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琅予俊硕的面目平静,他出列俯首,“若父皇愿为儿臣指婚,儿臣自当欢喜。”
“哦?”老皇帝来了兴致,原本是随口提及,未想顾琅予还真主动了一回,“你想娶的是哪家女儿?”
“儿臣想迎娶安荣府嫡孙——宁禾。”
嚯——
满朝震惊!
群臣交耳私语,霎时人声沸腾!
老皇帝愕然地瞪大双目,纵是他平生历经的风雨无数,此刻几乎也是失声问道:“那个宁三……宁禾?
顾琅予再出列一步,颔首:“正是。”
老皇帝愕得失了言语,久久,才在群臣一片哗然声中沉声说道:“你娶旁人朕不管,但你娶一个……”也许是碍于宁家二房三房在朝堂的脸面,老皇帝压沉了声音道,“你娶这样的女子朕不会答应。”
此刻,满朝文武的窃窃私语变为了惊愕的非议声。
在这片沸腾的不善之声中,顾琅予仍旧从容不迫,“儿臣知晓父皇的顾虑,我云邺皇室自开朝起哪个皇妃不是端庄清白,但父皇也是天下人的父皇,自己的子民受难父皇定是心痛不忍的。宁禾同样是父皇的子民,况且安荣府是帮先祖打下江山的功臣。虽已过了百年,但他们的子女受难,难道我皇室就弃之不顾了么。”
说到此处,顾琅予流露出不忍之色,“儿臣与宁三小姐在护送六皇妃来京的路上相谈甚欢,雅趣亦投,她本没有过错,是命苦之人,儿臣平日不善结识各家贵女,便让儿臣迎娶宁禾,这即是儿臣对她这命运坎坷之人的眷顾,亦是父皇的隆恩泽被。”
话已至此,朝堂上非议之声渐渐轻减,老皇帝沉吟了快半盏茶的功夫,“你想好了,朕就许了这婚事。”迟疑的话终是一字字吐出。
但老皇帝心中仍是久久不能平复,从此,皇家难道果真要多出这一个污点?
金銮殿内,顾衍却一直都在沉默。从最初听到顾琅予开口时的震惊,到心间的无能为力,想要开口遏止,可这不是生生断了心爱之人的幸福之路么。他已经断送了她的幸福,难道还要再断送一次?她遭受如此大的打击,原本也是不会再有人敢娶的,但能得三皇兄的眷念……如果能成全她,他心中的愧疚也会少一些吧!
“父皇。”顾衍出列。
百官眼中,皆在暗暗寻思这与安荣府那三小姐青梅竹马过的人会如何搅浑水。
“儿臣亦赞同三皇兄的想法,若当真对安荣府三小姐不再过问,好似我皇家无情。宁家祖辈百年来皆为功臣,儿臣亦以为应善待忠臣之后。”
百官脸色更加愕然,顾琅予亦是凝眸望了一眼顾衍。
但这一眼,他却望见了顾衍眸中的伤痛。
“那就这么定了。”原本还有一丝不爽如鲠在喉,但听了顾衍的话老皇帝当下果断做了决定,“让人将圣旨快马加鞭送到盉州去,把婚期定在跟姮儿、末儿的同一天。”如果不是顾衍开口,老皇帝还忘记了宁禾曾是顾衍心爱之人。便让这宁禾嫁给顾琅予,好断了这爱子的心思。
与顾姮、顾末同一天举行大婚礼,那便只剩了半月。
顾琅予有些诧异,但表面上亦只作喜悦道:“谢父皇,但半月之期可否急了些?”
