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脏,她也休想独善其身。
在她唇上轻轻呢喃,“歌儿,你爱我么?”
他离开她的唇,抵着她的额头,两人的呼吸深深萦绕。
众生芸芸,能寻得一知心人,相遇相知相爱相守,定是上苍恩赐,他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歌儿?”她的眼神清凉,他猛地一震,心兀地拔凉,“是我不好,以后绝不委屈你。”
“别这么看我。”他烦躁地遮住她的眼睛。
苍凉的天地,月色清寥,烟雾笼罩了皇城。
*
恩怨情仇,谁做下的孽,谁来还。
上有三尺神明,下有黄泉地狱,做了亏心事,夜半鬼敲门。
慕幽的冬天,绿色的枝叶点点染染,一滴滴清晨的露珠,凝结成晶莹剔透的霜雾,嫩叶吐出白色的雾气。
太阳从东边的苍翠远黛爬起,行人匆匆,小贩叫卖,京都一派繁华。
蛇有冬眠,而人类永远忙忙碌碌,看不到尽头,若有一日变成白骨,埋进黄土,才至此方歇。
可谁都不想死,不想如孤魂野鬼般游离在天地间,没有记忆,没有爱恨情仇,成为空气中微小的尘埃。
太阳的光热渐渐散去,自广漠的天际滑过,自这一端到那一端,用了十二个时辰,慢吞吞如垂暮的老人,眯着爬满皱纹的眼睛笑看众生。
最后一丝光线散去,黑幕悄悄来临,如地狱之门开启,白色的鬼气先行,烟雾占满了皇城。
黑夜中,红色的灯盏若隐若现,在雾气中散发着微弱的光线,以生命唱一曲梨花落。
皇宫。
“啊墨......”
苏禅衣狼狈匍匐在地,珠钗落了一地,发鬓上还斜斜地插着金步摇。
妩媚的脸庞白得如殿外萦绕的雾气,一双眸子盈满水珠,像极将要落雨的天幕,丝丝缠绵悱恻缱绻。
如此娇艳欲滴的美人,修离墨却丝毫不心软,手持一柄长剑,剑尖抵在她的下颌。
“闭嘴!”他厌恶地斥责,“本王的名字,你不配叫。”
一字一顿,带着熊熊怒火,如冰块狠狠朝她迎面砸去。
“你......你要杀我?”她凄苦一笑,“你不是已经得偿所愿,将她娶回去了么?我犯了什么错,你要这般待我?”
五指收紧,这张妖艳的脸孔,几时也清纯过。
多年前,跟在他身后,柔软地喊他“墨哥哥”,一双眸子清零似水,可如今怎变得污浊不堪?
这些年在宫中杀红了眼么?
“杀你?”凤眸凌然,薄唇如刀,“你不配。”
不配?
多残忍的字眼。
“你跟她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他冷声道,握着剑的手沉稳刚健,一寸的距离,她能感觉到剑身散发的寒气迎面扑来,他真狠,一点都不怕伤及她。
“怎么?她跟你告状了?”苏禅衣轻笑,不管不顾地仰视着眼前天神般的男人。
她一生都在追随他的步伐,渴求他一丁点的爱,可他从来没为她停留过。
沐弦歌区区一贱女人,她凭什么?
凭什么轻而易举得到他的爱?
“她让你来杀我?”地上冰冷,她涂满丹蔻的指甲狠狠扣在地板上,一声尖锐的,指甲划过石头,顷刻断裂。
“不关她的事。”
苏禅衣冷笑,“你将她摘得干干净净?想保护她么?”
“啊墨,你双手沾满了鲜血,而她却干干净净,她怎么会喜欢一个杀人狂魔?每天夜里,想到身边躺着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不知你身边有多少恶鬼纠缠,她难道不怕么?”
苏禅衣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踉跄之下,险些栽倒在修离墨的剑上,而他这次硬下了心肠,谁伤她,谁就要为此付出代价,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剑划破了苏禅衣的衣裳,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如果我是你,我会拉她一起沉沦,一地入地狱。”苏禅衣笑得癫狂,“不,你不必拉她,她也会入地狱的。啊墨,你残害了多少人,你没想过会有报应吧?”
“对了,你不相信神佛,自然也不信这些子虚乌有之事,可若苍天有眼呢?啊墨,我诅咒你们,诅咒你所有的罪恶都将报应在她身上,你们永生永世都不能在一起,老天会把她夺走的,你注定孤独一辈子!”
