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颇略有为难,但一看到楚王神色,只得拱手领命。
“昭爱卿,你那四万家卒,亦交与屈大司马统领。”
昭和深深一怔,只俯身跪倒在地,哀声叹道:“大王,不是鄙臣不愿出兵,实是分身乏术啊,鄙臣这几万家卒,上守都城、下拒外夷,远近掣肘,哪一处都不可有失啊!”
“你!”楚王几欲暴怒。忽然屈伯庸出列上前,一拱手道:“大君,依鄙臣看,不如征兵!”
“征兵?”
屈伯庸点头道:“强秦觊觎,大敌当前,征兵一可充足军力,二可齐聚民心。鄙臣以为,当下唯有征兵,才可解我楚国燃眉之急!”
征兵工程巨大,不仅费力耗财,青壮从军必致田园荒芜,本年无收,次年更甚,更不谈商贸。然而楚王思前想后,确实难有更胜之策,权宜之下,也只好颔首道:“好。”
“屈伯庸!”楚王正色道。
屈伯庸一拜:“鄙臣在!”
“不谷封你为征西大将军,挂帅讨秦!征兵事宜,由你全权督办,不得有误!”
当真世事如棋,胜负难料,楚王借假璧之初,何曾想到正中秦人下怀?此时被动应战,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楚王心神不宁,散朝之后,不由踱步至太后宫中。
只见太后斜倚在赤色凤鸟雕花木榻上,兰馨新斟了一盏茶在案边。
“母后。”楚王微微一拜,便在太后身边坐下,端起那耳杯便喝,不想即被茶水烫到,不由对兰馨愠怒道,“如何这样烫?”
兰馨慌忙跪倒道:“大王恕罪!”太后轻轻一笑:“大王,何事焦躁?”
楚王一窘,对兰馨挥挥手,悻悻对太后道:“果然躲不过母后眼睛。”说罢一叹,便将和氏璧引秦国讨伐之事细细说了。
太后其实早已听说此事,此时对楚王缓缓道:“王儿,哀家知道你为国之战事忧心。但烽烟未起,你身为大楚君王,万不可自乱阵脚。”
楚王面有愧色:“儿臣知错。只是,如今开战在即,我楚国号称有百万雄师,却连十万兵马都凑不够。儿臣如何不急?兵马的事,虽已交给屈伯庸,但朝中人心不和、各持己见,我心中实在难安。”
太后轻轻摇手:“大王,你可知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是何意?”
楚王一怔:“请母后明示。”
太后缓缓道:“为人君者,荫德于人者;为人臣者,仰生于上者。君使臣以德,臣待君以忠。朝政之事,自然不可只靠你一人,否则君行令,臣行意,日久必生动乱,而选定能臣委以重任,厚币甘辞,将大王之事分担下去,方是正道。”
楚王略一沉吟,颔首道:“想来函谷关老子那‘治大国若烹小鲜’,所谓‘无为而治’,亦有此意,只是当下儿臣可做什么?”
太后一顿,看向楚王道:“令尹之位,此时可定了。”
楚王一敛眉,沉吟道:“母后所言极是,只是这景颇与昭和纷争已久,难分高下,不过,随后景颇在权县生事……”楚王缓缓停下,忽然击案道,“儿臣想明白了。”
次日章华台,满朝文武齐聚,数里之外,依稀可见楚军兵营,几万将士排兵列阵,遥向楚宫而立。
楚王着玄色蟠龙飞凤纹直裾,束以冲天冠,负手立于章华台上。
“我楚与秦素为姻亲之国,多年以来素无战事。而今,秦势日隆,野心昭然,蓄意滋事,犯我大国威严。不灭秦贼,难解国恨。”
楚王声音朗朗,目光扫过众人道:“先哲智慧,作内政而寄军令,欲克敌制胜于前,必有内政修明于后。自从老令尹去世,楚国令尹之位悬而未决,如今大战在即,楚国令尹,今日当定。”
说罢,楚王缓缓走下台阶,穿过群臣,与昭和前折身三拜:
“楚国第四十任君王熊槐,乞拜昭和为楚国令尹!”
高亢之声,在万人之章华台上回荡,众臣亦向昭和一拜:“乞请昭和为楚国令尹!”
“乞请昭和为楚国令尹!”层层传下,宫外军营亦爆出响亮呼声。
昭和跪倒,重重叩首在地:
“鄙臣为楚,万死不辞!”
楚王会心一笑,俯身扶起昭和,又看向屈伯庸郑重道:
“内政,军事。不谷的天下,就交给二位了!”
