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的表现能否与‘绅士’这个单词相称呢,挑剔的女巫小姐?”罗切斯特先生步步紧逼。
“如果你再不停止这样无理取闹的嘲笑,我将收回我的好评,刻薄记仇的雇主先生。”简被激发了斗志,她昂首挺胸的反唇相讥。
哼,绝不能让你一个人享受!我也会从互动中获得乐趣!
节操什么的,能吃么?
“你似乎也并非心胸宽广的淑女,班纳特小姐!”男主人的话中增加了一丝咬牙切齿。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淑女,倒是你,先生,不能容忍别人对你的‘绅士举止’提出异议,上帝在上,到底是谁心胸比较不宽广呢?”
“警觉狡猾的小妞。”罗切斯特先生低声嘟嚷着,“回房休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回房休息——明天我会抽时间跟你谈谈,检验你是否足以担任家庭教师一职。”
“您真是太绅士了,罗切斯特先生!”简夸张的行了一个屈膝礼,从门口探出脑袋冲他粲然一笑,把怒气外泄的男主人关在门外。
罗切斯特先生深吸了几口气,宽阔的胸膛上下起伏——然后他认定自己需要一瓶溴盐。
木门的另一侧,简的心情却完全不同。她没插门栓,摘下帽子,脱掉斗篷,把它们挂在壁炉上方,暖手筒和雨伞随意的靠在墙角里。
虽然桑菲尔德完全走吸血鬼古堡路线,不过这个小房间倒是陈设得十分现代——确切的说,十分符合十九世纪的现代标准。
经历了整整三年的身心交瘁,此刻简终于到达了一个安全温暖的避风港。
简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费尔法克斯太太派人送来的酒和三明治,酒足饭饱后,一头扎进温暖柔软的被窝里——她整整三年没躺得这么舒服了——简本以为会浮想联翩,却发觉自己连运作一下脑细胞的精力都没了。
万籁无声,她仿佛漂浮在没有时间的真空之中,只有床头偶尔忽闪的蜡烛,跳动着点缀这静谧的时空。
昏暗的烛光里,仿佛有一个凭空而起的声音在问她:你为什么要旅行?旅行的意义何在?
我不知道。她喃喃自语。或许是在寻找。
寻找什么呢?
我说不上来。但只要一想到各种各样、闻所未闻的酸甜苦辣、艰难悲伤、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还有不同的风景在不同的目的地等我,我就忍不住要出发。
此时此刻,简的床上没有蟑螂与荆棘,这座小小的房间里没有担忧和恐惧。她不必操心下一顿饭,不用怀疑男主人的仁慈和善良……
正如饱经沧桑和磨难的斯佳丽一样,简怀着可笑的忐忑和期待告诉自己,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
疲倦和满足涌上来,睡眠的浪潮温柔的笼罩了她。
清脆悦耳的音乐在耳边响起,阳光从蓝色鲜艳的印花布窗帘缝隙中渗进来,照出了糊着墙纸的四壁和铺着地毯的地板,让简在睡眼朦胧中,险些以为回到了浪博恩。
“喜欢这个礼物吗,简?”一个软软的萝莉音在耳边响起,是法语,像耳边流淌的音乐一样动听。
简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透过浓密沉重的睫毛,她看到两个玩偶小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多么精致迷人的八音盒。
“这份礼物让今天变成我最幸福的日子,阿黛勒。”简窝在柔软的被子里,用鼻音浓重的相同的语言回答。鼻音浓重的原因,是她没完全清醒过来。
阿黛勒爬到床上,为终于有个能跟她讲话的人而兴奋的欢呼雀跃。
“你说我的话同罗切斯特先生说得一样好。我可以跟你聊天了,像我可以跟他谈一样。索菲娅也可以同你谈了,她会很开心的,这里没有人懂她的话,而费尔法克斯太太又满口英语。索菲娅是我的保姆,同我一起乘了条大船穿过海洋,船上有个烟囱冒着烟,多浓的烟呀!我病倒了,索菲娅也病倒了,还有罗切斯特先生也病倒了。罗切斯特先生躺在沙发上,在一间叫沙龙的漂亮房间里,索菲娅和我睡在另一个地方的小床上。它像个架子,我差点跌了下来。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简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小萝莉的模样。她个头娇小,脸色苍白,四肢纤细,五官小巧精致,粉嫩的小嘴撒娇的嘟着,一头累赘的深色卷发直披到腰上,像巧克力在流淌。淡褐色的大眼睛充满好奇,像一只温软和顺的小羊羔。
好软好萌的萝莉!