“当初你两位皇弟要娶亲,钦天监查了日子,这半年内只有这一个日子最宜行婚。此事就这么定了,时间紧迫,你不必亲自去盉州相迎,便在你宫内着手开始准备婚事吧。”
所有事情都已定好,但远在盉州的宁禾完全不知。信誓旦旦不会再嫁人的她就这般被顾琅予与何文算计着婚事,而此时的她正在安荣府过得好不逍遥自在。
春字苑内,正是宁禾的小院。她从京城回盉州的这几日因为车马劳顿都在院中歇息,这日正好已经将身子歇得爽快些了,便坐到了院中晒着这春日暖阳。当然,她虽疲惫,但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料理了那个不幸中箭身亡的车夫的身后事。这车夫自从十年前来到府上便一直十分勤快忠心,每月俸钱都是拿来养活妻女,宁禾拿钱安抚了他家里人,也把车夫的女儿冉辛接到了春字苑内做个浇花婢女。
回安荣府的这些日子宁揽与宁玥来登过三次门,都被宁禾让阿喜给挡了回去。
第17章 定下婚事
阿喜从回廊下走入阳光中,朝宁禾端了水果小跑来,“四小姐与五小姐又说要来看小姐,已被奴婢挡回去了。”
宁禾吃着果子一面道:“我哪不知她二人的心思,我替长姐抢了宁揽的皇妃之位,这几日我回来了,她二人来见我不就是为了寻机会报复我么。”
阿喜微张了小嘴,愣道:“小姐,你可是越来越聪慧了,从前有些事情阿喜都看得明白,可小姐要非一次次赴四小姐五小姐的约,哪次都被她二人奚落。”
“从前的我竟这般无用啊?”宁禾笑着摇了摇头,“你且放心,从今后我可不会了。”
宁禾一面吃着手上的果子,一面翻着一本书册。这书是宁一特意给她找来的,只因宁禾说自己落水后“忘了”识字。
宁一虽然目瞪口呆,但只得为她找来私塾初授的一本册子。
宁禾望着书中这些十分抽象的文字,脑中头疼。云邺的字繁琐,笔画很多,这本书大概也就是小学水平,可她却要吃力地记好久。
她早早就说要帮祖母打理府中产业,因此她歇息的这几日许贞岚便把盉州的几处商铺账本递给了她。奈何宁禾傻了眼,这书上的字她竟一个也不识得。
今日起,第一步便是先认字了。
主仆两人坐在院中沐浴着春日暖阳,阿喜忽然笑嘻嘻地道:“小姐,我方才在外边听到四小姐与五小姐在议论三皇子殿下呢。”
宁禾埋首于书册,并未开口。
阿喜自顾自说道:“两位小姐好似在上一次见着三殿下后便心仪了那三殿下,前些日子听闻京中传入盉州的消息,陛下已为四皇子殿下与五殿下选了妃子,也在为三殿下着急了。说不定二老爷三老爷在朝堂为官也早为咱府中的三位小姐去说了媒。不过我觉得吧四小姐五小姐心肠这般狠,三殿下又是人中龙凤,肯定是瞧不上她们的。”
宁禾无奈一摇头,女人的天性果真就是八卦。
忽然,宁禾抬头问:“你说四皇子顾姮订了亲事?可知是哪家的小姐?”
“好像听说是北顺府家的小姐。”
果真,这皇家的儿子没一个是善类,皆只愿娶背景雄厚的女子。
宁禾在这暖阳下坐了一个时辰,身子有些乏,她本想看完手上的书,奈何竟不知不觉睡着。
再睁眼醒来,日头已偏到了屋顶。宁禾身上盖了一张薄毯,案上的书已经不见,应是阿喜收走了。
揉了揉眼睛,宁禾感觉浑身都很乏力。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重生而来,她时刻都觉得这身体有些不健康。从最初的没有力气,到每日散步都会感觉累,后来陪宁知入京的路上她也觉得眩晕想要呕吐,到此刻这般嗜睡乏力……
难道……这身体竟是有病之身?
心中忽然咯噔一下,如果这身体真有疾病,那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可是很难治好的。宁禾默默在心间祈祷,只希望自己不要染上怪病呐,好歹她现在只有十六岁。
第二日,宁禾还未起床便听到外边人声鼎沸。
“阿喜,外边何事喧哗?”
连连唤了几声,阿喜小巧玲珑的身影也未有出现。
宁禾翻身欲再睡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阿喜熟悉的脚步声急促地传进来,“小姐,您先起床梳洗吧!”
“出了何事?”宁禾并未起身,只侧过身问道。
阿喜圆圆的小脸满是急切,双眉都挤到了一起,“京城传了……圣旨来。”
“圣旨?”宁禾纳闷,照理说安荣府在盉州偏安一隅,应该不会再被老皇帝诏来诏去的。宁禾忽然道:“哦,我知道了,昨日你才说宁揽两姐妹想嫁那顾琅予,可是皇帝下了圣旨来。”宁禾料定了是这般的事情。
阿喜一跺脚,脱口道:“大主说是小姐你要嫁了!”
听闻阿喜的话,宁禾倏然惊坐而起,“你说什么?”她几乎是失声问,“我要嫁?嫁给谁?怎是我?”
“奴婢也全然不知,前厅甚至热闹,是大主让奴婢唤小姐去前厅接旨的。”
宁禾猛掀开衾被,她来不及穿衣衫,只着了鞋,顺手将屏风上那件玄色的大氅披上便夺门冲出。
辰时尾刻,天已明亮,前厅素来是祖母招待贵客之地。宁禾才踏入脚,厅内便已围满了人。二房三房的人皆在,宁揽宁玥姐妹俩也在,却是含恨看她。那京城来的使者正被众人围在中/央,见宁禾进房,已为她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许贞岚望她的眼神有些欢喜,却也有一丝担忧。
宁禾凝望着祖母,不敢相信,“祖母,大家都围在这里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