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京摇了摇头。
小伙计困的要死,懵懵地点着头:“嘿,这是个好脾气,那行,您睡吧。”
小伙计帮他关了门。
拾京重新躺回床上,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
他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睡去时,心里惦记着。
明天一定先道歉,再跟南柳说香囊找不到的事。
她肯定更生气了……
☆、第32章 所谓国难
入夜,昭阳宫灯火通明,皇帝用罢晚膳,摆摆手让旁边伺候的宫人都下去。
殿内的窗开着,夜空干净,风也清爽。
皇帝眼不离书,喃喃了一句:“像是要下雨了。”
空气是湿润的。
封北舟拿着云州寄来的书信,笑着进来,给他的母亲问了个安。
皇帝从书中抬头,看了眼儿子,眼中都是舒心的笑,问道:“一直在前殿忙?这么晚了,快出宫回去歇着吧。你那个王妃也是个忙人,天天忙不完的事,阿泽正是黏人的时候,你俩总要有一个人多陪陪她。”
“儿臣知道,就是回去呢。”
皇帝远远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信,收了笑,轻哼一声:“恼人精的信吧,她何时启的程?”
“三天前,说是走水路,停歇的地方多,行程可能会慢一点。”
“心都玩野了,才知道回来。”皇帝不轻不重地把书扔到桌案上,恶狠狠道,“这次只要她半只脚踏进京,朕就让京卫把她给绑回宫,不成婚不松绑,看她还往哪里跑!”
北舟半握着拳,放嘴边轻咳一声,掩了笑,端正了神色,问道:“儿臣看可行,只是,母皇要让她跟谁成婚?”
皇帝慢慢思索着,看神色,倒是动了几分真格,不像是玩笑。
“陆笑汝今日还给朕提,说她家幼子泽安过了这月就二十三了还未说亲……那老东西,知道南柳要回京了,特地挑这时候提起,心窍多着呢!北舟你说说看,你们同龄人平日里接触得多,泽安你更了解些,依你看,陆泽安那个孩子,品性可还好?若立为南柳的王君,可还合适?”
“陆泽安……”北舟微微摇头,“依儿臣看,或许傅居更合适些。”
皇帝眉头微皱,又似有些惊讶。
她慢慢说道:“傅家倒也合适,只是傅居那个孩子……”
皇帝未把话说全,但北舟却明白母亲要说什么。
北舟轻轻笑道:“母皇,傅居此人,大智若愚,心专而痴,因而表面上看起来,似是比常人愚钝……”
皇帝却毫不客气道:“他那是真痴傻。去年宫宴,傅居一句话不说,除了吃就是吃,那么大场合……真不知道傅老狐狸怎么教出这么个儿子,老子精的像狐狸,儿子却不肖父倒是肖其母,读书读傻了!”
傅居的母亲梁修远是国子监祭酒,书读得相当好,学问高,是十三州赫赫有名的大学士,只是她人有些呆板,不通人情世故,好在傅起人精明些,经常指点着,她的官场倒也还顺畅。
此刻见皇帝的评价,北舟明白了母亲心中的人选是谁,只是他与南柳都不喜陆泽安。
陆泽安人虽谦和有礼,但他与南柳都觉此人活得太假也太累。
可他也知道,在母皇心中,情是小,家国为大。南柳的婚事定不会遵照她自己的意愿。
什么愿不愿意,喜与不喜,都是不计入考虑的。
因而,若南柳用不喜欢拒绝婚事,在母皇眼里,简直就如同三岁天真小孩跟她讲玩笑话。
想了又想,北舟状似无意中想起,慢慢说道:“儿臣忽然记起,父君曾说过傅居……”
皇帝目光从书本上移过来。
北舟:“父君说,傅居倒有几分像年轻时的自己。”
北舟此话是为了表明柳帝君心中的偏向。
皇帝重拿起书,盯着书看了半晌,忽然蹦出一句粗话:“像屁!”
空了一空,仍是心烦,加了一句:“一个死读书的痴子,跟你父君有的比吗?!柳书名也是胡闹,眼睛歪到哪里去了,哪像?哪像?!”
