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张博达同阿娇的想法,他就同韩先生一般理所当然地以为能嫁给藩王太子那是祖上烧了高香,有什么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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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大雪连绵遮天蔽日,长安城中却是痛痛快快地晴了一天。
张汤意气风发地从宣室殿出来,又同门口的春陀笑着寒暄了几句,才往宫外缓步而去。他心情好的紧,凭借着寻找皇后之事他也算得着了陛下的信任。从去年开始,他如愿以偿地任了御史。
陛下又接受了董仲舒的建议,以《春秋》经义附会律法,作为判案量刑之依据。张汤为使,往董仲舒家中间求问了多次。拿到了春秋决事比,既二百三十二例案例,供廷尉决断。由此,严法酷刑得以重新重视,张汤这样的酷吏也有了用武之地
是以,他的心情好极了。张汤此人,并不追逐于钱帛这等俗利,只有梦想一步步的以实现才能叫他高兴。
心里高兴,就连刮刀子一般的寒风吹到脸上也温煦了许多。他一路闲庭信步地走着,忽然听着有人叫他:“张御史。”
他转过头去,来人俊朗不凡,微微带着笑意。
是司马相如,从前皇后身边杨得意引荐的。听说写的一手好赋,陛下身边很有几分脸面。
张汤不是很看的来这位司马相如,但是他为人圆滑老练。对于结交士大夫和才子以求有几分好名声,是不遗余力。
宁成固然可恶,又是犯在皇后手中。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为之求情,不得不叫张汤警惕。由此对司马相如这些天子近臣,哪怕心中不喜欢,他面上也是和善敬慕之情满溢。
加上张汤私底下对于旧友的子弟,不论贫富高低,都是一视同仁地照顾。因此,司马相如对他印象是很不错的,觉得帝国能有这样的酷吏倒是福气。
张汤站定笑着同司马相如见礼:“长卿也是来见陛下的?”
司马相如不说其人品如何,到底是饱读诗书。后人盛赞汉武一朝赋之一道,以司马相如为顶峰,在才子辈出的这个时期这样的评价不可谓不高。
所以他的气质的确很好,傲气天然而就,不是这样卓文君也不能为之打动甘愿同他当垆卖酒。
“正是。”
他答道,两人又再寒暄了几句便分开。
张汤一面走却不禁把朝上的事翻过一遍,想猜一下陛下召见司马相如意欲何为。这是他的习惯,根据朝政的走向他更好把握陛下的心情。
他不觉得这是媚上,要想最小阻力地实现自己所实现的,什么都应该得做才是。
司马相如进了宣室殿,大礼参见后。刘彻亲热地叫着他的字号长卿把他唤起,而后便是直奔主题。
刘彻挥着长剑在地图上打着转,寒光反射冰冷极了。“攘外必先安内,南越和闽越算是安定下来,朕就想把西南夷也稳定下来。用起兵来,最忌的就是家里面不安生。”
他说的这些司马相如都知道,所谓西南夷是指自先秦就时代居住在蜀郡西北、西南的一些蛮夷,主要有夜郎、滇、邛都、巂、昆明、徙、笮都、冉龙、白马等。西南夷邻近蜀郡,同汉之商贾早有往来。
西南夷输出笮马、旄牛及金银、铜、象牙等,同汉交换绢、铁、盐、竹、枸酱等。
至于陛下说的重要性司马相如也明白,陛下自马邑之围后一直憋着一口气。这几年提拔年轻武将,改革军政,为的就是一雪前耻。
值此关头,内部的安定自然分外重要。今年正月间陛下便派遣了遣唐蒙出使夜郎,唐蒙带领一千士兵和一万多运输货物的队伍,从巴、蜀笮关进入夜郎。
夜郎侯多次疑问:“汉与我相比,谁大?”传到长安,引为一时笑话。司马相如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陛下忽然和他说这些干什么?
他犹疑着问:“陛下所言甚是,只是……”
刘彻便接着说下去:“朕知道你要说,夜郎已经归附了汉朝是吗?”见司马相如点头,便挑着长剑用剑背上在地图上划过去。
“朕已决定设置犍为郡,令唐蒙修筑一条直通牂牁江的大道。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
他说到这里,脸色虽然没变,但是刀背之力却几乎力透帛地图。司马相如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只怕唐蒙处事不利。
却不想比他想得还严重。陛下脸色慢慢铁青了几分,“他从蜀郡征调数万士兵和民工动工修路,工程浩大艰苦,又不是个管事的料。碰着因为逃亡,他对平民用以军法惩治。蜀郡上下惶恐不已,再这么闹下去,是要出大事!”
