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京都里头众人皆知,忠勇侯府大公子为人亲善恭谨,处事待人分毫不差。然而跨过点头之交,能得他主动亲近的知己至交,京都内外难有几个。
只是如今,竟是挨到了姑娘的身边站定,眼神眉光里满满宠溺。根本不如传闻所言的疏淡一般。
萧佑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此人此行的目的竟是与他一模一样。
第61章 婚期
封府门第小,从未容下过这样多的人。祁令洹与萧佑舆不约而同摒退仆从,一前一后进了这袖珍庭院。
封锦岫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因跟在后头,伸手扯了扯先生的衣角。
这样的小动作,叫肃敬端持的祁令洹亦忍俊不禁,且恋恋不舍。至到庭中央的大理石插屏犄角处,步子骤停下来,姑娘便毫无防备地撞在了他身上。
与姑娘的怨怼比来,祁令洹之内心反而洽然无比。低下头温言问道:“岫儿可是有事要交代?”
说他知敏洞然不假,可姑娘家的心事他却未必能一眼扫尽。封锦岫便是想如上次那般暗示与他,这会子竟也担心他不能领会及时,而追悔莫及。
是以只好丢了这矜持,半遮半掩地将那心里话说明了。
“先生还记得中秋夜答应我的事?”
祁令洹与岫儿说过的话,而今历历在目的能追溯至多年前铃兰之时。中秋夜上,他说有许多的话,唯对姑娘的承诺只有那一句。
但凡岫儿不喜欢的东西,他必思她之所思,为她舒心排忧。
他点头笑,当然记得。
封锦岫也不消绕圈子了。虽说古往今来,男人三妻四妾实在不假。可她与旁人不同,活了两辈子,什么珍贵什么肤浅,心中自有一杆权重得失的秤。
得不到的东西从不觊觎,不能两全的事情永不勉强。身为皇亲贵族,先生若是躲不过那世俗之规则,以她的性子来说,宁可不要得到的好。将话说在前头,日后才免无关紧要的争执。
因道:“岫儿与先生门第家境悬殊,有什么奇怪家规虽是正常,可先生要事先想好了。反正岫儿是个认死理儿的,先生若走进这道门见了我父亲,日后是再不能有旁的杂念……便是家中有何样的安排……岫儿反正是不同意的。”
原本还只是意有所指,未必涉及另娶之事。可说着说着,姑娘竟颇有大难当前的架势。仿佛便将这设想当作了顶真真的事儿,尤其不能容忍先生不答应。
祁令洹盯着她瞧了好会子,叉腰顿足的模样,越瞧竟越有趣味。
“若我无法答应,岫儿是否连这道门也不让我进了?”一句玩笑之言乃将岫儿逗得欲哭不能。祁令洹后悔不迭,连又讨好地劝哄与她。柔声道:“岫儿的话,我欢喜不及。而今便拿性命与你许誓,这辈子唯卿足矣,此生再无奢求。旁的无干紧要……且能先越过我的允许再议不迟。”
他这口气果真谦虚又不失凌厉。天下之事,除非是他掌控不住的,否则无人能够令他俯首让步。
封锦岫自然是信他的。可恰恰这否极泰来的一句,颇有指点天下之意,则令她想起一年后他莅登大位之事。免不得又心生惆怅起来。
只是如今皇帝太子健在,亦并非追问先生的最好时机,唯有另择期时再问才成。
~
而萧佑舆这边,自独入花厅以后乃心事重重。因回头瞧见封锦岫与祁令洹滞后说话的一幕,纵使没有听见那鬓磨私语,可有些东西或也猜中了十之八九。
原来,与祁令洹的争锋还未正式打响,他就已经先输给了岫儿。
想来缘分这种东西,究竟不是量夺人与人情深缘浅的唯一筹码。
因着眼下焦灼境况,封锦岫身为女儿家,原该是呆在那碧纱橱内听侯外头商议结果便是。然而封林海今次却命她呈茶过去,于厅中来返一遭,仿佛捕获了什么结果似的。便后将她打发出去,道:“阿爹知道了。你阿姐出嫁在即,你去厢房陪她说说话。”
如此,封锦岫其实一头雾水。为封林海一句“知道了”,这才真真又悬提了一颗心。
阿爹这样,她反而是越没有底气儿了。
去到封锦云的房中,却见这内屋里已布满了轻纱幔帐,一应火红烂金应接不暇,很是有一家嫡长女之气派体面的气质。凤冠霞帔便摆在那描金漆的飞鸟案上,封锦云日前试着一次,量体裁衣轻盈万态,那娇花之美真真如国色天姿,一顾而倾城。
难怪人说新娘子是最美的。若不是因阿爹近来之事缠绕心头,阿姐之姿丽只怕得赶上那西子芙蓉了。
却说封锦岫进门后要了杯茶水来吃,如今坐在炕上打量着胞姐认真织绣锦带。心说余辰辉其实也是难得的好人,阿姐贤妻淑良与之婚配,说不定日后恩爱情深,不知要羡煞多少旁人呢。
因见她一根根挑选那堆七色丝线穿针,形容很是艰难,封锦岫便置茶上前帮了把手,道:“从未见阿姐这样有心织绣锦带的,能有幸做我的姐夫,可不知上辈子修了多少的福气。”
都至这个份上儿了,封锦云终也不再拿余辰辉当外人。竟顺着封锦岫的话道:“他平日里穿着简素,新婚那天本也是要回礼的,眼下得空,当多绣两样了。”
封锦岫一面卷着线团,一面将那绣完的底图接过来看。见阿姐手下竟是蒲草茸芽的花样,一时便十分惊讶,“姐夫如今是在朝为官,只有黼黻一类的花纹才能合适他。阿姐绣蒲草做什么呢?”
