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子打开,真的是乌冬面,“怎么只有一碗面。”细奴登时大失所望。
“唔,果真只有一碗,荣荻这是何意?”邹玄墨放眼一观,亦是蹙了眉头,继而,眉头渐次舒展开来。
细奴拿筷子翻了翻,发现碗底的荷包蛋,脸微有异色,很快,笑着挑了面伸向邹玄墨:“相公,我们一人一口一起吃好不好?”
“这可是荣荻指名送你的。”
“相公说过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相公不吃,我就不吃。”
“怕了你。”
屋里两人头碰头吃面,吃得其乐融融,尚恩一脸艳羡,红着脸溜出了‘竹里馆’,尚恩脚下走得飞快,斜刺里突然就闪出一抹熟悉身影,尚恩展颜,唤:“公子。”
荣荻摇着扇子,笑眯眯问:“送过去了?”
尚恩点头:“是的。”
荣荻问:“煮了几碗面?”
“两碗。”
“全送过去了?”荣荻皱眉。
“不是公子你吩咐留一碗的吗?”
“真听话。”剑眉舒展,荣荻阖了扇子,绕着尚恩转了半圈,仰天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说:“尚恩的手艺不是谁都能有幸尝到的。”荣荻笑得一脸讳莫如深,摇着扇子去了小厨房。
她可否以为公子这是在夸她?尚恩心情大好,亦步亦趋跟在荣荻身后。
彼时,荣荻坐在餐桌前,尚恩将面端过来,皱眉道:“糟糕,面有些糊了,不若我为公子再重做一碗来。”
大手擒获她手腕,尚恩回头,就听荣荻道:“不必麻烦,就这碗了。”
“可是已经糊了,我还是……”
“这碗就很好。”瞥了一眼他尚握着她手腕的大手,尚恩道:“我去……拿筷子。”
荣荻松手,看着尚恩去了又回,接过尚恩递上的筷子,荣荻拿筷子在碗里挑了挑,碗底果真藏有一个荷包蛋,荣荻颇感慨道:“原来你还记得今日是我生辰。”
“每年不都是这么过的。”尚恩说。
荣荻低头吃面,忽而说:“尚恩,你今年有二十了吧。”
尚恩说:“我与少夫人同年,肖虎。”
“二十不小了啊,你该嫁人了。”荣荻说。
“我……”我倒是想嫁,可也得有人愿意娶我啊,尚恩一脸沮丧。
“才刚在竹里馆,想必你已经看到了,我也不瞒你,衍之藏在心中多年的那人就是她,你没希望了,听公子我一句劝,早些放手,你看看公子我多豪迈。”我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拱手相让了,不知道她看见那碗乌冬面,可会想起他?他突然就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要是乌冬面?不是都已经决定放下了,为什么还要再多事?届时衍之会怎么想?
看来他有必要去解释下。
荣荻放下筷子,匆匆出去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喜欢的人是主上?我虽说是主上的管家,可是,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跟着公子你东奔西跑,我的一颗身心早就转移在你身上了,你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尚恩始终枯坐着,眼里有着一抹自嘲,她没有动,因为她知道,他很快就会回返。
果然,荣荻很快折返了回来,荣荻似乎有些烦躁,说:“陪公子我出去走走吧。”
尚恩说:“好。”
第026章 :吾心甚慰
夜凉如水,崖顶的山风呜咽着自耳边呼啸而过,尚恩感觉到一丝丝凉意力透项背,可她不敢动,生怕惊扰了公子想事情。
荣荻就像入定般,负手立于绝顶,不动也不语,他闭着眼睛,山风刮得衣袂烈烈做响,尚恩担心他会不会想不开就此跳下去,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牢牢盯着他后背,只要他稍有动作她就将他给拉回来,实在不行,她就跟着他一起跳。
荣荻背后就像长了眼睛,忽而出声道:“我不会跳下去,我只是有些事情还未想明白罢了。”
“尚恩愚笨,帮不了公子。”尚恩深感愧疚。
“非是你之错,是我太粗心,与他做了多年知心好友,自恃很了解他,直到今日方窥知他心中所系之人竟从来都惟那一人尔。”荣荻摇头自嘲一笑:“我这算哪门子的朋友,又算哪门子表弟,分明有很多迹象可寻,我却从来没有给那方面想过,原来听尚恩说是一回事,亲见又是另一回事。”
尚恩知道公子口中的他,指代主上,莫非公子终于相信主上喜欢郡主的事实。
“东昌侯谋逆的消息传至,我们那时候恰在书院,他不顾先师阻拦,冒死也要下山回凉州,我只恨那时候比他晚到一步,我看着他从火海将你带出来,疯魔一般又要往里冲,不得已我才会出手将他打晕。”荣荻转过身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茫然看着她:“尚恩,成玉没死,她还活着。”
“郡……郡主?”尚恩抬眉,情急一把抓住荣荻覆着纱布的左手,荣荻吸气,尚恩心中焦急,不察,眸中已然蓄了泪,哽声道:“公子快告诉尚恩,郡主现在哪里?我要去找郡主。”
郡主还活着,郡主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尚恩喜极而泣。
“她被简后易名换姓藏于大胤宫。”
“公子是说……郡主在宫里?”
