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何宛央帮着接住宁池鱼的身子,有些担忧地看着后头那人:“当真没问题吗?”
“姑娘放心。”郑嬷嬷将池鱼扛扶在肩上,看着她道:“老身是断然不会害她的,这一点姑娘也清楚。”
“嬷嬷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信得过。”何宛央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着,您快些。”
“好。”郑嬷嬷扛起人就走。
躲在后头接应的苏铭看得很是唏嘘,上来帮着扶着池鱼,不由地朝郑嬷嬷投去钦佩的目光:“您真是什么法子都有。”
“那是。”郑嬷嬷微笑:“这世上还没有老身解决不了的难题。”
“但那何姑娘是想起你了吗?”苏铭皱眉:“怎么这么信任你?”
郑嬷嬷撇嘴:“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就是不动脑子,我能让她想起我吗?定然是重新认识的。我救了她的命,与她呆上几天,就凭我这口舌功夫,还怕她不帮忙?”
苏铭眼里的钦佩之色瞬间浓郁了不少。
“得了吧。”郑嬷嬷白他一眼:“快点把池鱼姑娘送进去。”
“好。”苏铭回神,接过池鱼。一闪身便消失在了树林之间。
郑嬷嬷看着,双手合十,朝天祷告。
不是她要多管闲事,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再这样下去,她也不敢保证沈故渊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一百年前她就在月宫里帮着月老理红线了,沈羲和宁微玉的红线,是她亲手系上去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也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两人的死结在哪里。
本是碍着要折寿,她想撒手不管的,但……还是管一管吧。
今天的风吹得不刺骨,却还是有些凉,很像多年前的罗藏山。
……
沈羲的军营就驻扎在罗藏山的一条河边,大军长途跋涉,避开了敌军的陷阱,也冲出了埋伏,只要再往前行两里。就能到西都。
军营里,沈羲正皱眉看着战报,与旁边几位将军商议接下来的部署,冷不防地就有人进来慌张地道:“报!有敌军出现在河对岸!”
沈羲不悦地看着他道:“慌什么?我大军在此,他们至多不过派人来刺探,又不是马上要打过来了。”
那士兵愣了愣,觉得挺有道理的,于是放松下来,小声道:“宁家小姐被抓走了。”
捏着战报的手一僵,沈羲问:“被谁抓走了?”
“……河对岸的敌军,派了几个人过河,直接将宁小姐绑走了。”
旁边的副将军忍不住骂了一句:“真是卑鄙!”
“这是想引咱们过河啊,那头肯定有埋伏。”
“赵家军就是这么不上道,总用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营帐里的人都议论纷纷,斥责的斥责,痛骂的痛骂,沈羲听着,沉?了半晌,站起了身子。
“少主不可!”旁边的副将看出了他的意图,皱眉拦住他:“此时派人去追,必定会中埋伏!”
“我知道。”沈羲伸手系上披风:“我没打算派人去追。”
副将松了口气,正要说再想想办法呢,就听得他下半句说:“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营帐里的人都震惊了,看着沈羲掀开帘子出去,好半晌才想起来追出去拦人。
然而沈羲已经上马,马鞭一扬就冲了出去。
“少主!”众人急了个半死,连忙点兵跟上去。副将忍不住嘀咕:“咱们少主不是一向讨厌那宁家小姐吗?这会儿怎么这般着急?”
这谁看得懂呢?众人摇头,一心想的只是怎么保住少主。
沈羲追上了那群人,救下了宁微玉。
宁微玉急了:“你追来干什么?傻了吗!”
他扫一眼她脸上的血,眼神一沉,没好气地道:“若不是因为你总惹?烦,我也不会要搭上性命。”
“我……”宁微玉眼睛红了:“我不要你搭上性命!”
“闭嘴吧。”他冷声道:“你若不是宁家的大小姐,我才不会来救你。”
这话说得面前的人微微一噎,一双眼又生气又委屈地看着她。
“咱们的沈公子可真是重情重义啊。”敌军带头的副将笑了,一挥手,四面八方埋伏着的人齐齐地往这边围过来。
“只可惜多情的英雄都不怎么长命,你要英雄救美,就怪不得咱们不厚道了。”
沈羲扫了一眼四周,埋伏的人的确是不少,但这人可真沉不住气,他一个人过来,这些埋伏竟然就悉数暴露了出来。
算一算,后头的人差不多也要追上他了,等人来齐,对面这一场埋伏白费,便又是一场公平的硬仗。
只是,他只身犯险,全身而退许是不太可能了。
“站好别动。”他没好气地对宁微玉说了一声。
宁微玉退后两步,咬着嘴唇看着他。
十个士兵一起冲上来,沈羲拔剑迎战,护着她且战且退。对面那敌军副将就跟看戏似的看着他们。瞧沈羲当真有两把刷子、十几个人一时半会还拿不下的时候,他挥了挥手:“弓箭。”
沈羲皱眉,转头朝宁微玉喊了一声:“跑!”
