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场梦,她竟然一大早就因为梦里奇怪的感觉恍惚起来,甚至心跳加速。
弦歌走到外厅,一众穿红戴绿的婢女正摆弄膳食,见她出来,立刻朝她躬身行礼,然后井然有序地鱼贯而出。
桌上摆了各色早点,少说也有十几样,颜色鲜艳,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摆满了桌子。
换做以往,面对这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她必定大快朵颐。
可是今日却兴致缺缺,浑身酸软无力,闻到这腻人的气味就反胃。
随随喝点粥垫肚子,然后就让人撤了下去。
冰清收拾完桌上的残羹,掀起珠帘,弦歌正躺在软榻上,一手枕在脑后,出神地看着窗外。
清晨的阳光暂时没照到窗棂,她一袭白衣,迎着清风飞扬。
脸上一片倦容,昨日还凌厉责骂她们,今日又恢复冷淡的样子,什么话也不说。
她心思潜藏得深,连冰清也猜不透那双淡淡的眸子里究竟是何风景?
闷在这屋里,连院子也出不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她早晚熬出病来,现在已经食欲不振了。
“公主,奴婢去找琉玥王。”
冰清再也按捺不住,转身就往外走。
修离墨禁她的足,冰清和吟夏却可以出入。
弦歌眉眼微抬,珠帘轻轻撞击,冰清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门口,她都没有阻止。
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又凝神看向窗外,思绪飘渺。
半盏茶功夫,有人推门进来,脚步轻盈踩在地上,朝着珠帘而来,弦歌却听得出,只有一人而已。
又没来。
弦歌轻轻一笑,旋即闭上眼睛。
所有的怒火,昨日已经撒尽了,现下剩的只有冷静。
还有满腔迷茫。
“你就是悬月公主?”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来人已经掀起珠帘来到她跟前,挑眉看着姿容不雅的女人。
她的姿容何止不雅,他就没见过这般豪迈的女子。
一袭薄薄的白色纱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纱衣下的绿色的肚兜若隐若现,衣襟敞开,漂亮的锁骨晶莹剔透。
她面庞柔美,白皙的双手枕在脑后,衣袖滑到手肘,露出皓白的手臂。
双眸合上,眉头紧蹙,似有千头万绪萦绕心尖。
他无端好奇这女子若是睁开眼睛,会是何等风姿。
她算不上美人,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清冷气息,却深深迷惑了他的眼。
目光往下,那双腿随意地架在软榻下端,薄纱也遮不住她修长的腿形。
他眸子蓦地收紧,她竟未穿鞋袜,玲珑小巧的脚趾头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这个女人,到底知道不道这般打扮有多惊世骇俗,简直伤风败俗。
“你是谁?”
弦歌听到声音猛地睁开眼睛。
青衫长袍男子站在塌前,颀长的身姿挺拔飒爽,轮廓俊朗深邃,浑身透露出一股清润的气息。
可他嘴角却勾出一抹极为不和谐的邪魅弧度,那双眸子游走在弦歌身上,挑逗味十足。
典型的纨绔子弟!
意识到自己此刻衣衫不整,弦歌立即沉了脸色,坐起身来,伸手拢了拢衣襟。
这几日锁玉轩除了她和两个丫头,并没有其他人来,加上难以忍受闷热的天气,她干脆穿上薄薄的纱衣。
夙玉庭暗自好笑,却听得弦歌突然道:“你是修离墨?”
夙玉庭一怔,她怎会问出这么奇怪的话?
难道她没见过琉玥王?
修离墨并没把弦歌失忆的事宣扬出去,只对外宣称公主要养病,将她困在锁玉轩。
是以夙玉庭并不知道她失忆之事。
眯眼将她细细打量一番,见她表情凝重,不似作假,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夙玉庭抿唇一笑,“公主说笑了,竟然认不得本王。”
夙玉庭乃西陵王嫡长子,他不学无术,整日花天酒地,流连烟花之地。
这几日一直宿在青楼,听闻府上来了一位公主,抱着玩玩的心态,他一大早就从美人帐下出来,赶回府中见见这位传说中颇得圣宠的公主。
谁知这位公主竟被囚禁在锁玉轩。
那琉玥王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下囚禁公主!
弦歌没留意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想着能进来这锁玉轩的,也就是琉玥王。
而他也自称本王,弦歌便认定了这人就是修离墨。
显然,她将夙玉庭进门问的第一句话抛在脑后了。
她还以为修离墨长了三头六臂呢,没想到竟是纨绔子弟一枚,浑身透露着痞子的气息,这真让她大失所望!
