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用了晚膳,母女两个又说了足足一个时辰平阳姐弟三人的趣事才歇下。
王太后到了临起身时才淡淡说了一句:“这几日便在母后宫中,明天我叫了能大舅母进来说话,叫她却跟夏侯颇说。你不用担心,凡事有母后呢。”
她说完这话便施施然起身向门口走去,平阳望着她的身影这才想起自己晕晕乎乎到了长信宫中说了什么。
平阳比起两个妹妹的温顺听话是很有些自己主见的,少时逢着母后教训她,总要心里腹诽觉得母后那套已经老旧了。
渐渐懂事后虽稍微谅解了母后的苦心,好强倔强的性格却还是不改,所以选婿时王太后为着女儿满意才叫她亲自相看点头了才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骨亲血脉
若是平时听了母后这般替她自作主张,平阳免不得要说不要替她操心。但是这次平阳却只是轻声说诺,王太后出了门听了这声应和便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第二日盖侯夫人一早便进了宫,王太后便在偏殿同长嫂把事说了,叫她去在中间周旋一下。
盖侯夫人满口应好,从宫中出去当晚便却了汝阴侯府。却是满面怒容地进宫来的,显然是不顺。
她虽脾气好,却也是太后长嫂,这皇室宗戚谁不给她几分面子?哪能想到外甥女婿这般说不进去好话?
王太后同平阳见了她这样就知道事情不妙,盖侯夫人这样好脾气的鲜见能动怒。
果然等落座后,盖侯夫人足足喝了两杯茶才顺下气去。“汝阴侯说公主既不肯给他生育,他要纳妾理所应当。”
这话一出口,平阳气的立时便要跳起来。她刚嫁过去,自然还是不放心曹襄,便三不五时过去看看。这就叫夏侯颇不满了,于是又引得本就不高兴的曹襄更不高兴了。
平阳夹在儿子和夫君间本就难做,偏偏汝阴侯还不体谅她。不过偶尔去曹襄府上几日,他便说成了不肯替他生育。
咣当一声,却是王太后气的把玉杯砸了。怒不可遏地道:“去年才进门,现在就要纳妾,也太不把平阳放在眼里了。”
盖侯夫人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这可没有从前他父亲待人温厚,话里话外傲气着呢。”
他们王家毕竟是因为太后尊贵了才起来的,而夏侯家却是开国元勋,五朝屹立不倒。
后戚说尊贵也就只尊贵一朝,不然你看吕后和薄后的族人如今在哪?
王太后谢过了盖侯夫人,又留着用了晚膳才让她出宫。眼见平阳情绪低沉,心下不免后悔给她选的人。
只是母女间都默契的谁也不提,只是在心中计较。
刘彻早就沉下心来想一雪马邑之围的耻辱这,这两年改革军政马政,提拔卫青等一众年轻将领。预备着开了春先小试牛刀一把,最近为了这个正忙的不可开交。
连着好一阵都在宣室殿起居,后宫进都没进。还是春陀瞅着刘彻这天晚上打发了将领们回去歇一晚,才把平阳进宫的消息说给刘彻听。
平阳这几年一直暗地里和阿娇有些不对付,最近又怂恿着母后给他立继后。他很有些不快,但是想着母后没有提,平阳又是长姐也就算了,最多平时少见她。
但是一听夏侯颇给平阳气受,到底是一母同胞,心下便也禁不住冒火。当下便坐不住,披了鹤氅便往长信宫中去。
王太后正同平阳在灯下闲话,听了宫人说皇帝来了。两个人都有些意外,刘彻最近忙着军国大事,谁也没有拿这个却烦扰他。
母女对视一眼,皆是摇头。便都以为刘彻这是来宫中问安,却不料刘彻大踏步进来后问过王太后起居便转向平阳。“汝阴侯过分了,姐姐也不叫人去告诉朕?还真叫他以为天家公主是软柿子,由着他拿捏呢。”
平阳听了这话险些落下泪来,弟弟最近有意无意的疏远她何尝不知。却没想到她有事还是这样护着她,倒真像他小时候奶声奶气地承诺的,要给三个姐姐撑腰。
她轻轻摇头,步摇微微颤动。“姐姐知道你最近忙的是正事大事,哪能去为了这个去打扰你?”