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身为女子,封锦云无论怎么想,究竟跳不出这样的憧憬期盼。
却见她两颊微微飘红,绣着香草的玉指略而迟慢下来。因赧然道:“你倒是都懂得,想来过不了几日,就该你如愿以偿绣那黼黻的花纹了罢?”
虽说是句玩笑话,可话一旦说到点子上,就难以不令封锦岫五味杂生。
当初因识破先生的身份,封锦岫原欲辞走回乡。封锦云见胞妹萎靡,竟自以为责任在她,是以避侯府而选余辰辉。这原本是一种“成全”。
可如今,她仍然选择了先生。倘若阿姐终究无法为余辰辉所打动,那这件婚事,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这么一想,封锦岫心中忽内疚得很。因担心阿姐会有多想,也便将那形容好生粉饰了番。嗔怨说道:“好好儿的,阿姐又说我做什么呢。我只是担心阿姐还没有想通罢了。”仍是道出了心中顾虑。
这时,封锦云的笑容果如料想中地滞了滞。然而却远不如从前那般艰涩了。
就听她道:“前几日阿爹欲将还儿送至大伯家中照顾,其实我以为千里之迢,大可不必废此周章。与余郎商议过后,他竟说服尚书大人将幼弟抱回府中,由我二人照料。岫儿,阿姐是个慢热迟钝的,但也知道这世上再无几人能如此通情达理。若说人的缘分便是天定的,那阿姐倒也愿意一试。”
这番话不像是随口拈来。封锦岫知阿姐的心境素来比同龄女子成熟许多,逆境之中尤其显然。可想在苦等转机的这阵子,她阿姐定是多番琢磨,已有所顿悟的。
这么一来,唯有尊重阿姐的抉择才好。
就在二人心照不宣时,外头忽而传来一声朗笑。因距离极近,二人皆未听出是何人。
“两位表妹在聊天儿呢。”
姑娘不约抬头往窗外望去,就正见萧佑舆揭开了这窗边帘帐的一角,目光征询着屋内的二人。似意欲唤岫儿说话。
封锦云便慷慨地冲小妹点点头,“去吧。”
~
雪是昨夜铺成的银妆。
整日隆寒风蚀之下,最上的一层已褪去乳白的基色,变为透明的冰碎。堪比人际间最后那丝连系,一触即化。
封锦岫搭了羊绒的斗篷出门。来到廊庑下,在那脆弱的雪面“咯吱”踩了个小小的脚印。而后扬头兀自与身边人清爽笑起来,“萧表哥,你瞧我的脚掌,可比从前大了许多?”
萧佑舆闻声走上前来,也于雪旁踩了个大小不一的脚印,便认真笑道:“好像也并没有大多少,岫儿在表哥心中,一直就是个小不点。”
虽说是小,但实际也是将要出嫁的大姑娘了。萧佑舆一直为着这层身份寻求个安乐窝,到头来,竟还是表兄妹的情意亘远流长。也是眼底下最为合适的了。
“外面天冷,岫儿等姨父谈完事情,当可去花厅看看表哥带给你的新鲜玩物。都是上次走南疆带回的,搜集起来竟颇费功夫,无事时可拿来与闺中密友涨涨见识。”
“表哥……给岫儿带的是玩物么?”萧佑舆带了这样多的随从前来,按照萧宝珠此前威逼利诱的架势,这少说应当是纳彩之礼呀。
不过转念一想,封锦岫也便明白了。
所谓“好女百人求”,婚娶年内的男子自可纳彩数次,以显诚意。若为女家所拒,原本再不过正常。而萧佑舆之所以改口称为“玩物”,必是不想因那两字之差,而将原本的情分差强人意。
相似小说推荐
-
三千鸦杀 完结+番外 (十四郎) 她色厉内荏,严词厉拒:你就是得到我的人,也永远别想得到我的心!那人浑不在意,浅浅一笑:我只要你的人,谁说要你的心了...
-
邪王溺宠不良妃 (西极冰) 新小说吧VIP完结金銮宝殿上,他亲自为她戴上乌沙,奉上官印。“从今往后,你便是朕的权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