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令洹便浅浅一笑,深知其意地安慰她道:“既有先生在,岫儿大可安心,晚些时候我照旧送你回府,必也平安无事。”
封锦岫心知这是最为折中的办法。这一时为那点话隔得通身不自在,至到晚些时间再同先生转诉此事,想必也就能松快了。而家里头也能因而对付过去,可想是个两全其美。
于是即道了谢,又道:“岫儿和秋水姐姐说好了,正巧将绿绮也抱来,看完这出便去跟姐姐讨教一二。先生跟余公子也可自在行事,岫儿在落霞等着你们就成。”
这个话正是说那“喝黄酒”的事,既是为那中秋佳节,这紫云坊一番好意宴请,或可去或可不去,正是关乎礼节的事情。
祁令洹一惯处事周全,也许只是略赏薄面,讨个来而有往。若没有封锦岫这番话,今日的他必然是去都不会去的。
他会心一领,不及余辰辉那边的溢美之词就将泛滥而出。
“果然是你们先生的学生,真真是个懂事的姑娘呢。想必家中姐妹兄弟也都是玲珑才智,书香门第之家,若是有缘,少不得要好生彼此认得,当要多多结交才是。”
这话俨然是过誉了。可余辰辉猜得倒也中肯,封锦岫的胞姐,也正是京都难得一见的才貌双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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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大戏结束,封锦岫但见天色愈晚,少不得吩咐纪蕊回府说明此事。
既有先生作伴,只要不提紫云坊这个茬儿,她阿爹想必都能理解的。
这一时,独自坐在落霞的客厅内。婉秋水的侍女春燕前来传话,说婉姑娘正在东家那头谈事,想必晚些时间才能来会。正是需要她在里边等待一二了。
封锦岫很是理解,也没闲着,向春燕讨来几本减字谱,拿绿绮先行练着手。
而祁令洹与余辰辉这边,却是无心过久应酬寒暄,与那主家互敬过黄酒两杯,这就草草收场了。
余辰辉又十分善解人意,知好友今日心有所系,也就没有一再拖拉。径直劝他去接岫儿,而自个儿即愿做鞍前马后之事,道备车、善后之琐碎皆听他安排即可。
如此,祁令洹正就着酒气往那落霞而去。
此时房门半掩着,从那条亦明亦暗的缝隙空间里,能瞧见封锦岫低眉含目,信手抚琴的姿态。
这是她难得闲适惬意的一面。正如祁令洹初见她的一般感觉,平日里的她虽说恬静乖巧,可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却也有看透红尘般的漠然。说是疏离也好,说是冷淡也罢,仿佛是一面掀不起波澜的池水。难得见她真正倾注于什么。
祁令洹难得一见,当有些心驰神往。如果她能将心思的一点放在他之身上,那也可称是此生无憾了。
一时推门而入,浓厚的檀香袭面而来,原本已经上头的祁令洹如今越发神迷,面色亦有些止不住的驼红。
他轻唤了声“婉姑娘”,随后浑身无力地倚在雕花木门前,险些不得其门而入。
封锦岫因而止琴抬起头来,正见先生一时伶仃大醉的模样,顿时慌神地将他搀去了席上坐下。
边拽便嘟囔,“先生眼花了,我是岫儿。”
该说是天意好呢?竟然将她认错秋水姐姐,难道真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酒醉后的先生也只记得秋水姐姐的模样了?
封锦岫这边苦思不解,可祁令洹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半托着眉头,淡淡扫着眼底下那张席子的缝隙。
心里想着,什么时候,他才能越过那道线,让岫儿知道他的心意?
却见封锦岫正起身行去,至茶房内添上满满一杯热水盛来。且那热水必然是滚烫的,刚走到这处,一双水嫩小手蒸得通红通红,却真同那火中取栗一般,弃之又不舍。
祁令洹哪里见得她这样犯傻,当即出手打落了她手中的那瓷杯。茶水旋即滚了祁令洹一身,正是满满的热气袅袅铺开,烫得不轻。
封锦岫不曾防得住这样的突如袭来,一杯茶水泼洒出去,她自己没得丁点的伤势,可先生那里瞧着就不好了。即刻上去,捻着那湿哒哒的衣襟不知所措。
“先生,你这……”话还未说完,接下去的俩字就统统咽回了喉咙。而先生的薄唇就这样轻轻贴了上来。
封锦岫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想要看清眼前一幕。可一双大手紧而从后一上一下将她环住,她的小手仍裹在先生的胸膛,毫无抵抗的余地。
先生的唇她是记得的,雅致且迷人。可第一次以冰润的触感去描摹那处的弧度,封锦岫来不及回忆其中美妙,满脑子皆是心缘意乱。
这也怪不得她,毕竟两辈子以来第一个吻她的人竟是先生,而先生如今酒醉,还说不清究竟当她作秋水姐姐还是其余人。是以这个吻,真真是五味杂陈,尤其说不清的感觉了。
祁令洹能感受她的惊惶,虽然想要更进一步,却究竟不忍心冒犯于她。
静静地吮吸着那唇瓣的芬芳,不多时便恋恋退了下来。只是仍将姑娘搂着,生怕她一时不快就会推开他,也许再没得这般亦步亦趋的机会。
封锦岫一张小脸真真红得如蜜枣般,轻轻抿着双唇,含羞低头,却是半点挣扎的念头都不敢再有。下意识地抬眸去看先生,正就撞入了那一片冰湖中。
她果然是个蠢笨不知事的,这样一双清明炯然的眼睛,又怎么会是醉酒下的状态呢。
心中继而随之一跳。难不成,先生方才竟然是装醉的?
