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定是一场梦吧,但兰子越自己也明白,那怎么会是一场梦呢,那明明是一场铁铮铮的现实,这一点他再明白不过了。
对了,那傻子最后同他说了什么...
“三日之内,离开京城。”
他仅仅是要他离开京城而已?费尽心思设了如此那一个圈套,一层层地将他由心至身地击倒,竟然只是为了将他赶出京城
但不管如何.... 他想起昨日那一场祸事竟不知不觉地又冒了一身冷汗,想起他仍在那人手中的地契,兰子越心里明白,纵使他再是不愿,他也必须一字不差地听从那人的指示。
这时,门外来了个小丫鬟在他门前说了句:
“表少爷时日不早了,该用餐了。”
兰子越看看窗外,早已日上三竿近午时,他骇然,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这个时辰!
铜镜中映出一张惨白而无力的脸,兰子越幽幽叹声气,他出现在大厅时,容家众人已经落座等候了。
兰莺呵斥他:
“昨晚你去了何处?何以浑身酒气地叫人抬回来?”
“莺姨...”
容长泽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坐吧。”
兰莺瞪他一眼,后者那在小辈人前头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一点点威信都消失殆尽了。
兰子越精神不济,连反驳的话也说不出了,他走到独属于自己的位置前坐下,有丫鬟为他盛满了一碗饭送来。
这时,大厅里又缓缓走出一人,兰子越第一个抬起头来发现了他,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又听到容长泽惊讶地道:
“哎?质子?今日怎么想着到大厅中用饭?最近的伙食您可还满意?”
兰子越低着头,身子有些不受控制地抖着,他感觉到有人拉开了他身边椅子坐了下来,然后淡淡地一笑:
“饿。”
兰莺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道:“原来如此?既然来了就快些吃,来人啊,还不快多加副碗筷。质子今日竟得闲情雅致,早知如此我便叫下人多煮几个您喜欢吃的。”
质子?什么质子一瞬间涌出的惊讶让兰子越猛然抬起头来,转过头,望着身边人。
傻子朝他微微一笑,亲和有礼。
兰子越哑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脑子里嗡嗡嗡地,就连兰莺对他的呵斥也再听不进了。
原来他才是容府那个被藏起来的人——北鹤质子!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黑了几分。
“砰——”地一声,兰子越丝毫不犹豫地将眼前紧闭的房门大力踢开,屋子里空无一人,他轻呵一声进去,一脚揣在屋中小桌上,可怜的桌子应声倒地发出重重声响。
他复而走到梳妆台前,一眼便瞧见那熟悉的簪子...兰子越怒火难遏,只听啪的一声翠响,手中簪子碎成两半。
“表少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回过头来,面色阴鹜地朝她走过去,在绿荷还未反应之际伸手扼住她喉咙,用了气力。她在他手下痛苦地呜咽着,求生的本能使得他不停地拍打着他的手。
“表,表少爷?”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色亦朝着酱紫转变。兰子越又重重掐了她一次,这才猛地放了手。
绿荷双脚一软倒在地,一手扶着犯了青紫的脖子重重地咳了几声。
“你这个贱人!竟敢骗我!”
“表少爷?” 她侧面略带不解。
“还想装蒜!那傻子分明就是北鹤朝质子,什么照看屋子的奴仆,什么百无一用的傻子,分明是弥天大谎!你可知,就因为你,我被他傻子戏弄到了什么地步?”
绿荷顿了顿,脸色微变:“你怎么会....” 她随后又有些急迫地问道:
“你说他捉弄了你?是那种捉弄你们之间究竟——啊——”
兰子越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揪住她的发往上提,口中喃喃: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一开始便存心骗我!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是吧,你也想要我兰子越身败名裂,你们都是这样恶毒的人呢,我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他存心要置我于死地....我不会放过你...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下地狱!”
他完全失了理智,脑中只有绿荷竟然背叛了他,欺骗了他的想法,已然将这所有的错归咎于小丫鬟一人身上。
绿荷啊的一声痛苦叫出来,感觉兰子越就这样拖着她要把她带到何处去,她有些慌了,开始大声疾呼,兰子越又掩住她口鼻,拖着她的身体出了门。
“呜呜呜呜——” 她剧烈地反抗,无奈男子与女子之间力总归悬殊,纵使她已然用尽了全力,任然无法撼动兰子越一分。
“我要弄死你,我要弄死你这个贱人。” 兰子越仍在喃喃。
作者有话要说: 呆哥发威了233333
☆、你想要吗?
