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分明的手细细描绘她的轮廓,那如锦缎般柔滑的触感,在这宁静的早晨,令他指尖微微透凉。
凤眸微眯,他淡淡移开视线,薄薄的眸子寂静幽深。
“我的心只开一次,而你,恰好闯了进来。所以,只能是你。”
如此温情动人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带了淡淡冷漠的韵味,似乎他真的不在乎。
内心的波澜,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没有跟她说的是,这扇门,他故意为她打开,可最终能闯进来,凭的却是她的真本事。
他素来无情,更不会心慈手软,最后却一再为她破例。
听到这样的话,弦歌说不出心里的滋味,说不失望是假的。
原来,在他心里,她并非独一无二,也不是非她不可,只是命运使然,恰好在那一刻遇上了,所以认定她。
这就是世人经常说的: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吧。
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或者说幸运。
在她心里,就是非他不可,穿越千年时光,似乎只为遇见他。
不管什么时候遇见,她注定会爱上他。
这样一个男人,她心疼他,想拂去他心底的伤痕,驱逐他内心的寂寞。
手上突然一痛,她吃惊地望向他。
他的手不知何时从她脸上移到了手上,凤眸略显不悦,“想什么这么入迷?我说的话都没听见。”
“嗯?”她凝神一想,他说了什么?
似乎什么都没说,可是他这不悦的语气,搞得她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那肯定是说了。
可是说了什么呀?
她老实地摇摇头,他的眸子越发阴森冷骛,嘴角缓缓勾起嘲讽的弧度。
“说!”下巴一痛,却是他伸手捏住了她。
“啧……”她忍不住轻哼,这人的手劲太大了,完全不懂怜香惜玉。
见她疼得眉头蹙成一团,心下一惊,他才意识到这女人有多么脆弱,完全经不起他这般折腾。
手稍稍松开,他沉声道:“歌儿,今日我们就说开了,我不管你在想什么,可是不要妄图欺骗我。谁骗我,我都不会在意,可是,你不行。”
他说得霸道,弦歌不服,每个人都有隐私,他凭什么过分干涉她?
况且,她瞒他的事情还真不少,不管是哪一件,都足以让他震怒。
愉悦的心情消散,她冷声道:“莫说我,你呢?”
“你瞒我的事情还少吗?处处算计我,我都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你又何曾想过把你的事情告诉我?”
“这不一样。”他蹙眉道。
“哪里不一样?”弦歌冷哼,“你就是大男子主义?”
“什么主义?”他凤眸微眯,松开钳制她下颌的手。
这女人态度变幻莫测,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搞得他很头疼。
“关你什么事?”她掰开他环在腰间的手,作势就要起身。
长手一探,微微使力,她又跌回他怀里。
“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他无奈道,“非要闹僵?”
骄纵的脾气又上来了,弦歌有些气恼,前世在陌生人面前,她知书达理,可私底下在好友、家人面前,她稍有不顺,倔强的脾气说爆发就爆发。
来到这里那么久,没有人可以依赖,她故作坚强,今日却把自己的真性情暴露在这男人面前。
她垂下头,没有作声,感觉到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这人总是这样,冷静得可怕,同样狠厉无常,对她,他尚且存了怜惜。
“歌儿,你听着。”他低头触了触她的额头,薄唇在她眼前一张一合。
“很多事情,我决计不会跟你说,那些阴谋诡计、权谋风云,都是我该去承担的。可是你不一样,你无需理会这些。你知道得越少越好,不是刻意瞒你什么,而是,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为她好么?
原来她这么没用,只能躲在男人身后。
她鼻子一酸,双手环上他精瘦的腰,“可是我想了解你,你什么都不说,我会很担心。”
他一愣,从来想过她也会担心,低低道:“你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什么?
