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云闻声更加心焦,忍不住跟在义隆的身后进了产房,眼前的一幕令她惊呆。只见袁妃颤抖着手正掐住婴儿的脖子,婴儿的小脸涨得通红,已经气若游丝,不知是死是活。
“你在做什么?”义隆忙抢上前去,生气地掰开袁妃箍在婴儿脖子上的手。绮云也抢步上前,一把抱过婴儿,赶紧出了房,让人传了太医来救治。
待绮云离开房间,义隆厉声质问袁妃道:“他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居然要掐死他?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袁妃悲泣道:“他生于国丧家孝期间,本来就不应该来这个世间,来了也被世间所不容。这个孩子眼神凌厉凶狠,似乎是来世间索命讨债的,恐怕将来会带来灾祸。”
义隆怒气冲冲地回道:“孩子才这么点大,能看出什么来?就算他的样子凶狠,以后好好教养,以德育之,化去戾气,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他又没有犯什么错,怎么能凭他的长相和你一时的喜怒,就要了他的命呢?只怕你在孕育他时,带了怨怒,所以他才长成那种样貌。”
袁妃面露懊悔,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义隆见她这样,声音也放软了些,劝道:“你刚刚生完孩子,别劳神动气的,恐伤元气。你好好歇息,恢复身体要紧。”袁妃轻声应了,沉沉睡去。
第114章 取名刘劭
三日后,绮云跟了义隆来看王妃和婴儿,乳母抱了襁褓中的婴儿来。只见他的脸不再是皱皱的,皮肤更加白皙粉嫩,甚是可爱。
绮云拽拽义隆的衣袖,笑道:“义隆哥哥,你还没有抱过他呢,快抱抱吧。”
义隆笑着看了她一眼,依言伸手来抱。婴儿被震动了,从睡梦中醒来,嘤咛一声,睁开了双眼,只见一道如冰锋一般的凌厉眼神射来,义隆骇了一跳,身子一震,原本系得很紧的玉冠也莫名掉在了地上。
义隆见此情景,心里惊异非常,暗想:怎么这么怪异?难道他真是一个不祥之人?难怪王妃要动手掐死他。心里这样想着,有些不悦地将手中的婴儿还给了乳母。
乳母见他脸色悒郁,忙陪笑道:“小王爷就是这样的,眼睛像个大人似的。半夜给他喂奶,有时要被他吓一跳的。”
绮云见他不喜,忙岔开话题道:“小王爷还没有名字。义隆,你给他取一个吧。”
义隆面色不悦地说道:“就叫刘召刀吧。”
绮云听了,默想了一会,缓缓说道:“刘召刀?名字带刀,杀气太重。义隆哥哥,不如改刀出头,改为刘劭,如何?”
“刘劭,与三国时期写《人物志》的刘劭同名?”义隆伸掌,用手指一笔一划写道,绮云点点头。
义隆点着刘劭的小鼻子道:“刘劭?好名字。写《人物志》的刘劭,评古今英雄倒是十分得当。取这个名字,你姑姑是希望你能成为刘劭笔下的英雄吧?”
“正是此意。”绮云笑道。见两人相谈甚欢,乳母抱了婴儿离去了。
“云儿,你说起刘劭,”义隆忽然有感而发,摇头苦笑道:“以他写的《人物志》,评古今英雄的标准来看,我不管是英分还是雄分却都沾不上边啊。我手无缚鸡之力,既不像皇上膂力过人,也不像义真还曾领兵上阵杀敌。”
绮云见他如此,劝道:“义隆哥哥,你何必过于自谦和失意呢?刘劭论英雄,以英分多的汉高祖刘邦为例,论说一个人即便他并不胆力过人、武功盖世,但只要他能审时度势,智慧善谋,大将们都顺服他,有才华的人也归服他,自然能得到天下。而雄分多英分少的项羽,最后也不是刘邦的对手?可见,英分比雄分更为重要。义隆哥哥你聪明秀出,睿智机敏,正是他所谓的群雄中的英才。”
“云儿,你是这样看我的?”义隆眼含欣喜地看着绮云。她点点头,眼神明澈,面色诚恳,丝毫不见矫揉。
二人正说着,侍从前来禀报:“禀报王爷,庐陵王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义真爽朗的声音传来:“云儿,我到祖居去,他们说你正在这里,所以我就来了。”
绮云闻声转头看去,见义真身着雪蓝色的新袍,神清气爽,俊逸潇洒。
见绮云和义隆站在树荫底下,似相谈甚欢,义真问:“你们站在这里聊些什么呢?”绮云浅笑道:“没什么,正在和义隆哥哥聊刘劭的《人物志》中的英雄论。义真,你也说说看。”
义真闻言,有些兴致索然,只是勉强答道:“刘劭的英雄论,他说的英分雄分无非是站在朝廷的角度上,评说那些王侯将相的成败得失罢了。我倒认为阮籍说得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义隆独自叹道:“正如刘劭所说,英可以为相,雄可以为将。若一人之身兼有英雄,则能长世。可是,这样的人,天下又有几个呢?”