话说此时秦国,白起受重任以来,亦是一日不敢松懈。这位自诩为吴起的年轻将领,沿用了吴起当年在魏国所用的武卒制,令士兵荷戈带剑、携三日口粮出发,凡半日内跑完百里者,可入选为武卒,免除其全家的徭役和田宅租税。此种做法,秦王不仅认可,还决意要两位公子参加选拔,通过者即去沙场一会楚军。
秦王明白,不经历最残忍的厮杀,不直面生死,如何能成大器。然而王令一下,即传来公子荡抱恙的消息。
“抱恙?怎么可能?我昨日还见他在举鼎。”公子稷对芈八子叫道,“母亲,父王为何要我们去沙场?”
芈八子拉过他,静色道:“好男儿必要历经沙场,方才有血气,懂真正的豪情胆色。你兄长有恙在身,你必不能退缩。”
公子稷不情愿道:“为何孩儿一定要去?我亦不喜欢杀戮。”
“痴儿!”芈八子见身边仅有一名心腹,便扳过嬴稷的肩,一字一句道,“他可以不去,因为他是太子,是储君,而你靠什么?你不过是父王众多儿子中的一个,若不凡事争取,你我母子谈何将来?”说罢轻轻一叹,缓下口气,又轻声道,“母亲如何舍得你去沙场,但你是帝王血脉,如今大争之世,你必要去亲历最残忍最血腥的征伐,这与你读万卷书一样至关重要。”
公子稷怔怔地看着母亲,默然颔首。正在这时,侍者疾步来报:“秦王到。”
一抬眼,秦王已大步进来。芈八子与嬴稷慌忙起身行礼。
秦王一抬手道:“免礼。”说罢便看向公子稷,“你兄长抱恙在身,恐怕无法去战场了。稷儿,你呢?”
公子稷郑重一礼道:“父王,孩儿必将拼力入选武卒,上沙场为我秦国而战。”
秦王会心一笑,颔首道:“甚好,不过白将军操练甚苛,你应心有所备。”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而嬴稷此时却与一众军士荷戈带剑,背着口粮,在校场一圈圈地疾跑。他哪里受过如此强度的训练,不多久便落在后面。白起骑马扬鞭,一见嬴稷落后便大喊道:“快点跟上!还有三圈!”
秦王携芈八子,与张仪、樗里疾、魏章等人,俱在台上观望。却见嬴稷忽然膝下一软,摔倒在地,口粮剑戈散落一地。白起冲过来喝道:“继续跑!”嬴稷无奈,挣扎站起,匆匆拾起口粮与戈埋头向前冲去。
白起大怒,策马拦到嬴稷面前,以鞭指剑喝道:“这是什么?”
“此乃剑。”
“何为剑?”
“剑为兵勇之命。”
白起冷哼一声,怒喝道:“既知道,如何丢在身后,捡起来!”
嬴稷转过头,见众兵士都往这边看来,一时尴尬恼怒道:“白起,你如此对公子,甚是无礼!”
“公子?这校场上只有将军和待选的兵士,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你即刻将剑捡起,否则当心我的鞭子!”
“我不捡!”嬴稷越发恼怒。
白起扬手一鞭,嬴稷一声惨叫,又听白起喝道:“兵服将训!”
“白起,你打了稷公子?”魏章大惊。秦王与芈八子一行疾步过来,白起心下一沉,下马施礼道:“大王。”
“父王。”嬴稷委屈叫道。
秦王轻轻看一眼嬴稷,便对白起道:“打!”
白起一惊,不知秦王何意,只垂首道:“白起万万不敢!”秦王却沉声道:“犯错必当受罚!你不敢,寡人来。”
说罢,拿过鞭子,看向嬴稷正色道:
“今日,父王让你长记性!战场之上,不听指挥,该打!”
说罢抬手一鞭,嬴稷一声惨叫。芈八子心痛不已,却默不作声。
“怠慢将领,消极应战,该打!”又是一鞭。
嬴稷跪倒在地,秦王执鞭之手微微颤动,仍是狠狠抽了上去。
“丢兵弃甲,军容无章,该打!”
“父王!”嬴稷伏地泣道。
“好好记住这三鞭!”秦王沉声说完,拂袖而去。
“父王如何这样对我?”嬴稷到底年少,回到宫中,委屈得低声泣道。
芈八子解开他那衣袍,见所鞭之处俱红肿透亮,虽心疼不已,但亦知秦王到底心仁,手下实已留情。
“你连犯三错,本就该打!若不打你,如何服众?”芈八子拿来药粉,为嬴稷细细敷药。
“那父王打了也罢了,但白起那鞭,我不能忍!他算什么?”嬴稷疼得龇牙咧嘴,高声叫道。
“你连武卒都没选上,竟看不起他?”秦王不知何时进来,温和斥道。
芈八子与嬴稷起身欲拜。秦王抬手止住,又细细看了嬴稷伤口,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给芈八子:“太医馆的药,专敷鞭伤。”
嬴稷心中微微一暖,只见秦王在他身边坐下,温声道:“稷儿,父王要你记得,不论你是何等尊贵之身,你也必要善待、尊重每一位将军和兵勇。因为天下,是他们以性命相搏而得,以血肉之躯守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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