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兰浑身一震,疑惑道:“难道此事早有设计?”他细细一想,确有蹊跷,便问道:“若父王问起,孩儿可否直言?”
“稚子!”郑袖斥道,回身坐下,缓缓饮一口小乔端来的醴浆,沉吟道,“这事空口无凭,又涉及王后,大王怎会听信我一家之言?只能先吃着哑巴亏。而当务之急,是确认嬴盈是否安然无恙。这嬴妃素日低调,不像生事之人,我们速去看看,但愿能从她这儿捂住消息。”
公子兰连连点头道:“母后明智,孩儿随母后同去致歉。嬴娘娘看在孩儿面上,应不至于为难母后。”
郑袖冷笑一声叹道:“我哪里怕她为难,我怕的是大王。”
她并非不知自己恃宠而骄、张扬跋扈,她自信自己明艳伶俐,并有一套绝技笼络楚王,然而她更明白古今无一人能终其一生冠宠后宫,她必须早做打算。人的野心张露,不会悄无声息,连以前见她已迷七分的楚王近日都有察觉,来她宫中的次数越来越少。这次之事,如果楚王归咎她有意为之,恐怕他们之间的嫌隙就更进一步。
想到此处,郑袖急急地拉起公子兰,命小乔带些珍奇补品,速往嬴盈宫中去了。
江篱宫,嬴盈腹中隐痛,蜷在榻上歇息。听传报说郑袖来,嬴盈心下一沉,叫虞娘将自己扶起坐好。
“嬴妹妹!”郑袖红着眼睛疾步进来,一看她,便伏在榻边嘤嘤而泣。一边子兰也跪倒道:“子兰今日扰娘娘受惊,千错万错,子兰请娘娘责罚。”
看着眼前的郑袖和公子兰,嬴盈心中一叹。她并不知今日究竟是小儿顽皮,还是早有算计。她是秦国联姻嫁来的公主,谁都知道若是在母国受宠,怎可能被远嫁,初来楚国时她心灰意冷,凡事低调,如今突然怀了王儿,她不得不正视眼前复杂险恶的环境,如果此时能被郑袖拉上一把,想来日后也会得到庇护。
想到此处,嬴盈镇定心神,微微笑道:“公子快起来,盈娘晓得你是无意,怎会怪罪于你?”又忍痛拉郑袖起来,握其手道,“嬴盈素知姐姐处事严苛,没想到教子亦是严格。快别吓着公子,姐姐放心,我无事。”
“妹妹当真无事?”郑袖含泪问道,“真是吓坏了姐姐。妹妹腹中胎儿日后与子兰亦是手足,若真被子兰所伤,姐姐亦心如刀绞。”
嬴盈轻抚小腹柔声道:“并无大恙,想来安胎几日便好。”说罢额头已微微见汗。
郑袖拭泪点头,又指着子兰道:“竖子!一会儿去你父王宫中领罪。”
嬴盈当下明白,让虞娘去扶子兰起来,握起郑袖的手道:“姐姐千万别惊动大王,一则大王政务繁忙,何必来听这些琐事;二来子兰本是无心,何罪之有?姐姐当真不必放在心上。”
郑袖暗暗松一口气,两人握着手说了一会儿话,又交代了送来的补品如何炖煮,便带着子兰回去了。
路上小乔便问:“夫人,这下我们平安了吧?”郑袖微微一叹道:“还早,南后那边必有动作,我不可不防。”
后宫之事,本就是尔虞我诈,百般算计,在可控的范围内,看谁能算到更远。
此时南后已到楚王宫中。近日她难得茶饭,身形消瘦,细细梳妆之后,竟比平日更娇盈可人,令楚王一见又怦怦心动,加之南后素日温婉,楚王揽其腰温言道:“王后所来何事?”
“大王,”这一声便千娇百媚,“臣妾听说近日金桂正好,大王可有兴致与臣妾同采桂花,臣妾好制桂浆与大王。”南后糯糯一声,楚王连声道:“好,好。”
宫中的桂花都在江篱宫附近,两人携手缓缓而行,无限温情。采了一阵花,楚王抬头一看正是嬴盈寝宫,便低声对南后笑道:“嬴美人又给不谷添一王儿,南后何时再给不谷生个皇子?”南后脸色绯红,顿足轻嗔道:“大王不知羞。”两人嘻嘻闹闹一阵,南后道:“大王,好久没见嬴妹妹了,正到此处,我们去看看她吧。”
楚王一喜,轻戳其额笑道:“你当真不知何为妒,别的姬妾,都恨不得不谷不见任何女人。”说罢便往江篱宫去。
刚踏进宫门,就看到虞娘慌慌张张地出来,见到楚王一惊,随即施礼道:“大王,夫人有些不适,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不适?”楚王怔道,“如何不适?”