第38章 二吻
就在封锦岫脑子乱成一锅粥时,紫云坊的底间正堂传来阵“噗通”的水花声。
像是有人落水了。
与祁令洹分开后不久的余辰辉则刚从大堂穿过,绕过那汪月牙潭时,正就见到一个身形绰约的姑娘不慎跌入其中。
穿粉紫对襟上衣,下并玉雪素面裙子,装束打扮像是女学里姑娘才有的。
那月牙的水潭其实并不大深,可姑娘水性极差,或有畏水之症,毫无防预的状态跌入水里,一时之间根本无力站立。陷入水中不可自拔,咳声阵阵,光是远远瞧着就真真感受到无助之极。
却见那水潭之边尚有陆续离场的客人两三,可也只是远远看着这边的动静,没有人过来帮上一把。
余辰辉知道那些人在犹豫什么,当下暗骂人心不古。当即脱下外袍跳入潭中,将姑娘迅快地从水中托上岸来。
抱上岸后一瞧,即有些傻眼,“岫儿姑娘?”
诚然这怀里的姑娘同样明眸皓齿,冰肌玉雪,五官轮廓与那岫儿相差无几,正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而那玲珑曼妙的身段又婀娜许多,腰肢盈细,如一朵遭遇山洪暴雨的山茶花,竟透着隐隐的清香。这便是与岫儿的有所不同。
余辰辉忽然意识到自己轻薄了,登时用那外袍将姑娘浸透的身子包裹住,轻声问:“姑娘,你还好吗?”
而这个姑娘正是封锦云。
因着下学稍早,有心替小妹去那一业琴社取琴,结果却得知到她来紫云坊赴宴的事。联想到前些日子岫儿总遮遮掩掩的行事,这样对上了号,且与这风月之地有关,当真气恼不止,立刻就前来寻人。
可人还没寻到,自己却先落了水。
她勉强撑开眼睛,却是不认得余辰辉这人,只觉五脏六腑难受得厉害,勉强才说一句话:“公子,有人推我。”
短短几个字,宛如莺啼,却又成俗了件不寒而栗的事。
原来她并非是失足落水的,竟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姑娘,是何人推了你?”余辰辉当下四处打量,正就见那紫云坊的门口边站了好些个家丁,最中间的是个脸熟的姑娘,趾高气扬地瞧着二人这边,正是那传说中的二品县主李如薏。
余辰辉恍然大悟,历来听说这李如薏封衔之后性情大变,从前也仅仅是刁蛮跋扈罢了,可之后在女学里俨然是作威作福,名声颇不好听。
这两位姑娘既是同窗,又同时出现在紫云坊,天底下竟有这样巧的事?
封锦云也瞥见那李如薏了,不用她多想,必然知道这落水之事逃不了她的主意。登时气血上涌,明白过来,“李如薏,我还以为你是好心送我前来,你竟然在背后……”
封锦云素来温婉,自己轻信了他人,眼下却又不知该如何指责。
而李如薏那里又怎会承认呢,当下仍是站在那门口处,不肯踏入这地方。远远地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了,污蔑县主可是大罪。封锦云,脑子糊涂了心可不能糊涂,蚍蜉撼大树,那也得掂着几斤几两不是。”
李如薏的羞辱该当是一目了然,即便让封锦云知道是她背后使鬼,可以她二人之身份悬殊,封锦云如何能奈何了她?
这才真真是李如薏出气的方式,给去对手一巴掌,就算是疼她也得忍着!
可这种置气手段无非是官压一级,遇见比她更横更尊贵的姑娘,譬如在祁令萱的面下,她自又是个谄媚奉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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