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都是千澜初的人,看她的手法,她功夫不弱,想凭一己之力逃出去,恐怕难如登天。
除非龙故宫的宫女去禀报了修离墨,修离墨亲自来一趟,方能救她于水火。
想到那人,脸上浮上了一抹甜美的微笑,可转念一想,千澜初可是他生母,千澜初若是态度强硬,不肯放她,他可会为了她跟千澜初翻脸?
笑意渐渐散去,脸色苍白得可怕,独独双颊上的手指印肿得吓人。
想来修离墨不会违逆千澜初的意思吧,毕竟千澜初是养育他的生母,没千澜初就没今日的修离墨,而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残花败柳,他岂会为了她让千澜初生气?
弦歌心情瞬间低沉了下来,连千澜初什么时候甩开她的手都没察觉。
只听得头顶传来声音,千澜初已经站到了几步之外,一双皓如星辰的美眸轻垂,睥睨着尚瘫在地上的弦歌。
“杀你?哀家不屑,免得哀家那傻儿子来找哀家,哀家无法交代。”千澜初拂了拂衣袍,眼睛却落在弦歌身上。
弦歌轻笑,咬着牙撑起身子,一贯的笑脸轻柔利爽,黑眸倒映千澜初一袭白衣,轻眨间溢出清灵。
千澜初蹙眉,慢慢敛了笑容。
“那太后想怎样?”弦歌浑身酸软无力,连说话都带喘,额上沁出汗珠,细细密密布满额角,衬得脸色愈发苍白,死撑许久,才缓缓站起来。
身子虚晃两下,这才站稳。
柔若无骨、弱柳扶风的样,着实惹人心生怜惜,连千澜初都以为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叫弦歌惊愕的是,千澜初问道:“这身子如何受孕?”
柳眉轻蹙,眼眸皆是不赞同。
“什......什么?”
弦歌怀疑自己听错了。
千澜初不待见她,会容她怀子嗣?
千澜初没有再跟弦歌废话,从袖中取出锦盒,盒中一方明黄绣帕上立了两颗黑色的珠子,指甲大小,圆润有泽。
弦歌抿唇,看着锦盒沉思。
这时啊常从殿外走了进来,经过弦歌身侧时,抬眉看了弦歌一眼。
啊常在千澜初耳边低语,千澜初紧锁的眉缓缓松开,抬眸看向弦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千澜初故意走远,是以弦歌看得见千澜初脸上的表情,却听不到啊常说了什么。
千澜初对啊常低语,这才重新看向弦歌。
啊常颌首,退了出去。
弦歌心里颇为不安,眼皮跳动,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千澜初不想她听见的事,相必与她有关,不然也不会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她。
“吃了它?”千澜初缓步走到弦歌跟前,手上捏着一枚黑色珠子。
弦歌看了千澜初手上的东西,又抬首看向锦盒,发现锦盒里少了一枚。
能吃的东西必然不会是珠子,起初她还疑惑怎会有黑色的珍珠,从未听说过,千澜初让她吃,想来是外形类似珍珠的药丸。
“毒药?”弦歌看向千澜初那张绝美的容颜,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识收紧,泄露了她的紧张。
千澜初将她的细微动作收入眼底,这才缓缓望进弦歌眼底,绽开笑容。
“怎么?怕了?”
弦歌心里发寒,却不甘落了下风,“怕死之心,人皆有之。望娘娘瞧得起,可惜我一介俗人,又怎会不怕?”
顿了顿,弦歌又道:“娘娘当年诈死,难道想故技重施,让我也假死,瞒过皇上?”
“假死?”千澜初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明媚地笑出声来,许久才收住。
转身重新看向弦歌,“我若想你死,必定让你真死,何须让你假死?我说过,你死了,我不好跟我儿子交代。但不代表我这个做母亲的,会眼睁睁看你欺侮我儿子却不作为。”
千澜初垂眸,指尖把玩着手中的药丸,“这毒药名为见血封喉。中毒者需每十日服一次解药,若超过十日未服,浑身血脉凝固,筋脉尽断,瘫在床上,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双眼失明,五日后浑身奇痒难忍,骨肉慢慢腐烂,直至十日后化为一滩脓水。”
千澜初笑得极为阴森,弦歌相信这种事情她做得出来,只是想不到这世上有如此狠毒的药物。
千澜初是想让她不得好死么?
