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这时才发现自己的主子端坐在窗边,清风吹拂他的墨发,他一双冷漠的凤眸此刻隐隐跃动怒火。
顺着他的视线,那女人埋头苦干,菜碟凌乱地散落在桌上,腕袖掀到小臂上,露出皓白的雪肌。
叶落眨了眨呀,确认自己没看错,然后环绕四周,突然明白这客栈诡异在何处了。
修离墨并不动筷,他就蹙眉凝着弦歌,这清淡的粥并不能入他的眼,可是那女人似乎吃得特别香。
他恨不得掐死她,这女人就是故意的,好像天生就是来克他的,他的理智在她面前统统消失不见。
他死死忍住自己暴跳的怒火,才忍住呵责她。
左战和叶落走到修离墨身侧,他略略抬眸,又死死盯住弦歌。
叶落、左战本有事要报,可显然场景不适合,不说这里人多嘴杂,单凭这主子现在的心情,他定没心思听处理。
“吃饱了。”弦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没有看对面的人一眼,她抬起衣袖粗俗地擦拭嘴角,然后冷漠地起身。
他没有吃饭,一直在死死瞪着她,怒气隐忍不发,她知道。
可是那又如何,都是他自找的,他活该,憋屈那么久,她也险些爆发了。
出乎意料的,修离墨没有再叫停她,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地转身上楼。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不跟自己过不去。
她饿,所以再气他,她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已经拖累了禁军一行的路程,她的身体不能再出况状,所以他让她站住,她就默默回去吃饭。
被他气昏了头,她险些忘了自己的胃经不起折腾。
眼不见心不烦,他爱生气让他生气去,久了自然平息。
叶落缩了缩脖子,悄悄往后退。
怒火滔天的男人惹不起,一大早上的,这又怎么了?
又是散发冷气,又是掀翻桌子的,再好的心脏也承受不了这种刺激。
光线越发刺眼,照射在一地狼藉的零碎木桌上,瓷碗碎裂,白粥流了一地。
众人头皮发麻,腿脚止不住颤抖。
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这个男人莫名其妙就出手凌厉地劈烂桌子。
衣袖轻扬,修离墨微微垂目,纤细的手染上了嫣红,他似乎感觉不到疼,这滔天的怒火,他也弄不清究竟是为何。
他狠狠攥紧流血的手心,她没看到,刚才他折断那双筷子时,细小的刺扎进了他手里。
他也没注意,满心都是冷然的女人。
指甲刺进肉里,清晰的痛楚让他脑子暂时恢复清醒,他蓦然转身离去,留下一道冷清顾忌的背影。
他在气她的不在乎,她为什么冷然忽视他的怒火。
她越不在乎,他就越恨。
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他以为把那些人牵扯进来,她就会稍稍示弱,可是没有,她倔强的脾气真的让他无从所适。
弦歌回到房里,一身疲惫地躺在床上,和他闹脾气,比任何时候都累。
静静躺了一会儿,换了一身衣裳,随着冰清、吟夏下楼。
掌柜的显然对方才的事心有余悸,客客气气地送他们出门。
她不经意地扫了一圈,没有看见那人,心下苦涩,好端端地,竟然又在意起他来了。
李君澜已经准备好马车,一名禁军牵着马等待在客栈门口。
这辆马车虽然比不上之前的豪华气派,但确实宽敞。
弦歌撩起帘幔瞧了一眼,三床软榻,白锦铺展,一个小茶几,摆设跟先前差不多。
冰清扶着她上车,吟夏在一旁掀起帘幔,突然腰间一紧,一股清幽的气息灌入鼻中。
她一脚踩空,身子后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天空碧蓝,云朵飘飞,修离墨紧绷唇角,她微微眯眼,望着将她拦腰抱起的男人。
他却是凝着远方,眸空无物,若不是剧烈跳动的心脏贴在她脸庞处,她险些怀疑这人是一尊雕塑。
在一众侍卫惊惧疑惑的眼神中,他足尖轻点,飞身而起,帘幔落下,她已经被他粗鲁地扔在塌上。
这是他的马车,她暗自摇摇头,撑起自己的身子。
帘幔落下前,她微微偏头,冰清脸上一片震惊,手还保持虚扶她的姿势。
帘外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震住。
李君澜攥紧手心,他想阻止都来不及,眼前一道身影掠过,人已经被修离墨带进马车。
“公主……”他皱紧眉头走到修离墨马车前。
一柄剑拦在面前,却是叶落挑衅一笑。
弦歌听见他的声音,张口欲说话,突然脊背一疼,有什么拂过。