“简·班纳特,你可以叫我简。”
“简,简……我知道啦。我们的船在早晨停了下来,天还没有大亮,船在一个大城市靠了岸,一个很大的城市,房子都很黑,全都冒着烟。一点也不像我原来地方漂亮干净的城镇。罗切斯特先生抱着我走过一块板,来到陆地上,索菲娅跟在后面,我们坐进了一辆马车,它把我们带到了一座美丽的大房子,比这座还要大,还要好,叫做旅馆。我们在那里呆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我和索菲娅每天去逛一个老大的地方,种满了树,碧绿碧绿的,他们管它叫公园。除了我,那里还有很多孩子,还有一个池塘,池塘里有很多漂亮的鸟,我用面包屑喂它们……”憋了很久的小姑娘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盘子,盘子上点缀着小巧可爱的糕点,一看就是阿黛勒的杰作。简会心一笑,取了一块饼干塞进小姑娘开开合合的小嘴里,温柔的笑着说:“我用饼干喂阿黛勒,你比公园里的鸟儿们更美更可爱。”
阿黛勒拼命咀嚼着嘴里的饼干,两腮鼓鼓的像小松鼠一样,让简生出“继续投食”的愉快冲动。
吞咽完毕,小姑娘的嘴巴继续活动:“你比我妈妈还美,简。很久以前我跟妈妈住在一起,可是后来她到圣母玛丽亚那儿去了。妈妈过去常教我跳舞、唱歌、朗诵诗歌。很多很多先生和太太来看妈妈,我老是跳舞给他们看,或者坐在他们膝头上,唱歌给他们听。我喜欢这样,让我现在跳舞给你看好吗?”
获得了许可后,小阿黛勒开始才艺展示——她早在育儿室就换好了舞鞋。
蓬松的纱裙随着她的舞蹈摇摆,缀满花边的法式灯笼裤在一双穿着舞鞋的小脚上方跳跃,她像个精灵,像个天使,像缪斯女神的侍童……随后她朗诵了一首短诗,十分讲究抑扬顿挫,声调婉转,动作得体,在她这个年纪,实在是很不寻常了,说明她受过悉心的训练。
小姑娘的血液里有舞蹈的因子,表演的欲望……为什么要抹杀它?
教育应该因材施教,把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才对,凭什么非要规定一个严苛的标准,把所有姑娘都培养成娴静温柔、谦虚谨慎的木偶人呢?
简下定决心,绝不能把她培养得像大多数英国淑女那样拘礼而乏味。
在床上吃完点心、欣赏完优美稚嫩的表演后,新任家庭教师打扮整齐准备接受男主人的召见。
一天结束了,费尔法克斯太太告诉她,罗切斯特先生再度外出,归期待定。尽管这是个令人丧气的消息,费尔法克斯太太还是柔声劝她不要失望。
谢天谢地终于不必打起精神应付爱挑剔、难讨好外加喜怒无常的男主人了……虽然调戏爱德华·苦大仇深·罗切斯特先生好像还挺萌的。
简连忙垂下眼皮,她可不希望在管家太太好心的安慰中,笑得像个傻瓜。
第26章
Chapter26 这是甜蜜肥美的一章!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在穿越大神的恶意中走进了《简·爱》的世界,简最先要考虑的就是安全问题:三楼某间狭小阴沉的房子里,关着男主人的疯妻子呢!
虽然伯莎·梅森与爱德华·罗切斯特的倒霉程度不相上下——彼此的父亲看对了眼(别误会,彼此看中了罗切斯特家的名望和梅森家的财富),在父亲的安排下结成了包办婚姻,却毫无共同语言也没法和睦相处,于是一个发了疯一个出了轨,发疯的妻子以咬人放火为终身成就,出了轨的丈夫在寻求真爱的路上不断被骗受伤自我唾弃——回顾伯莎的人生历程,她跟罗切斯特先生相比,很难说谁更悲剧。
虽说残酷了点,但她不能置多数人的生命安全于不顾。罗切斯特先生,你实在太善良了!你不忍心把伯莎送进疯人院,认为像把野兽关进铁笼里一样把她关进疯人院太不人道,可是把整整一宅子人的生命安全置于危险境地就足够人道了吗?
再说,穿越大神在上,她的睡眠一向很沉,哪能做到很容易的醒来,把睡美男罗切斯特先生救醒使他免于葬身火海?
格雷斯太太奉命看管伯莎,她嘴巴很紧、恪尽职守却常常喝醉,每当这时候就会上演“疯女人古堡漫游记”……简打了个哆嗦。
一不小心被烧死在床上神马的,真是太糟糕了!苦大仇深之下一颗柔软善良的心神马的,真是太坑爹了!
她想了一会儿,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简借口寄信去了海村。回到桑菲尔德后,她想方设法在三楼“偶遇”格雷斯太太,靠着一罐黑啤酒的魅力,成功与这位嗜酒如命、刻板冷酷的看护攀上了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