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拾京知道这事解释不清了,他承认了,但又坚定的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不是,已经不是了。我确定,那种感觉不是要杀你,我没那种想法,一丁点那样的想法都没有。”
南柳道:“所以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我想试试……我要想明白对你到底是什么感觉。”
南柳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解释。
身后门开,雁陵进来放下食盘,见此情景,问南柳:“什么事?”
南柳摆摆手,坐下来,按住头,闭眼说道:“拾京,饿了就拿着东西回去吃。”
雁陵问她:“怎么了?”
拾京深知是自己的错,但事已至此,他完全没办法解释刚刚的行为。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鬼使神差的做出那样的举动。
拾京问她:“你……不吃吗?”
“头疼,吃不下。你去吃吧,去吧。”南柳揉着头,叹了口气,“你出去,让我好好想想到底怎么回事。我现在完全没办法想明白任何事……”
拾京点点头,雁陵把食盘分给他,送他出去,关上门问他:“刚刚怎么了?”
拾京没回她问题,摇了摇头,只说:“是我做错了。”
雁陵心累至极,道:“如她所说,万事等她头不疼了再说,你回房吃吧。拾京……你跟她不必现在就纠缠这些是是非非,喜欢还是不喜欢的。她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时兴起对你认真一些,兴致落了,毛病也就多了。你俩现在若是猜来猜去,动心动情未免太早。这些都没必要……”
拾京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现在都还早,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雁陵说:“不是说你,也不是说她什么,更不是质疑你俩现在的情意,只是……她天真,你就不要天真了,早些醒悟是好事。”
看拾京的表情,似是听明白了又像是没听明白,但不管他明不明白,雁陵心道:“反正我是一时嘴快把话都说了,恶人也当了,该得罪了也都得罪了,谢还是怨,就看以后了。”
拾京愣了一会儿,转身离开,雁陵深吸口气,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挺不是滋味的。
☆、第31章 丢失
拾京回房越想心里越不安,可他又不知该怎么做。
饭菜无味,心不在焉吃了几口,拾京放下碗筷,对着空气发愣。
该如何解释,如何说,才能让她不生气?
想到南柳因为受凉头疼,拾京细细思索了一番,决定拿着香囊去找她。香囊里的药很管用,他也可以借此机会再见她一面,把话说清楚。
有些东西悬而未决,是会在心口酿出苦芽来,再加上独自一人的冥思苦想,想不明白,那些苦芽就疯了般的长,不一会儿,心底就遍地野草,细察之下,心中一片烦杂,更令人惴惴不安。
拾京为使自己心安,下定决心要把事情说清楚,并告诉她,昨晚她入过自己的梦,他醒来时,那种流连不舍的心情,到现在还记得。
拾京想,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心烦意乱又想亲近她又想逃开她,似烦又似依恋的矛盾心理,但他确实是喜欢她的。
每次听到她说话,看到她笑,自己的心就跳得很快。
南柳很美,美的像阿爸曾经念过的诗,他虽不知道她究竟是哪里吸引自己,但想起那晚月色下轻纱衣笑起来像溪水的她,他就不由自主的微笑。
拾京想明白了。
他真的喜欢她,对她的喜欢和之前被她碰到那种惶恐不安,想要迅速挣脱她的不舒服是分开的。
他起身翻找着那个夜色香囊,换下来的衣服找了,床上也都找了,却没找见。
他蹙眉回忆了一阵,推门下楼,来到客栈外的街道。
太阳早已落山,但夜色还未深,街上是暗沉的灰蓝色。
白日欢闹的街道,现在很是寂寥。
街上空荡荡的,唯有墙角坐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也不知在做什么,仰着脸东看西看。
拾京低着头,在一地枯萎半成泥的花瓣中找着那只香囊。
他从城门开始,慢慢走着,一寸一寸地翻看着。
不远处一家早已关张的店铺门口倚着一个乞丐,乍一看,她身上衣衫破烂,像是布头拼接出的,细瞧,却发现这个身着破衣的女人身前放着一方琴,用上好的木匣装着,外头还裹了块完好的碎花蓝布。
她是位琴师,落魄的琴师。
那位落魄的女琴师此刻正眯着眼睛,目光追随着拾京来回了三圈。
拾京再次从她身旁走过时,那女人开口说话了。
“找什么?”
声音很沉,调不高,却很清晰又有穿透力。
拾京停下来,看了她一眼,突然问她:“你有捡到?”