想到沐弦歌喜欢这样的人,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相貌自是上等,可她素来看重一个人的修养内涵,他这人,跟她想象中的不符。
“你为什么将我关在这里?”弦歌眼中毫不掩饰对这人的不喜。
夙玉庭不以为意,“你不是病了么,病人需要好好休息,本王怕别人打扰你,所以索性将你关了起来,那他们就没借口来打扰你了。”
弦歌轻嗤一声,缓缓站起身来,“别把我当傻子!这几日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我要你马上放了我!”
“这个容易。”夙玉庭脱口而出,上前拉起弦歌的手,“我们这就出去,我带你去玩,就当是赔罪好了。”
可不是赔罪?
他好歹也是西陵世子,在自己的府邸上,他的客人竟然被人囚禁,而他却在助纣为虐,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弦歌闪身躲开,不悦地瞪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
“好好,我不碰。”他后退几步,暧昧地挤挤眼,“你快去换一身衣服,我去外边等你。”
弦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虽然清凉了点,但不至于暴露。
“当然,如果你想穿成这样出去,我非常开心。”夙玉庭无视她阴冷的目光,愉悦地转身离开。
☆、第一百八十二章 玉棠郡主的心上人
西陵王府回廊曲折,楼阁凌然耸立,屋檐高高翘起,带着一股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大气。
磅礴的气息迎面扑来,奇花异草数不胜数。
较之京城皇宫的温婉典雅,西陵王府给人粗犷豪迈的感觉,虽然比不上皇宫富丽堂皇,可是那一草一木,皆是稀奇物种。
西陵气候特殊,很多花草可以长得枝繁叶茂,换到京城就活不下去撄。
夙玉庭领着弦歌绕过后院,一路来到前庭,此刻两人正走在石桥上。
“公主,你好歹笑一笑,别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夙玉庭无奈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弦歌。
笑?
她为什么要笑偿?
王府景色虽美,而且她这几日心心念念要逃出锁玉轩,可现在真的出来了。
她反倒觉得没那么开心了,总觉得不对劲,似乎少了点什么。
弦歌径直越过夙玉庭,眼睛缓缓流连在桥下的荷花上。
硕大的红色花朵,绽放水润的花瓣,一层叠着一层,荷叶青青,衬托出荷花的纤尘不染。
湖水碧绿,涟漪朵朵,一眼望不到底。
她脸上一派静谧柔美,眸子流光溢彩,一袭绿裳随风簌簌飞扬。
清丽脱俗的气息比那一池荷花更甚。
夙玉庭暗暗赞叹,可惜了这么个人,偏偏是他不能碰的。
几步上前揽住她的肩头,夙玉庭笑道:“公主,你真无趣。”
肩上多了一只手,弦歌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挪开身子。
她不喜与人有肢体接触,可对这人,她讨厌不起来。
他虽嬉皮笑脸,可在他眸子深处,她隐隐看出那高深莫测的一角,他掩藏得极好,却避不开她的敏感。
“王爷请自重。”她冷冷道,睨了他一眼,转身朝桥下走去。
这几天,弦歌很气修离墨,她以为见到那人,她会毫不犹豫地上前一顿暴打怒骂再说。
可是,当他真的出现,她竟然不愿在他面前暴露本性。
“王爷若想找有趣,而且会笑的女子,我倒是知道哪里有。”
轻灵的声音传来,夙玉庭连忙跟上,“哪里有这等妙女子?”
弦歌勾唇一笑,果然是色胚子。
“青楼。”
如同一盆冷水从头顶泼到身上,夙玉庭无语地瞪着女子袅娜的背影。
她已经走下石桥,漫步在湖畔边。
夙玉庭走到她身侧,偏头细细打量她的眉眼,两人并肩而行。
一路走过婢女、小厮见着自家世子陪着一女子散步,嘴角含着笑意,纷纷低头行礼。
心里却暗自纳闷,这小主子花天酒地不假,可不曾见他带女子回来过。
按理说他这二十余岁的年纪,早该娶亲纳妾了,可府里竟是无一妻一妾。
夙玉庭怕他们暴露他的身份,在他们开口说话前,伸手阻止了他们。
弦歌没注意到这一幕,眸子环顾四周,突然,一抹白色的身影闯入视线。
心脏倏地顿了一下,然后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尖,仿佛潮水朝她铺天盖地袭来,将她吞没在水里。
溺水的她,死死挣扎。
前方八宝亭内,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目光悠远地落在湖面上,俊逸挺拔的身姿散发清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