呢。”
“哎呦，可当不得这四个字，如今司珍房上下，都指望着凌小主的新珠钗呢，我这身荣辱，可都系在凌小主身上了。”董司珍似是说笑一般，盯着温菱说道。
这话，便是表明态度了。
温菱笑得愈发温和，拉着董司珍的手，两人像是姐妹一般：“我家小主性子贞静，不是那等一心冒尖争宠的，不过却是最讲究情意的，你放心便是了。”
董司珍与温菱又说了几句体己话，算是将这结盟正式结下了。
尚宫局的崔尚宫是董司珍的姑姑，而崔尚宫已经在宫外买好了宅子，只等合适的机会，与太后请辞了，以后尚宫局就是董司珍的天下了。
送走了董司珍，温菱见凌曦专心做着璎珞圈，暗暗颔首。
这若是放在其他妃嫔身上，怕是觉得失了体面，堂堂皇上的妃嫔，竟为司珍房帮忙做珠钗，可凌曦却一点不觉得自己做的是下等人做的事。
也是，每次凌曦与皇上在一处，都在认真做珠钗的，还有什么不对的？
这个璎珞圈，凌曦做得格外华丽繁复，也因此用的时间最久，直到第八天，凌曦将羊脂白玉并蒂莲坠在正中，宣告了她的完工。
可下一刻，暖阁里突然冲进一个人来，等凌曦瞧清楚是程子谦的时候，程子谦也将香几上的璎珞圈扫落在地。
程子谦面色紧绷着，手背上的青筋，显示其压抑的怒火。
刘彦庆很快追了进来，匆匆给凌曦请了个安，便去拾地上的璎珞，道：“皇上，您生熙宁长公主的气，可不该到凌小主这里来发，凌小主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刘彦庆也是一眼没盯住，方才没进碧云居的时候，皇上还好端端的，一副不甚介意的模样，可一进院，就像是一阵风样的卷了进来，再压抑不住怒气。
凌曦一下没反应过来。
熙宁？
程子谦生熙宁的气？
为什么？
凌曦不解的看向程子谦，程子谦闷声道：“夏子豪与熙宁在一处，被人撞见了。”
刘彦庆生怕凌曦不知道，在一旁提醒道：“夏子豪就是摄政王的嫡子，皇后娘娘的亲弟弟。”
凌曦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此时她顾不得这个，追问道：“什么叫做夏子豪与熙宁在一处？被人撞见了什么？”
熙宁不会的。
熙宁性子软糯，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定是皇后不愿熙宁入宫，设计了熙宁，挖了坑给熙宁跳！”凌曦喊道。
第53章 掩护
凌曦不肯相信，那日，素馨与熙宁的谈话，她听得清楚明白，熙宁是想要留在东楚，成为程子谦宠妃的，怎么可能与摄政王扯上关系？
熙宁纵是再怎么不通世事，也是西齐长公主，不会不知道，程子谦与摄政王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