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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不为后 (辛十三)



  行到封府不远处,也正见到祁令洹了。起初乃一背影,挺拔如青松,担风袖月。然面目是没来得及看清的,可光凭这通身颐然的气质,京都里头恐再无二人了,多半即是先生。

  就这样突兀地走了过去,且踩着一条青石板的缝隙。问道:“是先生吗?”

  祁令洹自当有些错然,回过头时,眸中的繁复星光未来及收敛。均匀撒在封锦岫的脸际,近似火苗一般的灼烫。

  仿佛好缓了一眼,方暗哑着嗓音开口,“原来是小岫儿。”声音低沉浑厚,酥酥麻麻的。

  封锦岫心口蓦地扑扑挑了一通,真真是先前有杂念入心的,如今在先生面前,竟也没得以前那般泰然自若了。这该如何是好?

  因沉寂了一刻,接着拿话打破这古怪的氛围道:“先生……是来找阿爹的,还是……?”站在封府附近而不进,这个踟蹰的模样,封锦岫还从未见过呢。自也觉纳罕了。

  祁令洹这便重拾了先前之随和,当先前之失态乃臆想似的。笑着道:“我是顺路,特意来看看岫儿你的。上次一回,叫你回房睡觉,却不知封大人事后可有再为难你呢?”

  封锦岫但知他是特意来找她的,当下含着头,连说没有,“阿爹大概心里想着责罚,只是没有说出来罢。必然是先生为我说了好话的,还未跟先生道过谢呢。”

  却见祁令洹淡淡一抿,嘴角不由自主噙着笑,根本不放在心上。

  一时二人又沿着水渠往前走去。

  一路漫散款行,好不闲适。祁令洹亦负手垂眸,漫不经意地,也就见到岫儿据着石板间隙走路的光景。这一路,皆是蜿蜒向远去,只是尤不见之越界过。

  为此,他不经怆然。原来岫儿竟一直小心保持着距离的。

  这也难怪了,是他心急地想要靠近她,可岫儿那里他还未有换位思索过。

  正是知道她曾同刺猬一样的防备着他,目今境况稍有一舒缓,祁令洹更不当以为岫儿就能亲厚相待。他知道,岫儿惯以界限保护着自己,外人皆被杜绝在外。与他的这个距离,想来已是最大限度了。

  祁令洹在官场多年,最是深谙与人相处道理的,可头一回贪心良多,却是不满足这个距离。

  ~

  当下胡思乱想着这些。封锦岫那里心中也正上下打鼓。

  因迟迟不见先生说话,这样漫无目的走下去,却也不知究竟要走到哪处。眼见离封府越来越远,即取了两块糕点与之搭话。

  “先生,要吃栗子酥吗?”

  她抻着白嫩嫩的小手,将自己喜欢的零食递到先生面前,形容窘晲,正又是个小姑娘清涩的样子。

  祁令洹不免心神倾漾,眸子更是无法从她身上挪开。因看了好会子,却也不回话,将栗子酥接下轻抿了口。

  味道极甜。

  即缓缓说道:“既然知道家中担忧着,今日竟又就夜出去顽,若真出了什么事,被父亲训斥该怎么对付?”这是接着方才话说的,他唯独担心小岫儿的安全。

  可封锦岫却想得不同,便是已经吃了她的手短,竟还说了这样一番话。因而也想着,先生赶好是温言细语的,若不然就是生分苛刻的一个人了。

  于是乎嗫嚅着回话:“杏花巷子倒是好的,一直以来都很安全呢。那巷口的阿嬷也是好的,一直送我进巷,若不是偶见先生,我指不定就已回家了。”

  祁令洹如何听不出,小岫儿这是在怨他呢,“岫儿年纪轻轻,如何判定谁人好或不好呢?”他接着压低嗓音道:“在岫儿心中,先生对岫儿好是不好?”

  他就这样明目张胆地看着她,姑娘心里是越发没底了。究竟先生问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封锦岫脑子有些混沌,不择其词,立马点头道:“当然是好。先生正是太学生模范,定然没错可挑的。”

  祁令洹只管释笑,试探过后,到底是无法越过那道防线的。没得岫儿又同从前一样避躲着他,宁可像现在这样以长者自居,小岫儿自也肯与他亲络一些。

  一时口吻肃穆地敦嘱道:“既然唤我为先生,当要听话才是。近来有些地方不甚太平,先生说这些自为了你好,下次可不许一个人外出了。便是嘴馋了,与府上小厮说一声,或者先生买来给你也好。记得了?”