看来皇帝是真不喜傅居。
这也可以理解,北舟默默想,母皇一向喜欢心思灵巧多谋善断之人,不喜心思单纯善钻研书堆的痴儿。
北舟后退几步,打算默默告退。
柳帝君恰从殿外回来,进了内殿后见两旁没宫人,遂放松了几分,匆匆进殿,语气是少见的欢腾,叫着皇帝的名字,满脸喜色:“晚云,我从西苑过来,南柳殿前的白月光开了两朵,要不要去……”
他进来就见到殿内不仅有他的晚云陛下,还有他的儿子立在门前,父子俩刚好打了个照面。
柳帝君脸上的笑还未来得及收起。
封北舟强压着心中的笑,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父亲。
皇帝远远娇瞪一眼,缓缓抬起广袖,遮住了自己微红的脸,咳了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说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跟北舟在这里说南柳的事。”
柳帝君连忙转过身,平静了一刻,转过头,拂袖提摆,慢悠悠踱进殿,表情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端出肃然的几分样子来,他在儿子身边停了停,说道:“嗯,北舟也在。”
北舟忍笑,规矩行了礼,说道:“父君辛苦,儿臣正要告退。”
柳帝君缓缓点头,又问皇帝:“你刚说,你们在商量南柳的事,何事?”
皇帝道:“自然是你那个恼人女儿的婚事。时候不早了,朕打算今年秋让她把婚成了,现在就要定了。”
她如此说,柳帝君也拿出几分认真的态度来,悠悠点头:“要我说,此事也不是很急,不过确实该考虑了。陛下属意哪家?”
皇帝连忙道:“我见泽安那孩子不错,陆笑汝今日恰也提起了,我看泽安年纪轻轻办起事来却沉稳可靠,有几分才气,又不骄不躁,像是可稳朝局抗大事之人,君看如何?”
柳帝君见儿子偷偷看了眼自己,接收到信号,慢吞吞道:“陆泽安啊……确实不错,可城府太深,恐不是南柳良配。”
见父君跟自己一条阵线,北舟微微动了动眉毛,放下心来,想道:“南柳啊,哥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现在母皇和父君意见相左,定能让你再拖上一阵,断不会进了京就绑你成婚。”
皇帝似是想说什么,又见北舟杵在这里,挥了挥手:“北舟你回吧,早些回去看看孩子,不要太过操劳。”
北舟笑着给她行了个拜年的大礼:“儿臣谢母皇关爱。”
皇帝笑骂他:“胡闹,回去吧。”
北舟又跟柳帝君行了礼,走出内殿,这才敢扶着旁边的柱子,弯腰哈哈笑出声。
“父君还装什么呀,白月光开了两朵……竟然那么高兴。”
北舟笑虽笑,心里也不耽误想:“明日可带着王妃进宫来赏牡丹了。”
他这头乐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南柳却辗转难眠,好不容易静下心,喝了碗姜汤,头疼得轻些了,刚有点朦胧睡意,又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兴给惊醒了。
南柳愤愤然道:“北舟你个疯子,大半夜的你兴奋什么!”
可惜她还是疼得不甚厉害,正在大笑的北舟体会不到同胞妹妹此时的苦痛。
所谓欢喜易分享,可你受过的苦楚,却只有你自己知道其中滋味。
苦痛分享不出去,也无人能替你分担。或许可感同身受,却无法替代,所有的还得自己扛。
南柳闭上眼,在这番苦痛折磨以及心烦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北舟起了个早。
关山秋昨夜在大理寺连审几个近日异常活跃的神风教教徒,又整理卷宗送往刑部,这来来回回,到家歇下时已是丑时。
北舟起身时,关山秋努力了好久,未能成功。
思及今日休沐,王妃决定就这样睡下去。
北舟揉着她的手指,伏在她耳边说:“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关山秋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道:“丑时二刻……”
“睁开眼瞧瞧我,我生气了。”
关山秋还是睁不开眼,困倦道:“……别气,今日休沐,等我……睡醒,陪你一天……”
“我今日还要到宫里去,云州那边震后灾情稳定,是时候开矿了,该筹备的现在要着手筹备了,事务较多。姐姐,你看我一眼吧,我从今日起就忙了……”
关山秋费力睁开眼,抱着他脖子轻轻碰了碰嘴唇,又瘫回去,嘤咛一声,拖腔道:“饶了我吧……让我再睡一会儿……”
北舟只好乖乖收回手,意犹未尽道:“等会儿起来用早膳。”
关山秋哼唧一声:“午膳再说……”
北舟来到前厅,着人备饭,又问起女儿。
四五岁的孩童少眠,一向醒的比大人们早,而且精力充沛。
此刻,封泽正在王府的花园和奶娘丫鬟们玩捉迷藏。
这会儿是王妃身边伺候的丫鬟蒙眼捉人。
说是一群人一起玩,然目的还是让小主子尽兴,因而那个丫鬟也是想方设法地逗封泽一人乐。
封泽在花丛中东藏一阵,西藏一阵,她喜欢笑,自己总会忍不住笑出声。
她像她的母妃,虽面相和善,但不管笑还是不笑,总给人不好取悦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