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苦笑,这人对她真狠。
她以为他离开了,却迟迟没听见开门的声音,视线里,一双足靴渐渐走近。
他没走。
她心里一喜,眼前突然一亮,盖头被撤去,扬落在地。
房间里,烛火在“嗞嗞”燃烧,一对红烛如烟火绚烂,暖暖的红光映遍屋内,到处都是大红色。
窗外,灯盏斜斜照下亮光,夜已降临,挟裹着凉薄的冷气,从门窗的隙缝里流进。
修离墨站在她跟前,红盖头撤去,那双明媚的脸蛋映入眼睑,脸上依稀可见泪痕。
凤眸倏地收紧,舒展的眉心拧成一团。
她哭了?
为了白萧荞而哭?
方才那些话都是哄他的么,她说不在乎,可她脸上的眼泪作何解释?
弦歌抬头,见他眼神幽暗深邃,没有一丝喜悦,缓缓勾起的嘴角浅浅落下。
他不开心。
略略低眉,却见他手上端了两杯酒。
那是合卺酒?
传说中新婚夜要喝的交杯酒?
她咬了咬唇,目光移到自己的手上,这抬不起的手,怎么跟他交杯?
一声闷响传来,她看到地上躺了两只杯子,他端来的杯子。
可那酒呢?
怎没漏出来?
他生气,所以连交杯酒都不愿跟她喝了么?
“你......”弦歌酝酿着该说什么,他却突然俯下身子,一把攫住她的下颌。
他的气息侵袭而来,伴随着浓烈的酒味,炽热的唇紧紧贴上她的。
他撬开了她的贝齿,舌闯了进去,酒水被他踱入口中,她被呛住,脸憋得通红,奈何他紧紧捏着她的脸,火辣辣的酒味滑入喉咙里。
深入浅出,他的舌一如他的人那般霸道,待到她眼前眩晕,险些窒息昏厥,他才缓缓撤离。
“咳咳咳......”她俯身咳嗽,那浓烈的酒味在口中乱蹿。
交杯酒可以这么喝么?
他讳莫如深地看她使劲咳嗽,唇上遗留她的芳香,他蹙眉,伸手拍上她的背。
他这一拍,她咳得更厉害,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怎么?本王喂酒,你就这么厌恶?恨不得把酒都咳出来?”他冷笑将手撤离。
头上的凤冠压得脖子酸疼,珠钗随着她咳嗽而拼命晃动,“叮铃”作响。
她噎住,死命抑制喉咙的痒麻,许久才缓过来。
抬头,男人阴恻恻地盯着她瞧,她轻叹,“我喝不了酒。”
“我的手,还能好么?”她看向垂在身侧的手,起初还会痛,现在已经没有知觉了。
而夜里又冷,手也冻得青紫。
他垂眸看去,“这手要着也没用,不能动岂非更好?
“我不想做残废。”她摇头,映在墙上的两道影子交叠在一起,他看去,轻笑,“我也不想要一个残废。”
他都忘了,方才盛怒之下,折断了她的手腕,而她竟然忍气吞声这么久。
修离墨将她的手接好之后,便离开了凌霜阁。
她想挽留他,不想一个人呆在冷清的屋子里,可这话却说不出口。
外面宾客如云,岂能因她一时悲喜落了笑话。
幸亏他揭了盖头,没让她像电视剧里那样,一直遮着盖头坐在床上等,等宾客散去,夜深人静才揭下。
双手还隐隐作痛,她走到梳妆台前,将头上的凤冠摘下,珠钗坠子一一拿下。
镜子里,女人的脸色苍白,脸颊上依稀可见泪痕。
怪不得他看她的眼神盈满了憎恨,以为她为白萧荞落泪么
弦歌哭笑不得,这下又加深误会了。
一头青丝披散而下,脸蛋娇小,红唇微肿,今日的她,有不一样的美,可他似乎没正眼瞧过。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她的大喜之日,却如同一场闹剧一般。
不久,圣音便进来陪她,两人也相对无言。
起初她还会问,圣音却闭口不言,她索性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院落外,突然传来守夜婢女的声音。
“听说今日王爷拜堂时发生的事了吗?”
“听说了,王爷废了白大人一只手臂。”
“啧,不是说这个。我想说里边那位,咱们王妃。”
“什么王妃,也不知王爷瞧上她那一点?身子不清不白,依我看,若非她勾引王爷,王爷怎会娶她那样的女人?”
“听说她和白大人有染,之后又要嫁给王爷,白大人气不过,便有了今日这一出。王爷大婚,白大人送了一顶绿帽子,这不是暗讽王爷,告诉世人,这王妃和他已非清白么?”