平阳看向王太后,笑道:“再说,不还有母后在吗?难道说你不出面,别人就不知道我是陛下的姐姐吗?你别担心我,去忙你的。”
长姐就是这样,于大事上倒是见识分明,绝不肯给他添乱。只是盖侯夫人去劝和他已经听春陀说过了,自然不能视而不见。略微沉吟了下便说:“叫姑姑出面去说吧。”
这倒是个好办法,馆陶公主作为文帝独独的嫡出长公主,在长安城中威风八面了几十年。太皇太后在时,更是不可一世。
人脉之广之深厚,绝非平阳可比。
加上馆陶为人既强势又玲珑八面,求她的话她只怕还真有办法。
王太后和平阳自然也早想到了,只是母女俩都因为阿娇和馆陶有些隐隐不和。自然不好向她开口,便一开始就否了。
刘彻见她们两个迟疑,自然知道她们心中所想。拿手敲着桌面,下了决定:“明日叫三姐进宫来,让三姐说。”
母女俩对视一眼,便都默认了。
隆虑也是一早就进宫了,听了王太后和平阳的话便答应了下去。平阳怕她为难,毕竟她们的婆母还好说,隆虑的婆母是她们的亲姑姑。便私下里拉住她说:“姑姑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你不要勉强。”
隆虑淡淡一笑,拍拍平阳的手说:“大姐放心吧,姑姑这个人虽说是脾气大点。但我给她做儿媳这么多年,迁怒的事还是没有过,再说了怎么她也是能亲姑姑不是?”
隆虑回去说了,馆陶果然答应了。只是没有进宫来,是隆虑传的话。王太后同平阳就知道这还是同她们置气,却好歹答应了看看怎么样再说吧。
不过三日,也不知道馆陶怎么说的。汝阴侯竟亲自进宫来接平阳,他不进宫王太后自然不好说他什么。但是他进宫来便明摆着是认错不再提纳妾了,王太后也就只蜻蜓点水地提了几句也就罢了。
夏侯颇比平阳小五六岁,真是少年人心高气傲时候。娶的虽是公主,但他的家世也不是配不起公主的,又是初婚。所以平阳这几天冷静下来了,倒也能理解他的几分不快。
却没想到馆陶一去,他竟然便认错了,乖乖来宫中接了她去。也不计较平阳去看曹襄了,夫妻俩一时又是蜜里调油。
只是夏侯颇却是不肯说馆陶究竟说了什么,平阳自然也不好多问。王太后从前烦馆陶进宫去拿话刺她,这回帮了忙叫人去请馆陶进宫,馆陶却推说身体不畅不进宫,叫王太后想谢都没地方谢。
这中间的详细,倒成了无头公案。
平阳再进宫,王太后见她又是一脸笑意,便欣慰道:“你姑姑啊,到底还是姑姑。民间说,打折骨头连着筋,现在看来没错啊。”
亲人便是这样,即便此前有许多龌龊。但到底是姑侄,没有眼见欺负到头上的。
平阳便在旁点头,握住王太后手说些别的闲话。
她们心里明白,一码归一码,馆陶因为阿娇和她们生的气还是没完。(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翁主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柳絮霜花般的雪花,夹在寒风中漫天落霞,犹如珠帘一般。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庭院里的树枝上,远远看过去叫人疑是林花昨夜开。
萧瑟冷风呜呜咽咽地吹在窗棂上,隆冬黄昏时天色总是迷迷蒙蒙混沌一片。天与地的界限无限模糊,叫人以为只要走到天边便能慢慢爬上天穹去。
阿娇披着雪白鹤氅站在廊下赏雪,她轻移莲步,伸出手接下一片片旋转飞落的雪花。空气格外清新凉爽,触目所见所是白,白的叫人心里直明朗。
花影从厨下取了晚膳,见阿娇又在廊下吹寒风。便疾步上前劝道:“女公子,外面天多冷啊。婢子服侍您进去用膳吧?”
阿娇轻轻点头,花影把门关了。把四层食盒一层层拿下来,把饭菜一一在食案上摆好。
牛白羹、香酥鸭和坩埚萝卜以及清蒸鱼,都还冒着热气。阿娇便跪坐在食案前用起了饭,花影服侍她用完了又漱口完才自却用饭。
等再回来时便给阿娇拎来了热水洗漱,见说回去取东西竹歌还没回来便留下来陪阿娇。
天渐渐黑沉下来,灯一盏一盏亮起来。影影绰绰的说话声越发衬托的这屋里有些万籁俱寂,花影不敢惊扰正认真读着竹简的阿娇。
便安安静静地跪坐在炉火前,时不时给阿娇的杯中添满热水。每逢这时,她便会仰起头冲花影微微一笑。
屋里安静到可以听见雪花压枝的声音,花影是个很爱热闹的女孩子。她爱笑爱闹,最怕的就是现在这样沉静如水的安静,安静总是会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但是花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同张家女公子在一起时的安静叫她莫名有些心安,可以什么都不想,就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要好的小姐妹,都羡慕花影现在的差事。张家女公子人又和气好伺候,还舍得给赏钱。
花影自己也很喜欢她,却不单单是因为这些好处。她总觉得张家女公子身上有些跟别人不一样的。她站在那里就是风景,就是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