三面包夹,还有一面尚未包拢,只要抓准这个机会,从那缺口冲出去的话……
沈羲盘算着生机,然而不等他想完,旁边这宁家大小姐竟然直直地朝自己扑了过来。
“你……”沈羲气着了,他想说你连方向都分不清楚吗?让你往外跑,不是往里冲。
然而下一瞬,一支羽箭“咻”地一声飞过来,狠狠地射在了宁微玉的背上,骨肉被利刃破开的声音从她的身体传到他的身体,沈羲愣了。
“少主!”有人在喊他,他没听见,只伸手接住宁微玉站不稳的身子,呆呆地看着她。
“我不是?烦……”她喃喃说着,疼得满头是汗。
沈羲没有反应过来,只管愣神地抱着她,任由后头无数羽箭破空而来。
“少主!”盾牌合而为墙,护住这站着不动的两人,副将军推了他一把:“您受伤了,先往后走!”
回过神,沈羲抱起她交给自己的亲卫。
“少主?”亲卫愕然地看着他。
“人给你,刀给我。”他道。
与沈羲在一起久些的人都知道,这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所以,当他领着来增援的人反扑面前的敌军之时,副将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反应迅速地听他号令,带人冲杀。
那一场,敌军机关算尽,却没一个人活着回去。
沈羲受了重伤,被人扶进营帐的时候眼睛却亮得慑人。
“少主下回切莫这样冲动了。”副将语重心长地道:“您是军心所在,哪有人把心先挖出去跟人交锋的?”
沈羲沉?,看了床上还昏迷不醒的宁微玉一眼。
副将瞧见他这眼神,不由地一愣,神情更加担忧:“少主,眼下大业未成,儿女情长之事……”
“谁同你说我儿女情长了?”沈羲皱眉,抬头看他:“她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
副将愕然:“您今日……只是因为她是宁家的人?”
“不然呢?”沈羲嗤笑:“她擅自从军,我厌她还来不及,难不成还要挂念她?”
“卑职明白了。”副将了然,拱手行礼,先退了出去。
大夫在旁边给他身上的伤口上药,沈羲不经意地侧头,就瞧见宁微玉微微颤抖的睫毛。
他不耐烦地道:“醒了就睁开眼!”
宁微玉睫毛颤得更厉害,却没有睁眼,他眯眼,正要再嘲讽两句,就见她眼角划下一串泪来。落进枕头里,晕染开一小块。
心里莫名一慌,他皱眉看向大夫:“先给她看吧,她好像疼得厉害。”
大夫为难地看着他的伤口,沈羲自个儿接过白布,让开了位置。
于是大夫就把了把宁微玉的脉,转头对他道:“伤口处理很及时,没有恶化,小姐也没有发高热,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沈羲点头,神色放松下来,却还是语气不善地对床上的人道:“听见没?别使苦肉计,没用。”
“少主……”亲卫神色复杂地朝他使眼色。
沈羲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怎么?”
亲卫小声凑在他耳边道:“宁小姐这哪里是疼哭的,分明是听见您方才跟副将说的话,气哭的,您哄哄吧。”
嘴角抽了抽,沈羲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人带给他的?烦已经不少了,他还得把人哄着?
冷哼一声,他掀开帐帘就往外走。
“少主您去哪儿?”
“回我的营帐。”
“可是……”亲卫为难地道:“这就是您的营帐啊。”
沈羲:“……”
这些个混账,竟然把宁微玉放他的营帐里来了?
瞧一眼自家少主这脸色,亲卫连忙道:“我让人给她换个地方。”
“不必。”沈羲沉声道:“让她留这里吧,我换地方。”
“可……”
“闭嘴!”耐心告罄,沈羲转身就走。
宁微玉在主营帐里养了十天,这十天里他借着去看战报的由头,看着她吃药。宁微玉吃药极不老实,一没人看着就想往地上倒,但他去了,她总是很优雅地拿着勺子,一勺一勺慢悠悠地把药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