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陶一时语塞,却听被奶娘抱过去近前看兰花的元暶软软糯糯地喊道:“后后——给你——”元暶叫阿娇总是叫的后后。
阿娇应声转过头去,见元暶手中摘了朵将将绽放的兰花,一脸郑重地递向她。
这小妮子,惯会哄人。虽说自小霸道,什么都抢着要,但和哥哥打闹后把哥哥气的不跟她说话时,她总会主动去求和哄他。
弄得暠儿反倒过意不去,立时就和她和好,还得更哄着她更让着她。
元暶这几天见着阿娇不怎么高兴,总是时不时地把她觉得好的东西送给阿娇。
孩子的世界中,给予是最难的。
是以,每每阿娇心中都被温暖的不像话。
阿娇接过花,元暶立时咯咯笑起来。
孩子天真善良的笑脸,宛如一泉最温柔的水,一点点地抚平了阿娇心中的伤疤。
馆陶却不免又有些吃醋:看看人家的女儿,这么点就知道心疼娘。再看看我自己的女儿,现在就知道心疼她爹。
元暶见了外祖母撅嘴,想了想,又摘下一朵花骨朵递给她外祖母,一本正经地哄她道:“花花——给你——”
馆陶先是讶然,继而失笑。
她笑的双眼地眯成一条细缝,开心的不行,接过花就簪在发间。拍手叫奶娘把孩子抱给她,搂着她一脸得意地道:“外祖母的元暶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这等回去了,你外祖父不得酸的晚饭都吃不下。”
阿娇微微莞尔,这样满是孩子气的爹娘她前世真是从未见过。
她只记得爹娘到了后来早成了怨侣,在阿爹死后,馆陶开始明目张胆地和董偃来往。
那时她过的也不开心,哪还顾得上馆陶是不是真的开心?
但现在想来,馆陶所有眉飞色舞的招摇下都似乎流淌着更深的寂寞。她为了和一个少年郎般配,强逼着自己每天都精神满满,不敢露出半分疲倦。
阿娇也不知道馆陶为什么要和她自己较这个劲,但阿娇更喜欢现在这样开心是从心里透出来的馆陶。
前世时,馆陶讨厌别人说她老了,竭尽所能的保养。百般辛苦之下是瞧着有些永葆青春的味道了,但却总是有一股更深的疲惫笼罩在她脸上。
今生,馆陶却毫不避讳她已经老了,抱着暠儿和璟儿兄妹俩老是念叨“外祖母真老了,你们两个可要快快长大,外祖母想瞧着你们成家立业啊——”
阿娇不由凝神望向搂着孩子跟着笑的鱼尾纹都出来了的馆陶,感概想道其实哪老了?
心不老,就不是老。
☆、第三百五十八章 形势比人强
眨眼间,就入了盛夏。
万紫千红黯淡了光辉,沦为绿色的陪衬。夏日的树木草丛,绿的透彻,绿的茂盛,绿的深沉酣醉,绿的仿佛连宫檐下也被映上了一片绿色。
烈日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上炙烤着大地。
人即便是坐在阴凉遍地的树荫底下,也被热的没有说话的力气。
偶尔有风过来,也没有半点凉意,全是热气。
人被这热风拂过愈发燥热的无处发泄,便是草丛花间的鸟儿们也被热的只是偶尔懒洋洋地啼叫一两声。倒是知了在树梢间一下下叫的格外聒噪起劲,“知了——知了——”
十多个十几岁的小黄门正满头大汗地在宣室殿外殿的庭院中伸长了胳膊举着粘竿粘蝉,毒辣的日头晒的他们看什么都有些发白光。
一个三十上下的黄门坐在台阶上有气无力地催促他们:“快着点,快着点——”
小黄门们心说你坐着使唤起我们这些被暴晒的倒是真不腰疼,但却是谁也不敢还嘴,只满头大汗地仰头在树梢间举着粘竿小心翼翼地去靠近聒噪不停的蝉。
这自入了夏后,小太子和长公主都随着皇后日日来宣室殿中。
小孩子本来就觉多,自然是每日午后都要歇晌的。
中常侍早有吩咐,要是两位殿下被蝉鸣吵醒,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是以,宫人们便是对距里殿老远的正殿也不敢掉以轻心。
那蝉可是长翅膀会飞的东西,谁知道你不粘它,它会不会就往里间飞去?