“有些……有些胎象不稳。”虞娘别无他法,急急道,“夫人的身体奴婢最清楚,还需要奴婢亲自和太医说明。”说罢额上已是一层细汗。
南后即刻道:“大王,我们自去看看,让虞娘先去请太医要紧。”
“去吧。”楚王挥挥手,与南后疾疾走进宫里。
此时嬴盈已因疼痛晕厥,身边几个侍婢正围着低低哭泣。楚王拉过一人瓮声道:“到底怎么回事?前几日还好好的!”
那奴婢如何知道曲折原委,只直言泣道:“今日娘娘帮公子兰捡箭矢,从假山上跌落下来,恐怕动了胎气。”
“逆子!”楚王怒骂道。来回踱两步,见嬴盈仍是昏迷不醒,多留无益,便愤然拂袖而去。
南后知道楚王必是往郑袖宫中去了,心里暗出一口气,对几个侍女好生安排一番,便回宫去了。秋露见南后回来,奉上一杯蜜汁道:“这回郑袖怕不好翻身了。”南后缓缓摇头道:“我刚刚看那嬴盈,虽苍白虚弱,但不像要滑胎之象。”秋露沉吟道:“奴婢也听说了,嬴盈虽纤柔,但并不体弱。”南后面沉如水,缓缓道:“事已至此……”秋露一怔,即刻道:“奴婢明白。”
楚王进来的时候,郑袖正与子兰用膳,回头看到楚王阴沉的脸色,身后跟着近身侍卫,心下便明白了八分。
“来人!把这逆子拖出去,荆楚二十!”
“大君!这是为何?”郑袖扑过去死死护住子兰,惊叫道。
“这逆子做的事,还用不谷说吗?放开!”见郑袖护子,楚王更怒。侍从上前扯出子兰,郑袖不放,子兰高声泣道:“是孩儿做错了,孩儿领罚!”说完便拨开郑袖的手,被侍卫牵去。
楚王嘴角抽动,却很快平静下来,对郑袖斥道:“你儿倒是比你明白事理!”
郑袖听到外面一声声行杖,心如刀绞,泪如雨下,跪地抱住楚王腿泣道:“大王为何如此狠心,这是大王亲生儿子啊!”
楚王冷冷道:“那嬴盈腹中亦是不谷亲生孩子,你如何不怜她?嬴盈此时生死未卜,你叫我如何对你心软!”
子兰的惨叫声越来越虚弱,郑袖失声痛哭道:“我知道大王不信我,我指天起誓,此事真真与我无关,兰儿并不是有心所为啊大王。”
此时南后已匆匆赶来,大惊失色跪道:“臣妾听说子兰被打,大王何至于此,子兰万错都是孩子,臣妾恳请大王留情,子兰体弱,经不得这打啊!”
郑袖心中一片杀气,指甲几乎嵌入地内,此时也只得大哭道:“求大王开恩啊,子兰再打,怕是真不成了。”
打的都是子嗣,楚王岂能心中不痛,他不过想给郑袖一个教训,见子兰此时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楚王对侍卫喊道:“罢手!”
郑袖欲扑到子兰面前,却被楚王拦住:“先谢王后为你求情。”郑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内,低头对南后道:“臣妾谢王后大恩。”南后柔声道:“都是孩子,我也心痛,快去看子兰吧。”郑袖抬头深深看向南后,切齿道:“好。”南后面上滑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又看向楚王:“大王,今日一定累了,要不要回臣妾宫中去?”楚王点头,默默而行。
待众人走出宫门,子兰已经被几个侍女扶到榻上。郑袖解开子兰的衣襟,只见荆条打过的地方,都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郑袖扑在榻上痛哭一场,这时小乔急急地走进来说:“夫人,秋露也派人往太医院去了,怕是王后要下手。”
郑袖当下顾不得子兰,速速拉着小乔冲出去。当下已是夜里,两人一路气喘吁吁跑到江篱宫,在附近的回廊蹲下,远远见到一个侍女抱着什么过来。郑袖一把拉住小乔,紧张道:“一会儿你冲过去撞倒她,一定要撞碎那药罐。她若问你,便说是我打骂了你,你心情烦躁跑出来。”说完自己疾走到黑暗里,直到听到“砰”的一声和无数尖叫哭泣吵闹,这才喘一口气慢慢走回宫去。
许久才见小乔回来,小乔喘下一口气道:“夫人,我一路陪着她重新回太医馆煎药,步步都看着,又送她回江篱宫,这回应该妥当了。”
郑袖含泪道:“难得有你周全。”
此时子兰还在昏睡,干裂的嘴唇在睡梦中哆嗦不已。郑袖默默流了一会儿泪,突然觉得疲惫万分。她有那么一瞬间羡慕起农家妇女,守着一方田地生儿育女,丈夫不多金,也娶不了三妻四妾,她每天洗衣煮饭,有儿女绕膝。郑袖想着凄凄一笑,又看定眼前这青玉蟠螭灯、金银彩绘案,看着她云条锦袖上精细的重菱纹,她突然站起来。她是郑袖,是楚国夫人,她有无所不用其极的谋算,她有公子兰,有可能成为整个帝国的王者,而她,也将是万人之上的皇太后。想到这里,郑袖眼里又燃起生机和欲望,她看着小乔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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