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她的手废了,钻心的疼自腕上蹿入心底,他向来狠辣,对她也未曾留过情。
若这手好不了,她这辈子就无法再抱他了。
弦歌悲苦,他的声音却流了进来,若轻举妄动,那清乐院一众婢女便遭殃。
其实她大可不必理会,那些婢女是他的人,他爱杀便杀,关她何事。
可现在,这局面乱糟糟,她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问圣音,圣音也不理会她。
若她搅局,将这事弄得更遭,他会无法收场,所以,她也只能听天由命,放他去面对众人的冷嘲热讽。
众人的目光追随着修离墨,他一步一步朝白萧荞走去,唇瓣紧抿,眸光露出嗜血的杀意,像一张网,将白萧荞死死困住。
众人纷纷让道,他每走一步,地板和靴子发出沉冷的敲击声,重重落在众人心上,这时谁也不敢发声,招惹尚在盛怒中的男人。
白萧荞嘴角的笑意僵住,这男人散发的阴冷气息让他心下惊惧,他看向皇帝,见皇帝眸光不明地盯着修离墨的背影。
白萧荞稍稍安定,他再狂妄,今日是他大喜之日,皇上还在当场,他定然不敢对他如何。
修离墨停在他跟前,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盒子,旋即展唇轻笑。
白萧荞愣住,就连众人也摸不着头脑。
“白大人,你这家仆该打。本王婚宴,他怎弄错礼盒,将你的绿帽子拿来了?”修离墨抬眸,眉梢掠过一旁的家仆。
这家仆正是方才送礼盒进来之人,闻言,他猛地摇头。
白萧荞脸色变青,这人颠倒是非黑白,什么叫他的绿帽子?
“本王知道,你未婚妻偷人,给你带来莫大的伤害,可你也用不着在家里藏掖着一顶绿帽子时刻提醒自己。你瞧瞧,今日不是闹了笑话?”
“本王倒是无所谓,可你白大人的脸面,往哪搁?”
“修离墨!你胡说八道,礼盒......”
“白大人!”修离墨眸色微沉,倏地打断他,“今日是本王与王妃大婚,你能来,本王欢迎。当年王妃少不更事,惹白大人厌烦,白大人在坊间放言羞辱王妃,本王便忍了。本王不在乎世人的言论,可不代表王妃不在乎,她清清白白的名声,被你损毁,你一个堂堂男儿,竟不觉得与一个女子计较失了身份么?”
“在场众人皆知,当年王妃对白大人芳心暗许,可白大人不懂得珍惜,让王妃名誉受损,他身为一个男儿,却让王妃一介女子承受世人的嘲讽。两年前,王妃犯下大错,是白大人奏请皇上将王妃关进冷宫,早在那时,王妃已然死心。”
“后来王妃与本王相恋,又怎会再与白大人不清不楚?白大人莫以为,本王比不上你,还是都当众人是傻瓜,眼瞎了么?”
“我有没有胡言乱语,修离墨你最清楚,她......”白萧荞顿时慌乱,他竟不知修离墨有那么好的口才,再说下去,他故意侮辱王妃的罪名就定了。
“白大人!金銮殿外,本王已警告过你,莫要再放言羞辱王妃,今日本王看在大喜之日,且不跟你计较。”修离墨冷笑着拿起礼盒里的绿帽子。
“这帽子,白大人留着自己用罢。”
众人见白萧荞一脸怒容,琉玥王随手将绿帽子戴到了白萧荞头上。
“修离墨!”白萧荞大吼,一股羞辱涌上心头,他气得扯下帽子,连带着发髻也歪了。
昔日丰神俊逸的温润公子,今日丢尽了脸面。
绿帽子被摔在地上,他今日要来羞辱修离墨,却反被羞辱了。
“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也有人努力憋笑,脸色迅速胀红。
皇帝拧眉,阴恻恻地扫过众人,沉声道,“闭嘴!”
大堂瞬间鸦雀无声,可那些压抑笑声的人,肩膀在微微抖动。
“众位,今日本王要替王妃清名!她绝非坊间传言那般不堪。本王自视清高孤傲,王妃若非清白之身,众位以为,以本王的眼界,会甘心娶王妃为妻么?”修离墨淡淡道。
众人方才醒悟,他这话倒没错,谁不知道琉玥王不近女色,突然迎娶公主,虽是皇上下旨,可以他猖狂的性子,他若不愿,谁能逼迫他?
那日在金銮殿外,琉玥王听闻白萧荞损毁公主声誉,他也未拒婚,那他必然相信公主清白。
再瞧今日种种,琉玥王对公主温柔体贴,且连白萧荞当众给难堪,他也维护公主,没想要取消婚事。
公主若非像他所言,清清白白,以他的权势,他要什么女人没有,却非公主不可么?
