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来了圣旨,你……且听这位官人宣旨吧。”
来使展开圣旨缓缓宣读,而宁禾脑中却嗡嗡作响,她好似快要失聪,耳中只有这一句话不停回荡着——
“安荣府嫡孙宁禾册封为三皇子正妃,着三月初一入京。”
什么三皇子妃,她没有听错?
跪地接旨的宁禾昂着头,不愿相信地望住来使,“大人可有念错?怎会是我?”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眸中皆是不可置信。
“宁三小姐若是不信,亲自看一眼便是了。”来使将圣旨递给了宁禾。
急忙伸手接过,上一次她为宁知宣读圣旨,是因为早先知晓圣旨内容。而此刻她却不识得这些字,她忙颤抖地将圣旨递到宁一跟前,“哥,你给我看看,你给我看看,这不是我的名字啊!”宁禾几乎是失声地喊出声。
宁一的心情与许贞岚一样,即是欣喜又有份忧心,“阿禾,这是你的名字,是陛下亲自下的圣旨,婚期很紧迫,三月六日便得大婚。”
最后一丝念头被抽空,宁禾一瞬间瘫软在地上,她又朝那来使道:“请大人替我向陛下收回成命,宁禾卑贱之躯,难以承受这份恩情。”外人眼中也许这是喜讯,然而对她来说这却是不愿接受的噩耗!
“三三,休得胡言乱语!”当着来使的面,许贞岚连忙呵斥,又转而朝来使含笑道,“大人勿要听小儿胡说,她恐是欣喜过度,还未来得及细细消化,这圣旨我且领下,多谢陛下对我安荣府的恩泽,我阖府上下定当为云邺效忠出力。”
来使一笑:“我亦知宁三小姐是还未来得及反应,你瞧她身上这件大氅,这可是在三殿下身上见着过的。三殿下起初向陛下请旨赐婚众人还大惑不解,未想宁三小姐与三殿下已是互相爱慕……”
宁禾愣住,她身上披的这件大氅是顾琅予那次没有要回的,因她急着赶路回盉州,所以阿喜才带在路上也好御寒,方才她不过是随手拿起而已。而这婚来得莫名其妙,竟然是顾琅予亲自去请的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与他根本不算相识一场,云邺贵女无数,佳丽如云,他为什么偏偏就要请旨娶她?
祖母与来使寒暄后将来使送出厅门,宁禾忽然起身追赶上去。
祖母已经退回府中,与宁禾说道来使已出了府门。
快步冲出府,那来使的马车正起了驾势。宁禾急急大喊一声“大人留步”,来使才停了车。
宁禾急声问道:“大人,我有几个问题可否请大人解惑。”
她即将为三皇子妃,来使也是客气,“请讲。”
“我自知身份特殊,背负恶名,陛下为何还会为我赐婚?”
“这婚事是三殿下在金銮大殿上为宁三小姐求来的,宁三小姐与三殿下曾相伴护送六皇子妃入京,中间情愫暗生,陛下自当愿意成全。”
“我与三殿下在护亲途中暗生情愫,所以陛下才愿赐婚于我?”
“不正是么。”
宁禾倒抽一口气,她何时又与顾琅予扯上了关系,他为什么要拉她去蹚这趟争储的浑水?!
“宁禾最后还想问一个问题,从我离京后起,三殿下可好?”
“这个……三殿下依旧如常,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宁三小姐勿要挂心。”
宁禾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她已猜到一定是顾琅予出了什么事情,她与他真的是完全不相合的两个人,他冷漠,事事都似不关己的处世态度。而她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是万万不愿去那深宫中生存的。
失魂落魄回到府中,祖母与宁一见着她的身影忙迎上前来。“三三,你这般……陛下还能赐婚与你,我已觉得是万幸了。祖母忧心的就是你这一去京城,怕是少不得听到些旁人的闲言碎语了。”
是呢,她是谁?她是举国皆知的失了贞洁还赖活着的名家贵女,她虽为贵女,名声却不如街头一个市井女子。外人眼中,她已失清白,无人敢娶。谁若是娶了她,恐怕是存着大大的慈悲心肠。而顾琅予主动请旨娶她,恐怕正是想要赢这天下人的好名声。
第18章 逃婚
她只与他见过两回,两回皆是互望不顺眼的,他要争储就争储,为什么偏偏要扯上她去蹚这趟浑水!他们本就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人,既然互不相爱为何要因这政治绑在一起呢。
宁一亦是欣喜着:“三殿下到底也是陛下亲睐的皇子,阿禾若为三皇子妃,后半生的富贵荣华便不用操心了。就算谁人乱嚼舌根,相信也是惧于三殿下的。”
宁禾心间恼羞,同样很是愤怒,祖母与宁一是担心她的后半生不假,他们眼中,身为女子最终的归宿不都是嫁人么。努力平复下心间这滋味,宁禾望着许贞岚,眼底快要盈出泪花,“祖母,我不想嫁,我能不能不嫁?”