陛下说到最后,很有些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唐蒙恼火。而后单指指向司马相如,肯定地说:“长卿,朕记得蜀郡是你的家乡,邛笮又是你夫人娘家。你去,代朕前去责罚唐蒙,安抚百姓。”
司马相如家境清贫,独有一身才华。以一曲《凤求凰》引得卓文君和他夜奔,但也着实惹恼了岳父。虽然因为文君当垆卖酒到底丢了卓家的脸,故而岳父将他们夫妻俩接回置地买房,但到底还有些意难平。
此次陛下叫他回去,便也是予他一个衣锦还乡的机会。司马相如如何不知,当即拜服在地道诺。(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失踪
庭阁楼台,俱在风雪中。皑皑白雪绵绵厚实的遮住了一切,营造出一个瑶池般的世界来。寒风刀子般地刮在陈孺子脸上,她却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她嘴角含着笑意,由侍女扶着迤俪而来。
风把她的轻言细语吹散,雪光中她肌肤胜雪,华衣盛妆。好似神仙妃子,叫人善心悦目。
只是她的目光叫人觉得寒冷,冰冷的不带一点感情。
但是她却笑着说话,这样就更叫人心颤。
陈孺子的确心情很不好,她已经知道了韩先生给太子建议求娶阿娇的事情。她知道那是为进一步把张博达抓牢,但是她还是很不高兴。
她明白男人们的野心,但不意味着她能高高兴兴接受。
她想,这个张博达只要帮太子做了事,还能把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去不成?为什么还要娶他的姊姊?
太子还是有几分看上她,孺子的身份就是明证。她何等何能,可以上来就和她比肩?
陈孺子心中嫉妒不甘种种情绪搅得她烦躁极了,但她不会生气,更不会说半句太子的不好。她会笑着迎这位新孺子进门,然后天长日久多的是办法对付她。
只有那些傻子才把利爪和恨意迫不及待地展现出来,她终于到了阿娇住的院子中。
陈孺子望着那株傲寒开着的红梅,想到侍女们阿娇有颗痴心,都是在寒风中赏玩就罢了。从不摘,她想到这里却下了游廊,缓缓到了树下。
羊脂白玉般的玉手伸出去,攀上一枝梅花。信手采了好几朵,梅枝轻颤间雪像雨雾一样哗哗落下。
陈孺子却笑的更明媚了,这次她的眼睛里也点染了许多笑意。她的心情好像真的好了很多,叫服侍的人也松了口气。上前殷勤把她手心间的红梅仔细地插在她的青丝间,不免赞一句:“孺子真好看。”
陈孺子回眸一笑,侍女这才看请她眸子里的笑意还是有些冷,隐隐带着几许嘲讽。
只是太浅了,又是一闪而过。
侍女垂下头,不敢多话。
陈孺子也没有看她,却把手里还剩下的两朵梅花丢在地上。而后莲步轻移,重重地踏上去,脚尖用力。这两朵赤红的花儿便和雪地彻底融为一体,只是那么低污秽,再也不复从前枝头的冷艳。
侍女微微讶异了下,陈孺子却大步走开。她发髻间两边的红梅,红的耀眼。
太子于她,便是这辈子安身立命所在。所以她要争,要斗,她要做宠妃,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哪怕就是这几年的畅意时光,也好过一辈子的冷门冷榻不是吗?
她笑着上了廊上,略微抖落了下貂皮大氅上的雪花。便柔声叫门:“妹妹,我来看你了,还要给你道喜呢。“
陈孺子不认为阿娇会拒绝这门亲事,太子的侧妃可是比一般人家的正妻都尊贵。
屋内静静的,并没有人来开门。
陈孺子有些奇怪,正巧花影从廊下转过来手里拿着些药材。见陈孺子在这便上前见礼,“见过陈孺子。”
见她站在门口,便又解释道:“女公子说有些头疼,昏睡着了。婢子方才去取药了,现在只怕还睡着。”
陈孺子便点点头,随着花影推门进去。
屋里很静,花影放下了药材踱到里边去叫阿娇:“女公子,孺子来……”
她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榻上并没有人。而她出去不过片刻,这寒天雪地的又不舒服,能去哪?
花影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出去对陈孺子说:“女公子不在榻上,可能是竹歌回来了,随她出去了……”
她说的犹犹豫豫,连自己也不信。
陈孺子却没有当回事,竹歌就是有几分本事,也不可能在戒备森严的江都太子府上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带走。
更何况,花影刚刚才见过阿娇。
她心平气和地跪坐在炉火前,“那便等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