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无奈道:“将军随在阿染身边这么多年,对他果真没有半点信任之心么?”
林墨垂下头来,苦笑一声,“林墨惭愧。”
琳琅理了理心神,终是问出那个困扰在她心尖许久的疑问,“阿染究竟为何待杜娘有所不同?是否同阿垣的身世有关?”
她自然相信苏染待她的感情,二十年的苦等、二十年的守候,沉甸甸地,不含半点杂质。她也知道杜娘是个好姑娘,倾国倾城的容颜、孤傲果决的气度。
一定程度上来说,杜娘是为苏染而死,也是为她而死,宁死都要守着无焉世子,对此,她的心中亦有愧疚。
可兴许是对苏染用情太深、看得太重,她竟对杜娘生出些许羡慕,又或者说是身为女人的一种嫉妒,她知道,苏染会把她放在心底,记她一辈子、念她一辈子,那日红叶山庄,苏染将那红衣女子拥在怀中的情景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之中,久久挥之不去。
对于这股无端生出的妒意,她自己都觉着不耻,却偏偏难以控制自己,她想了解杜娘和苏染的过往,这些事情苏染不会同她说,可林墨会。
此时,林墨的神情显得极为痛苦,他仿佛是在回忆某件噩梦一般的往事。
过了许久,他终于缓缓开口道:“七年前,杜娘为保护公子受了奸人侮辱,这才有了小公子,这件事情牵涉了许多人,我的兄长林殊也是因此被公子责杀…”
“你说什么…”
琳琅有些难以置信,她总觉得以苏染的城府谋略,这世间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脱离他的掌控,究竟是在何等境况之下需得令一女子以贞操相护。
还有杜娘…她同杜娘相处时间不长,可她看得出来,那个红衣貌美看似娇媚柔弱的女子分明生着一副世间男儿都难以相拟的傲骨清高,在安阳城时,利刃穿肩都不曾皱过半点眉头,可她竟为了苏染受那般奇耻大辱。
难怪苏染会待杜娘有所不同,也难怪苏染会将阿垣当作亲生孩子一般对待。
林墨继续说道:“我在公子身边侍侯了十三年,兄长早我两年入府,杜娘却是比我晚了两年,我到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着十一年前头一回见到杜娘的情景。”
“我那时觉得这世间的男子美到极致大抵就应该是像公子那般的姿容,而杜娘却是我见过的生得最美的女子…”
琳琅握着茶杯,一边喝着杜娘平生最爱的君山银针,一边听林墨讲述那段离她甚为遥远的独属于苏染、杜娘、林墨以及那个未曾见过的林殊的过往前尘。
**
十一年前苏染便已因赫赫战绩在六国颇有声名,那时他还未曾封侯,却已是替了他的父亲定远侯苏煜的职务,任征南大将军。
那年冬天,西南战事暂且告一段落,苏染应挚友金陵城城主月无暇之邀南下江南,他只随身带了林殊兄弟二人,一路轻装简行。
途径旧唐晏城时,苏染命林殊从晏城走一遭,这才碰见了杜娘。
晏城原是唐国旧都,自打唐国国灭,这原先繁华热闹的都城便成一副衰败混乱的景象,各地势力交错,百姓的日子极不好受。
刚入城就听说承德山庄惨遭灭门之事,究其起因,却是因为这承德山庄的庄主有一天资绝色的女儿,引得浮生阁少当家垂涎,少当家派了人往承德山庄求亲,可这承德山庄的老庄主不愿把女儿嫁过去,这才惹来灭门之祸。
而那承德山庄天姿国色的大小姐正是杜娘,那一年,杜娘才十四岁。
初见杜娘,是在承德山庄一片废墟之中,经一整夜屠杀,地上血迹未干,空气中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
杜娘就蜷着身子藏在那片废墟里面,手上握一把锋利的匕首,察觉到有人走近,她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
见不远处走来三个年轻男人,为首之人一袭白衣如雪,乌黑的长发半绾,如绸缎一般垂散在肩上,宽大的袖摆随着他的脚步轻柔地飘摆着,他的身后随着两名深衣执剑的男人。
日光太过耀眼,刺得杜娘双目疼痛,她望不清那男子生得何等模样,只感觉脚步声愈来愈近,终于,她咬紧牙握着匕首朝苏染刺来。
林殊眼疾手快护到苏染身前,他提剑将杜娘手中的匕首打落,还未待人反应过来,他手中剑已出鞘,架到杜娘的脖子上。
正欲取这少女性命,可苏染却是出声止住了他。
“先不要伤她。”
苏染的嗓音温雅柔和,他起步走到杜娘面前,俯下身子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少女穿一身绯色的束腰罗裙,身形极为娇小,一张巴掌大的脸上稚气未消,还未完全长开,确已然生了一副勾人魂魄的柔媚容颜。
可此时,这小姑娘却是抬着头望着苏染,双目泛红,满含倔强,仿佛是将他当作灭门仇人一般。
苏染拢了拢宽大的衣袖,浅笑问道:“你就是这承德山庄的大小姐?”
