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雨双拳微握,凝眸望着那两道人影。
她感觉到了苏染的犹疑。
那年永州血流成河,不知有不少军魂命丧于他手下,他眉梢都不曾轻皱一下,冷情地叫人心颤,可今日却为了她的阿姐,顾自为难,少了果断。
终于,苏染偏过头,目光落在身侧执剑而立的男子身上,眉头轻拧,眸中带着少见的怒意。
“本候是怎么吩咐你的,还不把人带走?”
萧远忙走到琳琅身前,按着她瘦削的肩,要带人离开。
琳琅忽松开他的衣摆,强撑许久,终是没了气力。
她倒在萧远怀中,失了意识。
苏染望着萧远怀里那张惨白的脸,薄唇微抿,收回目光,淡声吩咐道:“继续走。”
起驾之时,阿雨复又放下珠帘,确如她所料,苏染还是决意娶她。
**
信武侯同清河公主大婚,贵族百官皆上门祝贺,公主府里热闹得紧。
待拜完了堂,阿雨由着侍女们扶到新房,苏染却需得守在前殿,招待各处宾客。
信武侯平素不喜参加宫宴,也从不过多应酬,好容易寻着这个机会,众人皆上前同他敬酒祝贺。
苏染本就生得惹目,容颜秀雅,此时着一身红色锦袍,更显国色倾城,周边的小姐侍女们都红着脸偷偷看他,他手中扶着酒盏,逢人必是笑得俊秀风雅。
因着酒量浅,虽只小口轻饮,可大半个时辰下来,面上已是染了绯色。
沈璃在席上坐了许久,见苏染身侧稍稍空闲一些,便取了酒壶,走到他的身前,欲为他再满一盏。
苏染却是抵住他的酒壶,翘眼轻笑:“沈国师的好意本候心领了,可这酒万不能再饮。”
沈璃笑问:“别人的酒都喝得?为何单沈璃的酒不能喝?”
“若是喝了国师的酒,今夜一醉不醒该如何?”
苏染声色清浅,语气亦是有些漫不经心。
“苏候此言有何深意?”
苏染扶额,面色微醺,望着他,轻声笑道:“哪有那么多的深意?只是想着今日是本候和公主大喜之日,若是喝得滚在前殿走不动路,岂不叫公主看了笑话?”
“公主待苏候情意真切,心心念念想着要嫁给苏候,哪里敢看苏候的笑话?”
沈璃凝眸打量着他,语气中不自觉多了一股子醋酸味儿。
可苏染的眼神迷离,浑身上下带着股浓重的酒味儿,他抬起眼眸,似真似假地笑着:“公主为君,苏染为臣,从古至今皆是君大过臣,苏染怎敢冒犯公主?”
他的神态颇为懒散,因着喝了酒的缘故,眉梢眼角染上些许轻魅之色,同他骨子里与身俱来的那股子孤冷清傲完美融合。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阿雨为他痴狂至此,想来也有一些道理。
忽有一侍从急匆匆走到沈璃面前,在他耳边一番低语。
沈璃面色稍变,旋即便同苏染告了辞,转身离开。
苏染收回目光,往后花园走去,他饮了许多酒,步伐快而凌乱。
林墨瞧着不大放心,随上他的脚步。
夜渐深,宾客几乎都已散尽,月影稀疏,苏染走到假山边上,弯下腰,一阵急呕。
他一整日都未饮食,方才又被灌了许多酒,胸腔火辣辣似有烈火烧灼。
弯腰呕了许久,腹中酒水吐尽,他有些力竭,可思绪却渐渐变得清明了起来。
“宫中情景怎样?”
苏染直起身子,扶住假山一角,因而方才这一番折腾,他的嗓音极其沙哑。
林墨垂手立于他的身后,低声回道:“只等公子下令,便能…”
他后半句话并未说出口,可苏染已然明白他的含意。
苏染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可林墨却垂着头,纹丝未动。
他犹豫许久,终还是开口坦白道:“那日姑娘带着小公子到后园来,属下未经公子应允,将早年那些事都同姑娘说了。”
闻言,苏染眸色稍沉。
“等事情办完,自己去领罚。”
苏染的声音清浅,仿佛此事于他无甚重要。
可林墨明白,事实绝非如此,他能容忍他错这一回,却再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林墨退下之后,他又在这春夜凉风之中独立许久,约莫卯时时刻,他终于起步往新房而去。
苏染清醒地明白,这一夜,楚皇宫、汴京城里所有事态的发展或许都可在他掌控之下,最令他为难、甚至产生某种惧意的还是这公主府里这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
看似天真、娇俏,可一个不慎,便会被她捏住命门,为她所虏。
房中灯火黯淡,苏染推开殿门,缓步入内,房中侍女都已退下。
扶开纱帐继续往前走,却见阿雨盛装而扮,正端坐在榻前,满眼含笑地望向他。
第137章 诛佞
月色黯沉,本是公主大喜之日,可喧嚣过后,这一座汴京显得更为安静寂寥。
街道上静悄悄的,偶有士兵骑马飞驰而过,马蹄声拍打在青木石街道上,带着某种肃杀的意味。
沈璃披着斗篷,下了马车。
走到宫门时见宫门口皆被禁卫军重重包绕,他欲入宫,却为护卫执剑所阻。
沈璃沉着脸,冷声喝问:“放肆,竟敢拦本国师的道!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为首的护卫着暗色铠甲,见沈璃脸上已带怒意,倒也并不害怕,仍握着剑,淡声回答道:“今日清河公主大婚,宫里混了刺客,陛下亲下的旨意,命我等固守此处,不许任何人进出,还望国师莫要见怪。”
沈璃闻言,怒意更盛,他拂袖怒骂:“蠢不自知,以为把这皇宫守严实了就没人取他命了么?”