“苏禅衣!”修离墨手上青筋暴跳,手腕轻转,冰冷的剑刺入了她的身体里。
冰冷、温热,明艳的红色顺着白色的剑流了出来。
他对谁都不会心慈手软,便是对沐弦歌,他心里疼痛,仍会一剑斩断两人的关系,更遑论诅咒她的苏禅衣呢。
苏禅衣瞪着一双明媚的眼睛,灯火在摇晃,渐渐暗淡了色彩。
眸子触及胸口锋利的剑,缓慢剥离骨肉,似在折磨,一点一点挽出模糊的肉末。
他的残忍,第一次,她深切体会。
“所有的报应,我一己承担,绝不会连累她。”剑在滴血,他的话却比刺在身上的伤口让她更痛千百倍。
苏禅衣泪流满面,“你当初若对我有一分情意,我岂会入宫为妃,毁了自己的一生?”
“啊墨,你欠我苏家七十余条人命,现在连我这一根独苗也毁了。你不怕遭报应么?”
“我不会杀你。”凉薄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果然心狠,没有一丝不忍。
他这一剑掌握了力道,她不会死。
“你已经杀了我了,我现在活着生不如死!”苏禅衣凄厉大叫。
宫人被遣退,可她这一声卯足了劲,她豁出去了,死也要拉着他当垫背。
畸形的爱,得不到就毁掉。
她苏禅衣得不到,她沐弦歌也休想得到,谁都别想得到。
“苏禅衣,我警告过你,叫你不要碰她!可你却陷害她,她差点死了,你懂么?”
这一点是他唯一不能忍的,她现在恨透了他,这一生岁月有尽,而他还要为她打下一片江山,携她笑看苍生,倾尽一生,她何时才能忘却他带来的伤痛,再次笑颜如花为他绽放?
“贱人命大,早知如此,我会直接杀了她,何故给自己留下祸患?”苏禅衣绝望地看着他。
“呵!”修离墨突然轻笑,“你从来就没有手软,她身上溃烂,是你买通狱卒在鞭子上撒了药,毒液渗入肌肤内,才几天,她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苏禅衣,你该死!”他眸中散发嗜血的光芒,剑依然抵在她胸前。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阴昭跟他提起,他的心猛地抽搐,可他却被恨侵占了头脑,放任苏禅衣所为,以为她在替他报仇,所以他没有找她算账。
可当一切真相***裸揭露,他方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不但眼睁睁看着她沦落险境,还助纣为虐。
苏禅衣脸色大变,“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第三百六十章 朕有没有情,你不清楚么
“啊墨,她跟皇帝联手,将你十五万士兵斩杀殆尽,你怎能因儿女私情,忘却仇恨?你这么做,对得起死去的将士么?”
“我不过是在帮你报仇,你下不了手,那我帮你。我有什么错?你为了一个贱人,居然不管不顾跑进宫来,你这是要跟我彻底撕破脸么?撄”
苏禅衣冷笑,那张妖媚的脸庞在灯火下勾出诡异的笑容。
“为了我?”修离墨觉得好笑,“皇帝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肯牺牲自己的骨肉来陷害她?你难道不知道,你若生下皇子,那这慕幽的江山可能会落到你手中么?”
苏禅衣疼得脸色发白,却不肯开口求饶,死撑着站稳身子。
“呵!啊墨,若是你的孩子,我宝贝还来不及呢,怎会伤害它?可它不是。你若肯依我一次......”
她笑得妖媚,竟伸手褪下衣袍。
染了血的衣袍委落在地,红色的里衣紧紧勾勒出她妙曼的身躯,如同散发着香味的水蜜桃,对男人而言,是致命的毒药。
多少男人一辈子在死亡边缘游走,为的不就是美人在怀,一杯浓酒,醉卧美人膝?
修离墨站在山巅,江山繁华唾手可得,美人环绕周身,引诱他的女人不计其数,她苏禅衣算哪根葱,他岂会心动偿?
“冥顽不灵!”
修离墨身形快速移动,点了苏禅衣的穴道,“你不要脸,我还怕污了眼睛。”
“你......”苏禅衣手僵在领口处,一脚挪了出去,冷风灌进来,优美的姿态,如舞娘在风中起舞。
美目圆瞪,娇嗔之态。
“我不会让你害她,这辈子,你就等着常伴青灯古佛吧。”
颀长的身影越走越远,苏禅衣泪流满面。
御龙殿,皇帝的寝宫。
皇帝刚褪去外袍,正待就寝,修离墨便一脚踢开御龙殿的大门,冷骛地走了进去。
风猛烈吹拂,灯盏摇曳,衣袍凌风而起,在他身后,皎洁的夜空寂寥宽广,定格为他的背景。
“修离墨!”皇帝眯眼,快速拉起屏风上的衣袍披上。
“你也太无法无天了!没有朕的传召,深夜擅闯皇宫,不怕朕治你谋逆之罪么?”
“沐宣境!”修离墨红了眼睛,甩手关上殿门,朝皇帝步步逼近。
“你算计本王,让本王误会了她,险些将她害死,这笔账,本王今夜就要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