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宁一喜,不禁脱口而出:“敢问这位婶子,我夫君何时说过此话?”说完又觉得羞臊不已,脸上红霞阵阵。
“少夫人脸红个啥,我们两个妇人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情啊爱啊的。”那妇人笑了一阵,想了想说:“大公子说过此话,好像是两三年前吧。”
两三年前!她自从与林昱相识到现在才不过半年有余,那他之前中意的姑娘绝对不可能是自己了。
那妇人见她忧心忡忡,面色不悦,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就打着哈哈道:“柴房的饭菜好像做好了,我瞧瞧去。”
从青岚草堂回来的路上,若宁一直闷声不言,林昱以为她是累了,便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忙碌一天,娘子应是累了,车上可休憩片刻,到家我再叫你。”
晚上歇下之后,林昱在床上温柔地吻着她柔软的唇瓣,大手向下游移,欲扯下她里衣的结带,手上一重,却被她抓住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若宁呼吸有些紊乱,勉力平息了一阵才道:“夫君,妾身今日太累了,想早些……歇息。”
林昱身子一顿,抬手摩挲了一下她的双唇,怜惜道:“是为夫不好,没有顾虑到你的身子,娘子早点睡吧。”
他躺在一边,从背后拥住她。
他的怀抱很温暖舒适,却无法宽慰若宁心头的忧郁,她纠结半晌,终是启口问道:“夫君在蛟河与我相遇之前,可曾有过中意的姑娘?”
他吻了吻她颈边细嫩的皮肉,轻笑道:“娘子怎么问起了这个?”
“夫君别管我为何要问,只要如实回答我便是。”
林昱松开她,仰面躺在床上,细想了一下,沉声道:“是有那么一个人。”
果然,他心里还有别人,还是在认识她之前。
虽然已隐约知晓了答案,但如今得他亲口承认,心头的酸楚如层云碧浪涔涔蔓延开来,彼时的初见,昔日的欢好,连脑海中他清雅温和的笑意都失了颜色,蒙上了一层暗沉的灰。
身后传来了平稳均匀的呼吸声,枕边人已经酣眠睡去。若宁朝里侧卧着,眼泪在暗夜里闪动,然后无声地掉落在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枕头上。
汴京,皇宫,紫宸殿。
皇帝悠然地歪坐在上首绣着明黄色团龙祥云的软塌上,云贵妃坐在一旁轻柔地为他捏着小腿。
突然外面一声通传,“应贵妃娘娘驾到。”
应贵妃在殿中盈盈一跪,给坐在龙榻上的云贵妃飞去一个恶狠狠的眼刀,再垂首向皇帝一叩道:“臣妾参见陛下,愿陛下龙体金安。”
“贵妃来啦,有事起来说话吧。”皇帝掀了掀眼皮,朝下方摆了摆手,复又阖上双目。
应贵妃起身道:“启禀陛下,除夕将至,往年宴请朝臣,举行祭祖大典,还有大大小小的进贡赏赐,都是必不可少的要事。陛下交给臣妾统领后宫之权,臣妾恐辜负陛下的期望,昼夜不停地操持,现已拟好一份朝宴的名录手册,请陛下过目。”
王选从应贵妃手中接过手册,呈给皇帝翻看。
皇帝翻了几页,忽然惊坐起来,把手册往应贵妃站立的方向扔了过去,震怒道:“朕刚失去皇后与太子,三月丧期未过,无论是朝臣还是后妃,都要与朕一同痛心哀悼,你端出这个艳舞靡乐的朝宴来,是要来膈应朕么?”