她突然语塞,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算了。”
“歌儿?”他突然冷了语气。
弦歌一愣,都说女人喜怒无常,可她为什么觉得男人更甚呢。
问也不是,不问也不对。
“那你……”她想了想,说道:“给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
她悄悄看了他一眼,环在他腰间的手清晰地感受到他身子随着她的话绷紧,然后眸光深沉阴冷。
他薄唇紧抿,没有出声。
不忍心逼他,她淡淡道:“算了,我还是什么都不问好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气氛顿时尴尬下来。
弦歌从他腿上起来,他也没有阻拦,爽快地松手,目光却一直追随她。
她绕过他,取来一个凳子放在铜镜前,然后坐下梳头。
两人这一来二去的,她的头发竟没梳理好。
日头渐高,换做平日也该出发了,禁军还在城外驻扎。
她低叹一声,这身子果然是累赘。
她急,男人却不急,悠哉地看她梳头。
冷凝的气氛消散,略略抬眼,铜镜里映出男子秀挺的腰背,深邃的凤眸。
看着女人胡乱把头发扎起,他眉头深锁,“你不会梳理发髻?”
“嗯。”弦歌闷闷道。
古人的发髻就是繁琐,她一个土生土长的现代人哪里会,前世顶多绑一条马尾,懒的时候直接披头散发。
“松手。”他起身走到她身后,夺过她的梳子。
“你会吗?”她有点怀疑。
“不会。”
“那你……”男人冷冷一瞥,她突然噎住,不敢再说。
纤长的手在她发丝上迅速跃动,她紧紧闭着眼睛,她不敢想象一个尊贵无比、五谷不分的王爷会给她弄出什么奇怪的发型来。
刚才,他也只是梳理,并未替她盘上,手法利索,可这繁琐的发髻可不比梳理简单。
她隐隐期待,手指紧绞袖口,“好么吗?”
“嗯。”
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头上一轻,他松开了她的发。
放下梳子,他好笑地看着睫毛轻颤的女子。
那镜子里的发髻真是他梳的?
发丝挽在头顶,一红色丝带束起,如瀑的墨发顺着脑后垂悬而下,一直落到腰际,几缕自耳后垂下胸前。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朝云近香髻可是极难梳的发饰,她很喜欢这种发饰,可是学了很久都学不会。
这男人是鬼手吗?
还是他以前替人梳过?
心里怀疑,嘴上却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酸溜溜的,等她意识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你经常帮女人梳头?”
莫名其妙的问题,她问得认真,神情却恍惚。
他不悦地皱起眉头,冷哼一声,“你当我这么闲?”
谁敢让他梳头,他堂堂一个王爷,哪里需要逢迎谁。
不过今日心情好,见她一头乌黑的发丝,他突然就想替她绾起偿。
听说女子的发,只有他夫君才能绾起,他心下一动,自然而然地做了。
这种感觉,竟微妙至极撄。
弦歌不信,看着镜子里的他,问道:“没有么?那为什么绾得这么好?”
“我都不会呢。”
最后一句,她嘀咕给自己听,却被耳朵伶俐的男人听见,他讽刺道:“那是你笨。”
一个女人,连头发都不会绾,不是笨是什么?
他突然很好奇,两年冷宫,她是不是披头散发过来的?
脑中自动浮现初见的场景,他嘴角微微翘起。
还真是!
在冷宫一个多月,她每日都是随随拿着一根发带绑起青丝。
那时他竟没注意,现在想起来,觉得莫名好笑。
凝着她发丝的眼神也怪异起来,在镜子里看到他莫名的眼神,她亦是浑身不自在。
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为什么她觉得他突然变得好奇怪,那眼神似乎是在探究。
探究什么?
弦歌不解,耽误那么久,也没人上来叫她。
“走吧。”
弦歌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刚走了几步,手臂被一只手抓住,温热的掌心散发丝丝热气,源源不断自薄薄的衣裳传来。
修长如玉的手按在墨绿的布料上,她略略挑眉,凝神看向他。
他走到她面前,没松手,反倒又紧了几分。
“离李君澜远点。”他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
为什么他总强调这个?
弦歌特别不能理解,李君澜虽然是禁军统领,可是她总觉得他和皇帝不是一类人。
再说了,她什么时候靠近过李君澜?
两人一直都是以礼相待,再正常不过。
突然有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冒出来,他会不会是在吃醋?
她惊愕地瞪大眼睛,上上下下看眼前的人,怎么也不像是会斤斤计较的人。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见她一会眼露笑意,一会惊悚的样子,他惊讶一个人的表情如此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