守门的护卫皆不知沈国师这滔天怒意从何而来,若只因眼前之故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辱骂君主,这着实不是国师大人一惯的作风。
身侧的侍从在他耳边低声试问:“大人,不如咱们强行…”
话未说完便被沈璃抬手制止,他抑了抑胸口的怒意,转过身吩咐道:“先去相国府。”
**
明承殿里灯火明亮,曲乐淫/靡自内殿之中缓缓流出。
莫诀披着发,衣衫不整地坐在案前听曲酌酒,身侧环着数名俊秀妩媚的少年,皆是卖力地伺候着。
他眯着眼,握着酒盏,迷离浅笑。
抬眸之间,忽将一白衣少年揽到怀中,他俯下身,亲吻少年秀巧的锁骨,那少年倚在他的怀中,回抱住他,娇声轻笑着。
另几名少年见他独宠一人,都贴到帝王身上,挑逗摩挲。
莫诀抬起头来,笑意吟吟道:“你们都别急,今儿寡人兴致好,每个人都宠得着。”
这些少年本是调/教着伺候贵族公戚,现如今能够躺上莫诀的龙榻,这样的俊朗的相貌,又是天下至尊的帝王之身,他们都觉得是天大的尊荣。
有侍从走至帐外,低声禀报道:“方才国师大人欲面见陛下,被拦在了宫门外,眼下已经离开了。”
莫诀此时兴致正浓,他只着一身明黄的里衫,衣衫滑到肩角,露出胸前结实紧致的肌肤。
“寡人知道了,退下罢。”
状似随意地敷衍了一声,醉生梦死,莫诀觉得唯有如此方能抑制心底深处的空虚茫然。
来不及多想,又有人握着酒盏送到他的嘴角给他灌酒,他一口饮尽,继续埋下身来同少年们嬉笑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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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染入门之时,身上酒意未消,阿雨走到他的身前将他扶住。
他的喜服由锻锦而制,掌心覆上之时带着一股轻微的凉意。
阿雨把他扶到软榻坐下,亲昵地笑着:“阿染哥哥,我去给你倒杯醒酒茶!”
窗外风声渐大,吹得案上烛灯半灭半明,苏染却是倚在软榻之上,风姿神态俱是优雅。
他按住阿雨手腕,弯着眉,浅声笑道:“不敢劳烦公主。”
他的指腹微凉,肌肤相触的一瞬间,阿雨有些红了脸,顺势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旧年尚在信武侯府时,她是琳琅身边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苏染喜欢琳琅,连带着对她也很亲厚,他时常陪她下棋,也是如此时这般共坐一榻,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长案。
可却从未有过这样近的距离,她能清清楚楚地望清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烛光掩照之下,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那双眼睛狭长漆黑,里面仿佛装着瀚海星辰,吸引着她追寻探索。
她低声笑着,还欲俯下身来同他靠得更近一些。
“阿染哥哥,今日我真高兴。”
苏染偏头回望她,眉梢轻挑,漆黑的眸子里染上点点笑意:“公主今儿既高兴了,可否履行旧时承诺,把东西还到臣的手上?”
阿雨一愣,凑到他的耳畔,红唇微张,轻声细语:“还差最后一个洞房花烛,阿染哥哥何必如此心急?”
苏染垂下头来吟吟一笑:“臣今日饮得有些过了,只怕不能如公主所愿…”
屋外夜雨忽来,雨水拍打到纱窗上,一阵疾风自门前吹来,纱帐翻飞,红烛吹灭了大半,本就黯沉的内殿更是漆黑一片。
阿雨沉默许久,又重新勾起一抹淡笑,明眸轻眨望着他。
“也不急在这一时,清河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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