杜娘仍是盯着他,倔强不语。
对于她的防备,苏染也不在意,他轻声笑了一笑,继续问道:“浮生阁的那帮畜牲灭了你满门,你想不想要报仇?”
提到“报仇”二字时,杜娘目光一动,她张开嘴巴,沙哑着声音问道:“你会帮我报仇么?”
苏染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淡声说道:“我不会帮你报仇,这个仇需得你自己去报。”
“我自己报?”
杜娘的神情变得有些迷茫,“我一介孤女,该如何报这灭门之仇?”
“让自己变得更强,这个仇并不难报。”
苏染的声音清浅柔和,仿佛带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杜娘的眼中似乎又重新燃起某种希望。
他又问道:“你愿不愿意随我离开?”
闻言,杜娘抬起头来,对上那一双漆黑狭长的眸子,他的眼睛生得极为漂亮,如同染墨的星空,璀璨却又深不可测。
在这一片焦火缭绕、满地鲜血的世界里,他一袭白衣胜雪、浑身上下纤尘不染,容颜气度举世无双,美好的不似凡尘中人。
他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向她伸出一双如玉般白皙无暇的手。
心中再无犹疑,她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愿跟随公子左右。”
第126章 旧事(二)
杜娘随着苏染一道离开晏城,苏染命林墨教她习武练剑,林墨那时也只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他的性子虽说沉稳,却从未同姑娘家相处过,尤其是杜娘这般貌美柔弱的姑娘。
习武本就是一件辛苦的差事,需得付出极大的汗水辛劳,林墨觉着姑娘家就该被好好地宠着护着,不应受这般苦楚,故而总不大忍心过多要求为难她。
可杜娘的性子过于倔强,她时常握着一柄木剑,独自站在前院梅花林里按着林墨教她的动作招式一遍又一遍地训练,一练便是一整日。
杜娘并非自小习武,若想成为一名剑术高手,其中所要付出的努力非常人所能想象。
苏染曾说,要想手刃仇敌,为父母家人报仇雪恨,她必须要变得足够强大,故而她一时一刻都不敢懈怠。
林墨闲暇下来之时,总爱坐在角楼的屋檐上,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那个红衣的姑娘握着木剑一遍又一遍重复练习着同一个招式,从最初的跌跌撞撞到后来的娴熟伶俐。
腊月初上,苏染按惯例需得出一趟远门,仍只叫了林墨兄弟二人随行。
门前已备了马车,林殊正带人搬运行礼,外边飘着雪花,苏染披着深色的狐绒大氅站在门前的一片雪地之中,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神情还是如初见时那般清雅淡然。
杜娘站在他的身侧,犹豫许久,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杜娘愿随公子一道服侍公子。”
等了大半晌都未见苏染出声,此时他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一动未动,似是有些恍惚,仿佛方才并未听见杜娘言语。
杜娘只当自己言语冒犯,惹得苏染不大高兴,心中有些许不安,可耳畔却忽得传来苏染轻轻浅浅的声音。
“你暂且先在府中呆着,待你习成之时,我自有安排。”
待杜娘回过神时,苏染已是缓步走到马车前,撩起衣摆入了车中。
方才苏染话中之意并不难理解,昔日苏染怜她孤苦,将她带回府邸,她纵然生得绝色,可除了这张皮囊,归根结底不过是一柔弱孤女,而苏染却是一军统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显赫,她唯有变得强大,方才能够如林墨那般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信任之人。
杜娘自此愈发勤苦,为了报仇,也为了苏染。
腊月底苏染回府之时患了寒疾,汴京城里的名医来来去去,折腾了一整个冬天,其中跑得最勤的当属二皇子莫诀。
莫诀派了人将各处寻来的名贵药珍一股脑通通都送了过来,莫诀对苏染一向关照,又兼之其喜好男风,府中侍养了不少小倌,汴京城里因此多私下传言,说这二皇子殿下钟意于苏家公子。
可传言终归只是传言,难知真假。
初春之时,杜娘终于在前院回廊尽头的一弯碧湖前见到了莫诀。
那时的莫诀方才二十出头,穿着一身浅蓝色蟒袍,玉冠束发,意气风发,远不似如今这般阴冷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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