“嘘!你小声点,别叫王妃听见了。”
“怕什么,就是叫她听见才好。她恬不知耻,勾搭上咱王爷,还不容咱们说了?”
“可怜!白大人可是我心目中的情人,却白白为了这个女人失去了一条手臂,也不知现在脱离危险没有?”
“听宫里人说,之前皇上赐婚那日,白大人还和王爷在金銮殿外大打一架,白大人说,王妃和他那啥了,而且王妃还不要脸地委屈自己去伺候白大人。你想想,文武百官都在场,若非真有其事,白大人怎会甘愿得罪王爷也要说出这些话?王爷大怒,瞧见今日没有,白大人遭殃了。”
屋内,弦歌脸色突变,还发生了这些她不知道的事?
莫怪修离墨恨她,原来他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而她却是罪魁祸首。
☆、第三百四十六章 杀鸡儆猴
“去哪?”圣音听闻这些婢子在背后乱嚼舌根,便想着出去教训她们一番,弦歌却叫住了她。
“出去教训她们。”圣音头也不回,一柄长剑一直被她握在手中。
“不必了,让她们说去吧。”弦歌叹息,今日是她大喜之日,她不想惹出事端。
修离墨派去清乐院侍奉她的十个婢女,果然比这些人好多了。
凄凉的凌霜阁,倒不比清乐院有人气撄。
前院大堂的喧闹声还在继续,时不时传来一阵欢呼,礼乐声悠扬入耳。
白萧荞之事,似乎没影响众人的兴致偿。
圣音沉默地退回她身边,“王妃,您的名声和王爷绑在一起。”
弦歌伸手按压太阳穴,徐徐看向她,圣音的意思,她懂。
她的名声被人折辱,丢脸的不止她一人,还有他,她的夫君。
“好,那你去吧。”弦歌轻笑,“最好把所有人的嘴巴都封了。”
弦歌原在开玩笑,不想今夜她的话竟成了诅咒,那些婢女此生再无开口的机会。
婢女冷嘲热讽的声音像凉飕飕的冷风,从隙缝里钻了进来。
弦歌闭眼冷笑,她倒要看看,这些人就不怕死活么?
“啊......”
院落外传来凄厉的惨叫声,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突然就沉寂了下来。
风还在狂吼,呜咽得像厉鬼在呻吟。
弦歌猛地站起身来,长发披垂在胸前,圣音凝耳倾听,神情严肃。
“王......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知......知错了......”
“王爷饶命......”
细细微弱的声音,带着哭腔的颤音,似是骇极,声音断断续续。
是她们,那些方才还在说三道四的婢女。
很怕么?
所以才惊惧得连话都说不清。
弦歌拧眉,他回来了?
撞见一众婢女在说她闲话,所以出手教训一番?
可她知他素来狠辣,对厌恶之人从不会手下留情。
她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出去看看。
她是新娘子,出去若被他看见,他又会生气吧。
可若不去,那婢女怎么办?
刚才那一声惨叫,在耳边久久绕梁,她想起了今日的白萧荞,后来他说断了白萧荞的手臂,那这会儿呢,又是做了什么。
就在弦歌沉思的时候,院落外又响起了婢女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还有奇怪的“啪啪”声。
“出去看看。”
开门之后,弦歌被眼前的场景震住。
凌霜阁的七八个婢子趴在长凳上,身侧一干侍卫手持木杖抬高又落下。
她听到了木杖打在臀部发出的清脆响声。
她们脸色苍白,臀部上很快渗出了鲜血,她们虽然是婢女,可也娇滴滴,侍卫大抵受了命令,往死里打。
“王.....王爷饶命......”
“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们还在苦苦哀求,夹杂着哭声。
“住......住手!”弦歌扶着门板,眸中闪过不忍。
可没人听她的,那些婢女的哭叫声盖过了她的声音。
“圣音,快去阻止他们。”弦歌伸手抓住身侧的圣音。
圣音没动,目光落在院落拱形门口上。
弦歌顺着看去,便怔愣在当场。
一身火红衣袍的男人孑然而立,目光幽冷地落在她身上,而他身后,跟随了一众大臣,就连皇帝也还未离去。
他们噤声,神色不定地看着一众被杖责的婢女。
不知谁发现了她,“咦”地一声,众人的目光瞬间扬落到她身上。
这些人来干嘛?
可弦歌此时却没心思想太多,她担忧这些婢女。
“夫......夫君......”弦歌咬牙走到修离墨面前,想了想,便将这称呼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