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阿呆啊容阿呆,究竟何时你才会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
“绿荷!”
谁,谁在叫她?她猛然惊醒,挣扎着自床上坐起,床边忽地露出个小脑袋来,来人又道:
“替我看着门边,把着风!”
“小,小姐...” 绿荷怔怔地叫了声,所幸她也听懂了容七的话,忙看向那紧闭的房门,外头的人影站得笔直,没有要进来的想法。
容七呼哧呼哧,终于将腿费劲地送进来,整个人极其不优雅地跌落在此,幸好未碰倒什么桌椅板凳发出声响。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来到床边弯腰低头开始解小丫鬟身上绳子,半响又无奈抬头,额角染上薄汗问道:
“何以这绳子如此难解?”
好嘛,问了她她也不知道。容七认命地继续埋头苦干,好不容易把那绳子给一点点解开了,她一抬头,又不小心撞上床边,钻心地疼。
容七啊了一声,随后又赶紧闭上嘴,透过屋中投影能瞧见外头两人动了动身子,她屏息以待,万幸那两人在那之后便再无其他动作。
她朝着重获自由的绿荷招招手示意她到窗边来,凑进了一看原来在那里连了条长长的绳子,这便是容七何以能一人爬上这三楼高地方的秘诀。
容七指了指那绳子,绿荷瞬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心中虽有好多疑惑未解但也晓得此刻情况特殊,由不得她迟疑半分,当下果敢地抓住绳子的一头,两脚摸索着开始往下。
容七顿了顿,道:
“你倒也真是勇敢,我可是下了多大决心才敢碰这绳子的。”
绿荷扯了扯嘴角若有似无地一笑。
两人就靠着这么一根绳子,一言不发地,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来,原来那窗户下头正对的,恰好是飘香楼后门边上,在那附近有一能通人的,俗称狗洞的东西。
两人通过那洞终得以逃出生天,到了热乎的大街上。
绿荷只跟在她后头,平常也是个多嘴丫鬟,此刻却反常的很,只是默默地跟着容七,也不问她究竟要去哪里,又要到何处去。
容七则在前头默默地走着,背着手,悠悠然,走过一处卖糖葫芦的地方竟还从怀里摸出前来买了两串问她要不要。
她眼下哪里是能心平气和吃糖葫芦的心情呢,当下摆摆头说不要,容七听了也不劝,甚至还有些高兴模样,只见她将两串糖葫芦都塞到了嘴里,一张嘴撑地险些没哈喇子流满地。
绿荷跟在她后头,突然又有些看不透她了。
她原来一直都把容七看成府上最为疯癫之人,见着谁都笑眼眯眯的,但到了真要使些坏心思恶作剧的时候又毫不手软。
她甚至于是有些嫉妒这个小姐的,极度她每天活的多简单啊,好像什么事情摆在容七面前都被削去了棱角,只剩下好的那面。
但正是这份看似随意的洒脱,却让绿荷打心眼里对容七带了一股怪异之感。容七是习惯了这样的行为方式的,凡事笑脸相迎,其中好坏在心底自有定夺,而这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为了躲避现实自欺欺人的方式罢了。
她以前恨容七外表看似刚强实则软弱,但每每她这样认为的时候,容七又总会做出个破天荒的出阁事打破她这一想法。
容七其实与平常人无异,又或者说她比平常人更为普通。
模样并不出众,性格也不见得有多讨喜,怕的东西很多,怕火,也怕其他,每每她窥见容七心中的懦弱与胆怯正要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时。容七偏偏又能不动声色地,打破她这一幻想。
譬如今日,她知晓她是有些惧高的,正如容七自己随口说的,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爬上了三楼、但她却也做到了,无论如何抱怨也好,事后无力也好,容七总能这样一次次地,打破她曾对她有过的固有印象。
而最可怕的是,当她终开始打心眼里敬佩并且喜爱容七时,那人又变成了寻常模样,贪生怕死,却又骁勇而无所畏惧。
真让人恨地牙痒痒,绿荷总认为容七是在装傻的,因而这才一次次地戏弄她,愚弄她,给她一颗糖后,转眼又给她一皮鞭。
她猜不透她,因而这才嫉妒她,恨她。
“小姐,你便不想问问我何以会被表少爷如此对待?”