  封锦岫哪里能这样麻烦人家了,便是萧表哥面下也没得这样随性/的。因忽然想到先前那件天宝玉瓷,还曾怀疑过是否是先生转送,如今看来十有八成就是。

  也不回话,小心咬着下唇瓣,这就算听进去了。





第35章 出谋
  封锦岫是酉时出门的,回府时手中空空如也。封锦云便问她究竟做什么去了。
  
  她登时哑然。

  想到方才被先生讨要去的栗子酥,这会儿却不知该要怎么答对阿姐。就只好胡诌道:“我去温公子府上逛了圈儿,顺道谢了昨日的事。绝对没有乱跑的。”

  经了上次的事,封锦岫最是怕家中长往唠嗑下去。殊不知这样画蛇添足,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封锦云自然是最懂她的,当没有继续追问。

  只是提及温玉卿,封锦云这才疑心后起。小妹才来京都不过几日,却同温公子走得越发亲近了。难不成岫儿这丫头初长成人,见那温玉卿一表人才,故而春心乱动了?

  可到底是不好意思深想,且将封锦岫的床榻整理个利落,唤她进屋睡觉。

  封锦岫这边呢,正将那捧碗莲捣腾出来瞅着。月牙白的钧瓷摆在窗台上,两粒莲子静静浸在水纹底下,指甲盖儿一样可爱。然这样还不算,又将那只天青色的玉瓷从大柜中寻了出来,二者放在一处,趴在窗边意味深长地各看一眼。

  封锦云从后见了,因掌灯过来问:“大晚上的,又在瞎琢磨什么呢?喊你睡觉却也似没听见一般。”

  封锦岫浑然不觉天色,道:“阿姐,等莲子发了芽,那巴掌大的荷叶应是翠绿翠绿的吧?”她颊上有两团红粉般的怯涩,又问道:“莲花长出来就是胭色对不对?这样的话,天青色的这件用来养碗莲,应该看起来更美妙才是。我是不是该换件捧碗啊?”

  封锦云大惑不解,有意探了探岫儿的额头,故作玩笑:“我的妹子今日怎么了?一件捧碗竟然值得这样纠结吗?既然想换那就换掉好了。只是别的总是换来换去,莲芽可要嫩生的紧,便是折腾坏了,看你再去那里物色两枚来呢。”

  封锦岫好似为封锦云点醒了一般,果然是自己吃错药了。也不再问换不换的,立时将东西置回原位,而后合衣躺下。

  只不过,仅仅过了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封锦岫便又想通了。

  起床将莲子及清水灌倒入了那件玉瓷里头。毕竟,如果没有萧佑舆的人情在前,她一开始就是心仪这件玉瓷的。

  ~

  正又过了几日,天道近乎凉爽了些。

  武选清吏司的大门外,余辰辉带一封请帖来找署中的郎中大人。自他被调往礼部,任礼部员外郎一职以来,许久没曾回到武选清吏司登门造访了。原先一起共事的同僚们,各个皆难得见他面,目下十分热络地与他打招呼。

  当下简聊了两句,众人知他与祁大人关系非凡,于是就不过分打搅了,将他引往进去。

  祁令洹正在书案前端坐着,核对武选司上半年的一署花销,条目检索得入神,从茶凉如水的情形来看,当已不亚两个时辰了。

  余辰辉兀自摇头。这世上优秀之人何其之多,唯独只有眼前这一人优异泯然且勤谨奋进,真真是万人所不可比拟的。

  当下也更是钦服了。

  因着这一阵动静,祁令洹那边终得分神。将账目折角合上,谈笑自若地走来相迎,“原来是余兄来了,快请进!”

  一时将客人引入茶隔间,命外头番役取一壶热水进来。

  余辰辉也不与之虚礼,径直坐下。四下往这通间里打量来,却见在从前装饰之上又简便了一层,才忍不住道:“原以为你那车驾司里头该是单调冷清了,竟没见这武选司也被你弄成这样清凉寡淡。你可是京都出了名的青年才俊,没得叫外人看了,笑我们这帮大男人只懂读书不懂风趣呢,该是要改改。”

  却见祁令洹取水泡了龙井茶,耳边恍似没听见一般。推说道:“喝茶吧。”

  余辰辉真是奈他不何,僵着口气,竟也还是笑了。伸手就去捡那茶案上的茶点,似乎正是包栗子酥。

  可手还没沾上边儿呢,祁令洹便推来一碟黄豆饼,将他打断了去,“你吃这个,那个太甜。”说完,嘴唇浅浅一抿,不动声色地将栗子酥收回了。

  余辰辉与他相识十年有余,从小至今,哪里见过他这样小心眼儿了。当下就知事有诡谲,必有猫腻。

  “怪不得我老爹说我最痴笨,竟然还以为祁兄是不懂风趣的,看来,心中却是比我等明镜啊。这茶点的玄机我也不多问了,只许祁兄答我一句,是否是佳人相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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