许贞岚蹙着眉头,说服宁禾道:“这话今后可不能再说,这是陛下下的旨意,是陛下对我安荣府的信任与恩宠,你若不嫁,难不成我安荣府还敢与皇家退婚不成?”
宁禾心间苦笑,是啊,她如何能说服得了祖母,就算许贞岚疼她,许贞岚也终归是要为安荣府上下打算的。
失魂落魄地回到春字苑,宁一察觉到宁禾这份魂不守舍亦跟了过来。
入了闺房,宁禾忽然解下肩上的大氅,狠狠扔在地上,奋力用脚踩踏。
宁一无奈制止:“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三殿下的大氅,你拿它置什么气?”
“我就是拿它当顾琅予踩,我不嫁,我就是不嫁!”
望着宁禾抵触婚事的发狂之举,宁一拽住宁禾的手道,“阿禾,你如今能得三殿下垂怜已是万幸……”
“难道就因为我已失贞洁,我就应该对顾琅予那厮感恩戴德?是,我是名声不好了,无人敢娶我。可是否有人愿意过问下我的意见,问问我是不是愿意嫁!”
宁一怔怔地望着宁禾,俊俏的面目忽然间镀上一层黯然,“我知道你心中喜欢的是六殿下,你我兄妹二人皆是一样,喜欢的得不到,不喜欢的却非要被迫去做……”
宁禾知晓宁一这份黯然是为何,宁一不喜入官场,虽然祖母并未勉强他,可却被二房三房一直嘲笑是他无才无能。其实只有祖母与宁禾懂得,宁一只不过是不愿过那种尔虞我诈的生活。
“哥哥,身在这安荣府真是诸多不顺心的,你当真以为我在去京的路上与三殿下滋生情愫?”宁禾苦笑一声,“不过是他与皇子间争储的把戏,我只是牵扯进去的一件物品而已。”
宁一惊愕道:“那大人说过是三殿下在陛下面前求娶你,难道不是因为你去京途中与三殿下互生了爱慕?”
“你是我的哥哥,我虽然忘记了前事忘记了顾衍,可如今的我只愿过自己的日子,怎会与那尔虞我诈的皇庭扯上关系。”
宁一这才震惊地回想着,宁禾确实性情大变,不再执着着喜欢顾衍,也好似对男女情爱完全不感兴趣……
“可圣旨已下,你无论如何都得嫁的。”宁一无奈。
“哥哥,我不妨与你直说,顾琅予娶我不过是看重我安荣府的实力,你知道我在外人眼中是个什么名声,试问这世间有哪个男子愿意心甘情愿娶我过门。”见宁一确实已在为自己心疼,宁禾索性眼巴巴地望着宁一委屈地说道,“哥哥,你是我的同胞哥哥,这世上除了祖母只剩你是我唯一的血亲了,难道你忍心再看我受人欺负么。你知道三皇子殿下素来不爱与人亲近,他若非不是为了娶我争储,怎会向陛下求这旨意。恐怕我进了他宫里,白日是个皇子妃,晚上指不定就沦为下堂妻了。”
说罢,宁禾心中反倒觉得那情景好像竟是真的,好像有朝一日这确实是她的境遇一般,心中倒是越加委屈了。“哥哥,你知道三殿下不爱与百官亲近是为何么?”
宁一不解,“为何?”
“他竟然与他身边那个何文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就是他身边那个,那个看起来文气的书生!”
宁一震惊不已,好久才痴了一般道:“这万万不可,你堂堂安荣府的嫡孙,怎可被一个男子欺负了去。这般想,若你嫁进皇宫岂不还没眼下过得舒坦。”
宁禾连忙点头,“这件事你得帮我,你我向祖母求情,让她退了这桩婚事。”
宁一当即点头,两人朝许贞岚的庭院奔去。但听了宁禾还是来拒婚的,许贞岚只将二人劝退回去,并加重了语气嘱咐宁禾不要再想拒婚的事,如果是担心她的名声让她嫁到皇宫会受人非议,那大可不必操心,自己会以这安荣府当家主母的身份替她摆平这一切。
宁禾欲哭无泪,回到自己的闺房,宁禾渐渐想得透彻:祖母是云邺昔日三大家族之首,她虽疼爱宁禾,却终究是这古人的思想,觉得女子生来最好的归宿就是嫁个富贵人家。而皇家虽然是个云波诡谲之地,可祖母心中肯定是想着有安荣府给宁禾撑腰,无人敢把宁禾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