“之前的确在宫里,不过她现在已经嫁作□□,离开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离开了?……公子可知郡主嫁给什么人?那人对她好不好?公子为什么这般看着尚恩?”
“今天除了是我二十六岁生辰,也是成玉二十岁生日,我与她同一天生辰,我整整长成玉六岁,你是她贴身丫头,往年的今天,你都会煮两份乌冬面,并且会在碗底各窝一个荷包蛋,以前有成玉陪着我吃,后来成玉不在了,就成了我一人吃两份,今年情况略有不同,另一碗乌冬面的主人回来了,我这样说,尚恩,你明白没有。”荣荻脸上微微漾着笑意。
公子才刚让她把另一份乌冬面送去了‘竹里馆’,指名给了少夫人,她一直奇怪,公子此举是何意?
莫非,难道……
“公子是说少夫人就是……成玉郡主?”尚恩总算听明白了荣荻的弦外之音。
“是她,亦不是她。”荣荻仰天又是一叹,幽幽道:“天下汇日益壮大早就成了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朝廷势必要拔除,衍之虽有四大金刚护卫,想必你也听说过简后有一个神秘的影子军~团,传闻此军~团成员均为妙龄女子,年龄十四到二十岁不等,朝中大凡有反对简后的大臣都会莫名其妙横死家中,衍之又是正统皇族后裔,富甲天下的‘天下汇’大家主,怕是早就成了简后要剪除的对象,据可靠消息,影子军团核心成员已经倾巢而出,她们的目标就是苍梧,确切的说就是冲衍之而来。”
尚恩蹙眉道:“公子可是担心郡主失踪这些年已经被简后训练成专为她杀~人的工具?”
不会的,郡主不会是影子军团成员。
“我也只是猜测,具体也做不得准,影子军~团向来行事隐秘,十年前,衍之就曾经在回河间途中遭到影子军~团重重刺~杀,是小刀的父亲拼死带着重伤的衍之杀出重围,姑丈一怒下,调出手下大批精锐将影子军团全部击杀于河间道,而他自己却在入宫面见简后当夜,为简后毒杀身亡,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尚能痛下杀手,你说说那是怎样蛇蝎心肠的一个女人。”
“东昌侯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简后摄政的人,还不是被睚眦必报的简后安了一个谋逆的罪名说杀就给杀了,成玉是东昌侯的女儿,她落在那个女人手里,她的处境当如何?”荣荻重重握拳,那雪玉般的小娇娃究竟遭受了怎样的非人折磨。
“不,不会的,郡主那么讨人喜欢,她不会,不会的。”记忆中的郡主是那么活泼,可爱,怎么可能会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影子军团成员,尚恩眼眶突然就酸胀得厉害,双眸翕动,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簌簌滚落下来,尚恩捂着疼痛难当胸口蹲在地上泣不成声,苦声唤着:“郡主……我可怜的郡主……”
荣荻一怔,他不过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与她分享,哪里会想到她会激动成那个样子,这与他所熟知的尚恩有些迥异。
“我知你们主仆情深,这不事情还没发展到那步嘛,你哭什么?”荣荻自认在脂粉堆里摸爬滚打,对付各色女人游刃有余,可是面对哭得泪人一般的尚恩,他反而束手无策。
“公子疑心郡主会对主上不利,公子怎能怀疑郡主?”
“我说了我那都是猜测,不作数的,至于真相究竟如何,我们谁也不知道。”
“郡主才不是那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尚恩哭道:“公子那是嫉妒主上与郡主恩爱,公子心里不好受才会那样说郡主。”
“我嫉妒?”
是尚恩说的那样,他嫉妒了?
他有吗?
尚恩点头:“有的,公子就是嫉妒主上。”
“我跟你这丫头说不清楚。”荣荻张嘴欲辩,见她哭成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样子,遂作罢。
荣荻敲打折扇,无奈道:“好,诚如你所言,公子我嫉妒了,好了,不准哭了啊,再哭我可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