“你稍等——”
容七回过头来打断她,绿荷疑惑地看她,却见容七凝神聚目,看着远方某一处瞧了半天,她跟着看过去,只见在他们不远处,立有一人。
绿荷觉得这人有些严肃总瞧着在哪里见过似的,她想了半天,故想起某一日,那人随着大名鼎鼎七皇子来过他们府上,是玄凌身边的人。
容七幽幽叹口气,趁着来人还心平气和没有催促她前,赶紧把剩下的糖葫芦满满当当地塞了一嘴,一张脸鼓鼓囊囊的,她被嘴里东西顶地哎哎哎的叫着。
人家都是囫囵吞枣,到了她这儿就变成囫囵吞....糖葫芦了。
好不容易把那群酸酸甜甜小可爱们咽下去了,容七对着绿荷道:
“你先回府好生休息。若我爹问题我来就说我在外头玩耍。”
也不等小丫鬟回应,她便朝着那人走过去了。
“想到怎么差遣我了?” 她问
“上车吧。容姑娘。” 承德这样说道。
完了,最后一丝希冀破灭,容七捂脸呜呜呜。
她想啊,这一场名为玄凌的鸿门宴,她是不得不去了。
――――――
容七苦中作乐,心想这高岭之花还算有点良心呢,还晓得市集上离宁王府路途遥远,特地派了承德来请她,而不是随随便便叫个人来,她自个儿找去呢。
且做的还是王府里头金光闪闪的马车哩,容七还是满足了。
一路无言,承德本就不喜她,若是容七不开口,他也懒地同她说话。
路过那幽深宽敞的院子时,她远远地瞧见玄凌,又坐在哪里看着某一卷卷轴了。
“主子。” 承德叫了他一声,才见他不急不缓地抬起头来。
容七心里腹诽,这人是又在摆架子了,她便不信自己这么大一个人站在他眼前他看不到,主子就是主子,万般事都得有奴才指引着,当真金贵得紧。
“来了?” 他优雅地收起书中卷轴,执起桌边细绳将至绑近,承德接过去说了句:“奴才这便拿去放好。” 便理所当然地退场了。
容七点点头:“不知七皇子今日叫容七来,所为何事呢?”
她心里却想,反正早晚都要遭这么一趟的不如早死早超生,早日将欠他的人情给还了,以后这交集是越来越好才是。
“跟我来。” 玄凌并不正面回答他,反而起了身,走向了某处。
见她没跟上来,玄凌又偏过头来轻轻看她一眼,容七一个机灵,忙屁颠屁颠儿的跟了上去。
好吧,玄凌竟带他回了自己的房间,之所以容七能如此确定,自然是因为....她着实对这地方太熟悉了啊。
时光往前推,容七也懒地再说她那些年做过的那些个荒唐事了。
面前的屋子一如既往,简洁却不简单,处处可见的小心机与华贵,奢华却不张扬,一如玄凌本人。
但现在容七更关心的是,玄凌何以会‘主动’地,让她入了他的房间,要知道,这要是搁在上辈子,这地方绝对是玄凌的禁区,她别说是踏进来了,就是偶尔路过都要叫人‘客气’地请走。
当然,容七上辈子也没有这么老实总能偷溜着摸进来就是了。
因而,她又觉得不对劲了啊.....
真的真的,太不对劲了。
“坐吧。” 玄凌道
容七听话的很,当场就坐下了。
“起来,坐另外一个。” 玄凌又面无表情地道。
容七:“......”
好吧,即使重活一世来看,玄凌身上那些个臭毛病仍然惹人厌的紧啊。
她与玄凌面对面地坐着,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玄凌话少是天性,容七话少,却是因为她压根找不到什么话要同他讲,亦或她根本就没了死皮赖脸求着他说话的欲望。
要说世间一个情字总叫人失了理智呢,清醒了的容七方才明白上辈子她在玄凌面前,是多么恬不知耻,失了心智。
哎,在她一片唏嘘中,一股难以忽视地香味窜入鼻尖。
容七定睛一看,乖乖,何以这桌上平白无敌地竟多出来这么多道美味佳肴?
且这些菜,无一例外地都是她最爱吃的。
什么红烧肉糖醋里脊小鸡炖蘑菇东坡肘子啦.....
最后一道照烧丸子被摆上桌后,来时仆人将门随手一关,屋子里又只剩他们二人了。
玄凌将碗筷推到她眼前,道:
“吃吧。”
容七义正言辞:“不好意思这些菜我都不爱吃。”
玄凌又瞪她一眼,容七手一抖忙拾起筷子颤颤巍巍地为自己夹菜。
偏偏百发百不中,夹了半天竟天愣是出不来一块肉。她面上佯装镇定心底却沸腾的很,这时,她碗中突然多出来一块红彤彤肥腻腻的红烧肉。
容七看他的目光简直可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了,不对劲不对劲!你丫的太不对劲了!
容七很想就此掀了桌和他摊牌,只求玄凌莫再这样明着暗着对付她,痛痛快快地给个痛快可好。这样一颗糖一颗鞭子的游戏她上辈子甘之如饴,可这一世是再也玩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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