想到经历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还不如求个痛快。
“若是服用解药呢?”弦歌低头看着千澜初指尖的药丸,她不信如此毒物会没有后遗症。
千澜初缓缓收了掌心,赞赏道:“聪明。”
见血封喉毒性极强,就算每十日服用解药,毒素早已渗入五脏六腑,只不过缓时发作,一个月内能彻底清除倒无碍,可若拖一年,那时药石无灵,只能等死,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听千澜初说罢,弦歌脸色微变,千澜初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让你吃下去,一来让你吃点苦头,二来防你再害我儿子。你若表现得好,一个月后我会彻底给你解药,反之亦然,要让我发现你图谋不轨,休怪我不念情意!”
“我要是不吃呢,你是不是会逼我?”弦歌问了最蠢的问题。
千澜初笃定她逃不了,这药她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虽说她现在的身子已经濒临死亡边缘,吃了一味毒药也不会加速死亡,况且她不会伤害修离墨,千澜初亦不会真让她死在修离墨眼皮底下。
可她不敢赌,千澜初这人行事诡异,谁知道她会不会在骗她?
她还想多陪修离墨两个年,不想现在就撒手人寰。
所以这药,她拼死也不能吃。
千澜初直勾勾地看着弦歌,朝弦歌走了一步,弦歌蹙眉,却没后退。
全身的细胞活了起来,她警惕地看着千澜初,双脚微微侧开,若千澜初动手逼她,她要以最快的速度避开,免得遭了毒手。
千澜初挑眉一笑,“放心,我不会逼你。可这是你唯一能跟他在一起的机会。吃了它,以后你们想怎样,我绝不干涉,可你若不吃,那成,离开他,永远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弦歌眼眸微动,吃了它,她不想,毒药是潜在的隐患,她不可能让这种危险埋在身体里,时时刻刻受制于人。如此,千澜初以后让她往东她便不能往西,除非她不想活了。
离开修离墨,更加不可能,以前为了让他活命,她已经违背初衷离开了他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她绝不会再让他失望。
☆、第四百零六章 我只想她安好,不在意她会不会为了性命舍弃我
弦歌垂眸,看着千澜初紧握的拳头,那双素手里捏的正是至毒之药,而千澜初说起毒药发作的征兆时,声音柔婉清脆,好似在说平常不过之事。
微沉吟,弦歌深吸一口气,这才重新看向千澜初撄。
“我以为爱一个人就要保护好自己,让他无后顾之忧,若为了彰显自己爱那人而受制于人,甚至伤害身体以表忠心,我以为那非爱,却是愚蠢。我爱他,便不会让自己受伤,害他担心,且不论这个,今日若我吃了毒药,指不定哪天发作。命在旦夕,谈何陪他天长地久?一个残败的身躯,怎能照顾好他?”
她可以为了保他性命伤害他,却不能为了保自己的性命离开他。
总归人各有命,她已穿越时空来到他身边,与他轰轰烈烈相爱一场,虽然他们相遇是神佛造成,可她无怨无悔,如今就是死也无憾,可惜不能与他白头偕老。
她不会蠢到相信千澜初,如果这是封喉毒药,入喉即死,她死前也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偿。
千澜初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怔愣了好久。
她以为弦歌是那种刚烈、不知变通的女子,可以为了修离墨委曲求全,没想到她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眸中闪过精光,越过弦歌瞟了一眼屏风,而后低低一笑。
“说这么多,借口挺好,可惜还不是怕死?你说的那通大道理无处求证,我也没时间,我儿子更没那么多命陪你耗。作为母亲,我不可能让儿子身边留有祸害,拿他的命来赌你的真心。”
千澜初冷了神色,说话的语气也硬了下来,不似起初的温懦。
“所以这药你不吃,便只能说你贪生怕死,一个贪生怕死之人为了活命,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别说拿刀子捅我儿子了。既然如此,你还是趁早离开他,免得哪天我发现你不轨,结果了你!”
弦歌素来不会与人口舌之争,顿时焉了下来,哑口无言。
她想反驳千澜初,倒被千澜初截断了话。
“你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吃了它,留在我儿子身边。要么拿着金银财宝离开他身边,我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千澜初笑得端庄典雅,弦歌沉默地低下头,余光扫过千澜初手心静立的药丸。
唇被她咬得稀巴烂,舌尖尝到血腥味,脸又隐隐作痛,可恨的是,头痛的毛病也一齐袭来,她强撑着一丝清明。
轻轻阖上眼睛,想着休憩一番,让脑子清明起来,好想出逃走的法子。
千澜初嘴上说不会强迫她,可她若不吃,她会不会直接将她送出宫,让修离墨一辈子都找不到她。
她相信千澜初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胆量,当年她敢诈死期满修离墨,而且藏身隐秘,竟连修离墨都没怀疑半分,可想而知她的能力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