绮云听义隆感叹“英可以为相,雄可以为将”,心底浮起一人的影子来,不禁暗想:若再遇见了他,定要把刘劭的《人物志》中的英雄论说给他听,和他一起探讨如何才能兼济两者所长,成为一名真正的英雄。只可惜,我和他终是情深缘浅,我们还有相见的那一天吗?佛狸,佛狸,你如今一切可好?你是否和贺思凝琴瑟和谐,岁月静好?
绮云思及此处,心不可抑制地锐痛起来,只觉得眼前隐隐暗黑,视线模糊。
义真摇头说道:“谈那些没趣的做什么?我倒是认为,现在冬天过去了,春天里阳光明媚的,正是踏青的好时节,寄情山水,落得个逍遥自在。”
站在旁侧的绮云脸色越来越苍白,摇摇欲坠似站立不稳。义隆看见,惊呼出声:“绮云,你怎么了?”义真一个箭步上前,扶了她的手臂,稳住她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绮云睁眼,柔弱地义真说道:“多谢义真哥哥,绮云现在感觉好多了。”
“云儿,你脸色发白,似很不舒服。要不要让太医给你看看?”义真担心道。绮云摇摇头,“我最怕看太医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只是有些懒怠,不愿动弹而已。”
义隆一改温雅的神色,严肃地说道:“怕也要看。否则,小病便成了大病。义真,这里风大,扶了云儿进房吧。”说着,领了绮云至附近客房里歇息,见跟前没有伺候的人,便自己出门,找人去请太医前来。
义真扶了绮云至客房在床上躺下,一会儿,却听到房门口却传来中兵参军孔宁子的禀报声。义真迈出客房,那孔宁子上前向他作了一揖,陪笑道:“庐陵王,我们家王爷刚刚好像还在这里,这会子去哪里了?”
义真淡淡地回道:“估摸你们王爷去请太医去了。孔参军,你有什么事情吗?”
孔宁子恭身答道:“禀报庐陵王,皇上派了中书舍人邢安泰前来,等在前厅。说是特地请灼华郡主,前往皇宫内天渊池赏春。”
义真眉头微蹙,自语道:“去天渊池赏春?”思量了片刻,对孔宁子道:“郡主正逢身体不适。恐怕是不能在皇上身边侍候着,赏春还是免了吧。”
“这……”孔宁子迟疑着。义真见他犹豫,挥了挥手,微微不悦道:“孔参军,你去转告邢安泰,就说是本王说的,郡主正在养病呢,哪能陪侍在皇上跟前?”
“下官明白了,这就回话去。下官告退了。”孔宁子行了一礼,未等绮云阻止,转身退下。
第115章 兄弟离心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太医被下人领了进来。进了房,他见当朝两位位高权重的王爷都在,上前行了一礼,跪下去的时候腿有些颤抖。义真摆了摆手,不耐烦道:“行了,你赶忙上前来看看吧。”
义隆脸色严肃,语气冷然:“好生看了。看得好了,本王重重有赏,否则……”
宜都王对人一向和蔼温煦,太医从没有看过义隆这般神色,心里打了个抖,颤颤巍巍地走近绮云的床前。只见床帐已经放下,一只纤手伸出帐外,等着他上前把脉。
太医上前把了脉,又见到她手背上有一块带紫淤青,犹豫了一瞬,问道:“能否把帐子掀开些,让我看看姑娘的舌苔。”
义真把帐子掀起了。太医走近,不敢多看绮云的玉容,只盯着她的舌苔细瞧了一会儿。太医问:“姑娘,是不是整个冬天都感到手脚冰冷,月事也有些失调?”
绮云面色微红,点了点头。义隆皱眉问道:“怎么样?”
太医答道:“我见姑娘手上有带紫的淤青,青紫色主寒证痛证。可见姑娘体内有寒,再加上姑娘面色苍白,口唇舌白,说明姑娘体内寒气重。好在还没有到发作为疾病的程度。”
“那怎么办?”义隆和义真齐声问道。
太医想了想,答道:“姑娘寒湿之气重,是因为体内阴阳失调引起的,和平日的生活作息习惯有关。冬季天气寒冷,姑娘大多时候久坐不动。再加上姑娘忧思过重,就更使寒气加重了。不加调理,慢慢地就会更加精神萎靡,少言寡语。”
义隆频频点头,赞道:“说得对,是这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