然后她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话也说不出口,身子微微倾斜在窗口处,手还放在窗幔上。
心下涩然,已然明白是他点了她的穴道。
“启程。”耳边传来他冷厉的声音,撩人的气息渐渐远离她,她感觉到他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不知叶落跟李君澜说了什么,李君澜深深看了帘幔一眼,徐徐转身,那背影冷傲孤寂,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车子缓缓前行,他却没解开她的穴道,似乎是在惩罚她。
良久,她身子麻木,手脚冰凉,一阵阵眩晕侵袭而来,暗红色的车壁在她眼前晃动。
倒下刹那,剧烈的痛楚传遍四肢百骸,原来,直直坠地,感觉竟是这般疼痛。
闭眼之前,她看到他眸光遽变,慌乱地将她揽进怀中,死死地抱着她。
她听见他低声嘶吼她的名字,那一刻,淡漠冷静统统不见,发丝散乱拂在她面上,隐隐地,她看见他眸子急速蹿红。
眼前越来越模糊,她轻轻一笑,彻底失去了意识。
红纱缭绕,自床顶铺陈流泻而下,四处散开,随着缕缕清风漫扬飞舞,透过纱幔,隐隐可见女子静静躺在床上,安静的容颜静若三月湖畔边的柳叶。
豪华奢侈的室内,名画挂墙,古董瓷器透出古老神秘的气息,青铜燃香鼎上徐徐升起袅袅烟雾。
弦歌揉了揉头,那痛楚蔓延在四肢百骸,像要生生撕裂了她。
浑身酸疼,她似乎睡了很久很久,久得她脑中一片混沌,模模糊糊记得一些事情。
她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古香古色的一切陌生得让她呼吸急促。
☆、第一百七十九章 昏迷了二十天
古代的房间?
现代怎会有如此逼真的古屋?
而且那些杯盏、瓷瓶似乎都是古董,她的手滑过被褥,冰凉丝滑的感觉透过指尖直达心底。
她越发惊骇,都是真的。
眸光落到身下的床榻,指尖细细摸过,竟是百年檀香木偿。
她是珠宝设计师,对古物略有研究,自然清楚这满屋子都是宝贝。
没道理这些珍贵的古董没被国家博物馆收录,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这是哪里撄?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脑袋疼得愈加厉害,她蹙眉抱紧头,可那疼痛一波一波席卷而来,她痛得身子蜷曲在床塌的角落里,细细碎碎的呻吟声溢出唇间。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一闪而过,她拼命去抓,只觉得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她不可以失去。
心生生钝痛,像被一把刀狠狠剥开,浑身无力地倒在床上,她最终还是想不起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香汗淋漓,她面色苍白,直勾勾地望着帐顶,红色的帘幔在她眼中盘旋。
三天过去了,她被困在这间屋子里整整三天,期间除了有两个丫鬟进来服侍她、陪她聊聊天,她再也没看到过其他人。
门口守了十几个人,日日夜夜轮流看守,她几次想出门,都被挡了回来。
他们说,琉玥王有令,公主不得擅自离开房间。
琉玥王算哪根葱,她还是公主呢。
可是人家不听她的,锋利的长矛横在胸前,她又不能直闯。
想她堂堂一国公主,竟然被软禁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那个囚禁她的琉玥王,从她醒来就没有露过面,不知道是不是心虚。
总之她很憋屈,对这人完全没好感。
想起这三天的经历,她还恍然做梦一般。
她竟然穿越到了古代,莫名其妙成为公主,还被派来看守皇陵。
这三日她从冰清、吟夏两个丫头嘴里探听了这位公主的事迹,她只觉得很熟悉,甚至有些事情像亲身经历过一般。
可是她很清楚自己是现代人,根本没有古代的记忆,虽然疑惑,却也别无他法。
听说她现在在西陵郡西陵王的府邸,她昏迷了整整二十几天,三日前才醒来。
他们一行人也是她醒来的前一天才到达的西陵。
“你说我昏迷了二十多天?”弦歌倏地拔高声音。
二十多天啊,那是什么概念?
意味着她不吃不喝,竟然还能活下来。
这也太神奇了。
“是啊,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想起弦歌出事那天,吟夏仍然心有余悸。
马车刚出阳关小镇,琉玥王马车里突然传来一声嘶吼,那痛楚凛然的声音,狠狠敲打在在场的每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