应贵妃听言吓得花容失色,忙敛衽伏地一跪,“陛下赎罪,是臣妾考虑不周,求陛下宽恕臣妾。”
天家守丧,以月为年,应贵妃在这个当口急着在后宫立威,实在是大大的失策。
云贵妃闻言知雅意,劝着皇帝在榻上坐下,伸出葱白玉手在他胸前抚着顺气,“皇上莫要动怒,
姐姐她是第一次执掌后宫,手生也是难免的。皇上哀悼仙逝的皇后和太子,停罢宴乐,乃是陛下皇恩浩荡,顾念君恩旧情。”
她侧首看了一眼跪在下方的应贵妃,柔声道:“姐姐她也是担心陛下龙体,想借着举行朝宴的机会让陛下心情舒缓,并无他意。”
“正是,臣妾正是此意,还望陛下宽宥臣妾。”应贵妃气得银牙都要咬碎,藏在袖中的手快被掐出了血。
皇帝平复了激动的情绪,握住云贵妃的纤手,意味深长地道:“还是云嫣善解人意,使朕怡情悦性,贵妃日后可要向她用心学习一二。”
云贵妃在一旁向应贵妃得意地剜了一眼。
应贵妃强按着心头怒火,只得再一叩,语气恳切道:“臣妾谨记陛下教诲。”
第72章 除夕
大年三十这一日,林府上下贴上桃符春联,以鸡冠花供祖,里头简单布置了一番,还算喜气洋洋。
晚饭时,林府众人齐聚一堂,围着大圆桌子吃着团圆饭。二夫人王氏虽犯错被禁足,但大夫人方氏在林正清那里为她求了情,说纵然王氏千错万错,但除夕夜本就图个热闹吉利,让她一人独自在院子里守着冷清,实在不忍。林正清顾念往日情分,便也让她出来一道用饭。
席间,林正清手执一杯屠苏酒,吟道:“爆竹一声辞旧岁,春风十里入屠苏。这一晃又是一年过去了。”
林昱端起酒杯与他碰杯,豪爽饮下,“星允祝父亲母亲身体康健,万事胜意。儿子只能饮下这一杯,父亲切莫怪罪。”
“好,你随意吧,为父自饮几杯。”林正清笑呵呵地道。
方氏为他斟了酒,也在自己面前的酒杯中倒了些,举杯道:“星允不能喝,妾身陪着老爷,今日除夕,咱们呀就喝个痛快。”
林正清笑容满面,抬袖饮尽杯中佳酿,赞了一声好酒。
若宁若兰从外间挑帘走了进来,向林正清和方氏福身行礼。她与若兰把托盘中的红烧鲫鱼和四色饺子摆在饭桌上,将鱼头的位置对着长辈。
“除夕家宴少不了鱼,除夕吃鱼,意味着年年有鱼,还要留头留尾到年初,寓意有头有尾。”
林正清颔首,叹息道:“对了,亲家公远去支月国半年有余,过年都未回来,不知道他远在异国,孤身一人,该如何过年。真是应了那句‘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啊!”
提起父亲,若宁若兰皆面露忧色,若宁道:“父亲前几日来过信了,信上说他还要在那里呆上些时日才能归来,至于因由,信上只字未提。”
方氏在桌子下面扯了扯林正清的衣袍,林正清会意,就举筷子夹着桌上的菜肴吃,不再多言。方氏看向桌上由菜蔬、胡萝卜、木耳和蛋皮做成的四色饺子,打着圆场道:“这饺子的包法我还是第一次瞧见,阿宁真是心灵手巧。过年了,下人们都家去了,留下来的极少,倒让你们姐妹俩受累了。”
若宁福身道:“母亲哪里的话,这本是若宁分内之事,为家人做上一桌年夜饭,是极幸福的,若宁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若兰上前福了个礼,将阿姐交代她的话高声说了:“若兰承蒙林伯伯、林伯母照顾,若兰在此,祝愿两位长辈在新的一年心情特别好,身体倍健康。”
林正清虢须祥笑,方氏也笑得合不拢嘴,“都是好孩子,伯母一见你就十分开心了。”
王氏看着这和和美美的一幕,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她现在在林府的地位只比通房好上那么一点,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恃宠而骄。她看向一旁吃着糕点的智允,心里的阴云消散大半,她还有儿子,以后的日子还有依靠,凡事往好处想,心便踏实些了。
晚饭后,几个晚辈向林正清和方青岚磕头祝福,二人分别发了红包给他们,其中最数若兰和智允的红包最大,两人欢欢喜喜地接过就跑到一旁的桌子上数银钱去了。
接下来是围炉守岁,刚开始众人说笑谈天,时辰打发得倒快,可夜越深,人越困倦,刚捱到亥时,方氏与林正清就揉着发酸的后腰,相携回院里歇息了。
剩下的几人喝喝茶,吃些点心垫肚,快到子时才散去。
若兰打着一只竹篾纱灯回到自己的庭院,顺着楼梯上了阁楼,还未打开房门,若兰就觉得有些不对。她吹灭了灯笼,别在腰间,适应了黑暗之后蹑手蹑脚地摸进房内。
她贴着墙根走了几步,摸到挂在墙上的月刃剑,握着剑柄慢慢拔剑出鞘,轻脚向床边挪去。
床上吱呀晃动了两声,一个黑影坐了起来,还未等她持剑相向,只听那人带着沙哑低沉的嗓音道:“是我,阿泽。”
若兰一惊,收了剑势,找到火折子点上灯笼,打到床前一照,还真是师父。
廷泽被这火光照得睁不开眼,立刻双手覆在面上揉搓几下,才缓缓睁开双目。细看之下,他满面倦容,下巴上满是青黑,鬓角的发丝凌乱,衣衫也满是褶皱,虽然不及往日的英俊非凡,却也添了几分倜傥。
若兰把桌上的蜡烛点起,吹熄了灯笼,奇怪问道:“今日是除夕夜,师父不在家与家人团聚,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廷泽打了个哈欠,敲了敲发酸的臂膀,未理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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