谁也不相信,像他这么骄傲的男人,他会娶一个残花败柳。
果然谣言害人,幸亏他们没有做出蠢事,不然事后琉玥王清算,他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修离墨!你妖言惑众,那夜在落月湖......”
“啊......”
白萧荞话音未落,便爆出了一声惨叫。
众人震住,白萧荞的右臂没了,血从他断裂的臂膀出喷涌而出,温润的脸扭曲成一团,他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一条手臂躺在地上,断臂上的五指还在抽搐,血染红了地板。
“啊......”众人大骇,随之惊叫出声,人群里有贵妇人、官家小姐、小孩,他们纷纷捂住眼睛,吓得瑟瑟发抖。
“萧荞!”皇帝脸色大变,大步走了下来,“快!快请御医。”
人是修离墨伤的,他冷笑着收回手,皇帝忿然地瞪着他。
可这是在琉玥王府,下人只听修离墨的话,没有修离墨点头,就算是皇帝,他们也不敢出去请太夫。
☆、第三百四十五章 我不想做残废
“你们都耳聋了吗?朕叫你们去请御医!”
白萧荞脸色苍白,昏厥了过去,皇帝站在那滩污血前大吼,三王爷蹲在白萧荞身侧,也吓得脸色苍白。
众人早被琉玥王的残暴手段吓得两腿发软,谁也不敢吱声,阴昭蹙眉,突然转眸看向弦歌。
“来人,把人抬下去,别让他死了!”修离墨看向门口,候在门口的一众侍仆进来将人抬走。
而后又有人进来清洗地板,很快,地上的血迹清扫干净,一尘不染偿。
皇帝一言不发地盯着琉玥王,背在身后的手死死刺入掌心。
白萧荞若出事,他拿什么去跟母后交代撄?
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去看那一身残冷的男人。
“皇上还要留下观礼么?”修离墨嘴角轻勾,似乎方才之事绝非他所为。
“修离墨!萧荞若出事,朕定不饶你!”皇帝阴着脸走回高堂之上,经过弦歌身侧的时候,那眼神像要吃人一样。
皇帝这举动,默认了要留下,而依琉玥王之意,这亲要成。
“拜堂!”修离墨朝浑身战栗的司礼睇了一眼,便堂而皇之地朝弦歌走去。
弦歌尚不知发生了何事。
白萧荞惨叫,皇帝之话,她能猜出,修离墨对白萧荞出手了。
大堂上,蔓延着血腥味。
她心下担忧,可圣音将她困住,她双手动弹不得,待修离墨回到她身侧,重新将她揽入怀中。
“发......发生了什么事?”他似乎心情不错,这次没将她弄疼。
他方才那一番维护,她心里颇为感动,即使他再生气,以为她和白萧荞有染,却没让她当众难堪,还违心洗清了她的污名。
他在自欺欺人,而这番话,有多少人肯信,她不在乎,只要众人不羞辱他,她便心满意足。
他没有回应她,拉着她的手,在司礼的一声声高呼中,完成了人生中的仪式。
整个过程,她都处于晕乎乎的状态,像木偶一样,由他牵手完成所有的动作。
在拜高堂时,他没有动,因为他双亲已逝,而上首却坐着皇帝,他怎会去拜他?
他不动,弦歌自然没动,司礼仍在震惊中,也没瞧清楚,木讷地喊完指令。
大婚之日见血,琉玥王却淡定从容地完成拜堂仪式,众人被方才一幕骇住,高兴不起来,可又怕落了他面子,故而强颜欢笑。
礼乐声倒欢快,将清冷尴尬的氛围驱逐。
仪式完成后,修离墨便带着弦歌回了凌霜阁。
清乐院是她未出阁时的居所,这凌霜阁却是她为人妇后的阁楼,就在栖梧轩左前方,离得不甚远。
凌霜阁内,婢女被遣退,只余了修离墨和沐弦歌二人,弦歌坐在床头,修离墨站在她跟前,眸光复杂地落在她身上。
“白萧荞,我断了他一只手臂。”他突然开口,从拜堂结束后,第一次和她说话。
“嗯。”弦歌轻声道,她知道修离墨不会轻易饶过白萧荞,她也恨白萧荞,断了只手臂,根本不足以抵消她的恨。
“你便不心疼?不怪我狠么?”他蹙眉,想过她会歇斯底里,想过她会怨恨他,却独独没想到她会这般冷淡。
“修离墨,我比你更恨他,他死了才好,我为什么要心疼?”弦歌轻笑,这人为何就不懂她的心思。
视线里,火红的袍角轻扬,那双足靴离去。
“你去哪?”弦歌心下一凛,想要伸手去拉他的袍角,徒然发现双手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