他一眼望过去, 发现傻子正好也在看着他。
他骇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这绝非是一个傻子能有的眼神!
这般锐利,与其中深含着的的...如同头顶恶冠的毒蛇,静静蛰伏着,等待着他的猎物上钩, 默默地, 却一发致命地, 欲给他最后一击。
兰子越突然有些语塞, 那般突然被恐惧支配了的感觉使他莫名地,说不出话来,究竟是气急, 还是当真惊恐,他也有些分不清了。
“你想要吗?”
他抬起头来, 发现傻子伸出纤长手指靠近烛火, 在他手中, 脆弱的地契因着火光灼人的温度摇摇曳曳, 好似下一秒,那火苗即将化身为龙,一口将其吞下, 就连渣渣都不留下。
兰子越发出一声几近哀嚎的呐喊:“不要!不要!给我放下!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傻子!”
那手当真移开了一点点,又问道:“你想要吗?”
这样一番折腾,兰子越发现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方才那一吼也好像带走了他所有力气般, 他的声音嘶哑:
“想...”
“可我不想。” 与他的急躁想必,那傻子真的太镇定了。不,与其说那是一种镇定,还不如说他根本就不在意。过分悠闲地,好像真的在同他商量着一件一如平常的小事般。
傻子说完那话,又慢慢地,将那迭地契凑近了烛光,兰子越惊恐万分,眼睁睁看着它们染上火苗,开始肆意燃烧。
“不要!!!!!!!!!!” 兰子越厉声尖叫,几乎是癫狂地,冲过去,但他走了不过半步,已被江衡毫不留情地再次踹翻在地。
因着他的动作,蜡烛又熄灭了,兰子越心跳漏了一拍、
黑暗中,他听到有人说:
“真是可惜呢,只烧掉了三四间房,江衡。”
“哎,都怪我都怪我。” 江衡这样答道。
兰子越已经无暇顾及他们在说些什么了,他周身冰凉,但五脏里却如同着了火般炽热,这样冰火两重天之间,他觉得自己估计要因着心力衰竭而死。
再然后他突然被一股从内外而散出的恐怖给替代,只因他真的相信,若是没有方才那一下,那傻子真的会毫不在意地,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兰家百年基业给付之一炬。
他真的会的!他真的会的!
“求,求求你,求求你。” 这一刻,兰子越再也忍耐不住了,黑暗中他谁也看不清,这更加加深了他内心惧意,她再也忍不住了,什么少年心性也好,傲娇自满也好,此刻再不算什么。
他开始跪地求饶,而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再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兰子越了.....他认了栽,他,竟然向平日里那任他揉弄的傻子妥协,丢盔弃甲地跪地求饶。
但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想要吗?” 黑暗中,他又听到傻子这样问他了。
而这一次,兰子越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了。
“想,想!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还给我,我为你做牛做马!做奴仆....”
“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他到底还想要什么?
“我我我,我再也不欺负容疯子了!我再也,再也不会去
找绿荷,再也不来赌坊...求求你,把我的地契还给我,要是没有这个,我爹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犹记得他爹在临行前对他百般叮咛这地契可万万不能有何差错...当时他还略微不耐地,拍着胸脯向他爹保证...可现如今!
“哎,表少爷当真如此听话?说到做到?” 江衡双手环胸,戏谑地问道。
“当真!当真!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啧啧啧,当真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呢。” 他又感慨一声。
兰子越只木讷地点头。
他默默地等着,终等到了那一直坐着的人站起了身来,他走近他,极其缓慢地,兰子越身子僵硬不可自持,来人走到他身边。
很高,尤其在兰子越以这样卑微的姿势看着他,越发显得这傻子身材之颀长,但他却十分的瘦,几乎快到病态地瘦。
他低下了身子,兰子越终得以与他平视了。有人在他耳边轻言:
“三日之内,离开京城。”
他好像连点头应允的力气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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