又过了好大一会,小黄门们终于粘完了蝉,四下里彻底清静下来了。他们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地就在树荫下的台阶下坐下。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响起,倏忽间一个白影就从小黄门们的眼前一闪而过,直直朝里跑去。
小黄门们都知道那是皇后的果下马,名唤雪狮子,受宠的很。
听说这马还傲气的很,只喜欢那等英武非凡的武将,如李广、程不识等。从前便是当过丞相的武安侯——陛下的亲舅舅也瞧不上眼。
这也真是比比能气死人,一匹小矮马都敢瞧不起三公重臣,他们这些人却是见着只有跪的资格,便是连人长什么样子都不敢瞧仔细。
小黄门们正感慨间,又见得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年轻黄门进庭中来。
他估摸着二十岁左右,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秀气的很。倒不像是奴婢,却像是谁家的公子。
这是专门为皇后伺候雪狮子的小冬子,便是在陛下跟前也有几分脸。
他原来的师傅是杨得意,就那个为陛下引荐了司马相如的杨得意。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是中常侍亲自了结的他。
但也没见这小冬子和中常侍有什么不对付,还是同往常一样亲厚,倒叫许多人纳罕。有说小冬子薄情的,也有说他这是看的明白,那是陛下叫他师傅死,关中常侍什么事?
只是不管旁人怎么说,这人家小冬子还是照旧当红就是了。
唉——也真是人各有命——
同样做黄门,人家比他们也只大几岁,走到哪都是受着人吹捧。活也轻松,就只管伺候马。
但不管心下是艳羡还是泛酸,小冬子一进来,众人还是赶紧起身,便是那三十多岁的黄门也赶紧站起身同他问好。
小冬子和气地和众人打了个招呼,而后歉意地往里一指就又疾步小跑进去了。
等他走后,大家忍不住又低声七嘴八舌地赞叹起说这到底是皇后身边的人,一看就和旁人气度不一样。
小冬子早远远地把这些议论抛在脑后了,他此刻心中急的不行。雪狮子那小祖宗可别又跑去窗下咴儿咴儿地叫了,把两位殿下闹醒了是没有人敢说它一句,但不是都到了他小冬子头上吗?
他火急火燎地跑进里殿,却见春陀一把搂住雪狮子的脖子不让它往里进。雪狮子气的直踢腿,春陀还不敢怎么着它,只能耐心哄着它:“咱们小太子和长公主都睡着呢,等醒了咱们再进去行吗?”
小冬子憋着笑上前,冷不丁就受了春陀一巴掌,笑骂他道:“兔崽子,还笑!两位殿下刚睡下!”
他忙收住笑,同春陀一起拽住雪狮子。“这天气多好,咱们在这院子里走会多好。”
雪狮子歪着脑袋看他,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极了,仿若载着夏夜的满空星辉璀璨闪耀。那意思便是最傻的人也瞧的出来,它说不要!
春陀气结,跟小冬子嘀咕。“这马怎么就这么看人?在元暶长公主面前,它怎么不这么瞧不起人呢?”
小冬子讪笑,心说这马会看菜下饭您也不是今天才知道,这我不也拿它没办法?
两位殿下下月就满一岁了,如今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
只要天气尚好,皇后便带着宫人们在庭中教两位小殿下走路。
结果让他们一见着也在庭中玩耍的小矮马雪狮子,立马就爱的不行。
尤其是元暶长公主,一个劲地冲雪狮子喊着“给我——”
说来这雪狮子也是灵性了,在两位小殿下跟前温顺可爱的跟小狗差不多。
在他们身前身后地跑,瞧着小殿下走不稳要倒立马上前接住,倒把奶娘的事都省了,还叫殿下们笑的跟银铃似的。
元暶长公主没轻没重地揪着它脖子上的鬃毛拉着它,它也不急眼就让她揪,随便她摆弄,弄得皇后都心疼雪狮子。
只要元暶长公主弄疼了它,皇后就轻轻打她,告诉公主她这样揪雪狮子,它也会疼。
这长公主是多聪明的孩子,两三回立马就懂了,再见着小冬子对雪狮子声音略微大了点,都急得叽里咕噜地说一大堆话——到底还只快一岁,说话一急了根本就是在鸡同鸭讲了。
弄得小冬子最近就差把雪狮子供起来了,这如今可不单是皇后的爱马了,还是是两位小殿下的心头肉。
是以它现在就是真冲进去把两位小殿下闹醒,他们也不带发脾气的,就是皇后也只会温柔地笑笑。
但是就陛下那脾气,知道他们连一匹马都看不住,他们不还是得吃挂落?
是以,当下眼见着形势比人强。春陀还是止住了气,耐心地哄起雪狮子来。
等终于把雪狮子哄的消停点了,他赶紧叫小冬子把它带到外殿的那湖里去冲冲凉。“这热的很,让它去凉快凉快。等你们回来,估摸着殿下们也就起身了。”斑之说感谢mimics的宝贵月票!感谢暗夜ghoul的打赏!另外一清早莫大惊喜!和氏璧!!!感谢很少看中文的和氏璧!和一张月票!今天四更!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