那女人惊讶一瞬,哼笑道:“你不说找什么,我怎知有没有捡到?”
拾京换了种问法,道:“不管是什么,你有在地上捡到东西吗?”
那女人盯着他看了好久,慢悠悠道:“很抱歉,没有。”
拾京面无表情,语气却全是不信:“那你为何要问我在找什么?”
“奇了怪了,是个人,见到你来来回回俯身弯腰的走街道,都会知道你在找东西吧?”那女琴师慢吞吞伸了个懒腰,“你这孩子太奇怪,说的好像跟我捡了东西不给你似的。”
对于她这种说法,拾京微微撇了撇嘴角,对着她看了好久,收回视线,再次在满地花瓣中寻找起来。
那女人眯着一只眼,见他长发拖到腰下,猜测着他的身份。
不管在哪个州,尤其是男子,劳作的人也好,士族权贵也罢,都不会如此打理自己的头发。
劳作的人,头发不会太长,会经常稍微修剪长度,出门就盘起或塞进帽子里,方便干活。
而权贵们,无论有没有官职,都会束发戴冠或是高高扎起。
总之,正常男子断然不会将头发如此放下来就上街。
那女人见拾京头发的长度和花样,忽然坐起身,来了几分精神头,问道:“你是思归楼里的小相公吗?眼底下画的是什么?胭脂染出的讨客人欢心的花样?现下流行这个?听你的口音,像是京城人,你是和客人私逃到洪洲来浪迹天涯的吗?”
拾京自动过滤掉听不懂的话,想了想,猜她是问自己从哪来,便答:“我是云州人。”
听到云州两个字,那女人神情恍惚了一瞬,悠悠哦了一声,又道:“原来是云州的。跟你同路的,是从云州返京的人吗?是个姑娘吧?”
拾京点了点头。
女人又问:“你们现在住哪?前头那家胖老头的客栈?”
拾京又点了点头,见她还想再问,说道:“不要问了,你再问我不会回答了。”
那女人半晌无声,之后呵呵一笑,嘟囔道:“瞧着年纪不大,心眼儿倒还挺多。”
她闭上眼睛,头往后一靠,悠悠哼着不知名的曲子,竟然十分好听。
拾京寻了许久,没有找到香囊,想着他把那么贵重的香囊丢了,心中郁郁。
前方客栈门口,胖老板伸出脑袋,似是眼神不太好,费力眯着眼朝这边看了一眼,五个又短又圆的指头向拾京挥了挥:“是我们客栈的吗?晚了啊,有宵禁,你快回来吧。”
宵禁拾京听不太明白,不过他的话,拾京倒是听懂了。
他犹豫着,放弃了再次寻找一遍的念头,回了客栈,想到香囊未找到,也不好意思去找南柳了,于是乖乖回了房间。
等客栈的门慢慢关上,那个女琴师也慢悠悠站了起来,手指转着紫色的香囊,随着几个乞丐,到
城东的马棚中躲宵禁去了。
她低声哼着曲子,换气的间隙,带着些许狡黠和得意,笑道:“让你不说找什么,就不还你。”
“银丝牡丹绣。”女琴师悠悠唱着歌,懒懒笑道,“那群棒槌要扑空了,要杀的大鱼带着小情人儿跑到洪洲来了……天降国难?非也非也,*也。”
拾京躺回床上,夜里突然起了风,不一会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进入暮春,雨势也比初春时猛了些,拾京醒来时,枕边床边都是雨水。
他抬起头,发觉自己下榻的这个房间顶上漏雨。
有人敲门。
拾京睁开眼,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起身开门。
门口却站着客栈的小伙计,他打着哈欠说:“下雨了,客官你看是添个盆碗罐子接雨呢,还是给你换个房间?”
拾京收起笑,似有些不高兴,说道:“换房间。”
他开口时,又是浓重的鼻音。
小伙计听见了,仍是闭着眼睛,睁不开眼的瞌睡模样,点了点头说:“那就换,听你说话,想来是冻着了,我给你换个房间。你收拾收拾东西,跟我来。”
小伙计领着他下了楼,穿过后厨,来到后院,推开后院柴房旁边的房间,指着里面说道:“有点小。不过被褥都是干净的,我们也都打扫着。起码不漏雨,您睡个安稳觉。你原先住那屋,其实不下雨根本没事,旧房子,顶上砖瓦都不大牢固,缝隙大,我们掌柜的还没来得及修……瞧您这赶的,整个客栈,就您赶巧住那屋。您还有什么吩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