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又来了一句,“特别是女人。”
冰清微微一怔,见她脸色不好,又不知这图案有何玄机,只得低声应下。
“还有,你注意些,暗中查探就好,不要让人知道,更不能说出去。”
夜悄悄来临,宫里陷入灯海的光晕里。
竹霜殿寂静冷清,殿内只余弦歌一人,她在伏在桌案上,幽冷的烛火映衬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眸中跳跃烛火。
她凝着纸上的蝴蝶,心绪混乱。
脖子酸疼,她稍稍揉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纸,闭眼往后靠去。
竹霜殿在皇宫的西面,远离后宫的喧嚣,入夜之后,更是安静得可怕。
她以往便喜欢这样安静的夜晚,可今晚却感到无端的惊惧。
黑暗朝她侵袭而来,挟裹着死亡沉重的气息,她听到自己的呼吸渐渐加重。
额上渐渐冒出冷汗,她猛地睁开眼睛。
目光呆滞地转了一圈,才发现自己是做了噩梦。
月光透过窗棂溜了进来,一道身影赫然在月光的晕染下颀长屹立。
弦歌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掐了一下手臂,疼痛袭来。
不是梦。
那人赫然是修离墨。
在她陷入睡梦中的时候,他悄悄潜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
弦歌努力忘记昨夜的事,可越想忘,那画面越清晰,伴随着沉淀已久的疼痛。
“你可曾摘下过我的面具?”
淡淡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磁性,他不答反问。
弦歌咬牙点头,“是。”
他来就是问这么个问题么?
下颌突然一疼,男人快速地闪身出现在她面前,五指紧扣她的下颌,微微眯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淡淡的烛火拉长他的影子,将那沉黑压迫的黑影笼罩在她身上。
弦歌疼得眉头紧蹙,他逼得极近,凉薄的气息扑面而来,弦歌狠狠一抽,倔强地对上他薄怒的眸子。
“所以,你看过本王的脸?”男人紧紧凝着她,一字一顿从他的薄唇里逸出。
弦歌一怔,忆起今早男人面具之下的那张脸,如玉的肌肤上攀附了凌厉的刀锋痕迹,经年累月,深邃的疤痕如同一道道沟壑,毁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即使毁了容,从他的轮廓依稀瞧出风华绝色。
心中一痛,弦歌眸中缓缓盈满泪水。
“看过.....”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可端是两个字,就已泄露了她起伏的心绪。
男人突然冷笑,松开她的下颌,直起身子冷然睥睨着她。
“是不是觉得很恶心?”连他都没法面对的脸,又怎能让她接受。
“修离墨......”他自嘲的语气让她很不好受,她皱眉看着他,却被他徒然打断。
“你不顾身子,醒来就迫不及待离开王府,不就是因为厌恶本王这张脸么?”
“我没有!”弦歌大声反驳,她失去了冷静,即使知道这个男人心心念念的另有其人,可她还是无法看到他这样瞧不起自己。
“不过是一副皮囊,你有什么好在意的?又不是女人,要靠脸蛋吃饭。你有权有势,谁敢多说半句。何况我从来都不在意你的容貌,你难道就不知道?在你眼中过,我就是这般不堪之人?”弦歌越说越激动,男人却因为她的话,暗淡的眸子渐渐明亮。
☆、第二百二十一章 那你娶我可好
“你说的可是真的?”
修离墨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而她因为太激动,没注意到他悄悄移了位置。
肩上一暖,随着男人压迫的气息侵袭而来,她住了嘴,一时愣住。
为他那颇为愉悦的语气,还有那淡淡的不确定。
她突然没了声音,修离墨凤眸微眯偿。
果然么?
她说的这番话全是敷衍,再听他确认,她就说不出了撄?
五指越收越紧,弦歌恍然回神,抬头看着他。
薄怒、冷然、悔恨......
复杂的眸光让她震住。
她想抚平他紧蹙的眉眼,这般想着,手已经触上了他的眉。
修离墨眸光大骇,猛地甩开她的手。
手重重砸向桌角,一瞬红肿。
她怔怔看着他,手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身子一颤。
他目光也落到她迅速红肿的手上,嘴唇蠕动,他竟俯下身子,执起她的手。
暖暖的触感传来,弦歌鼻尖一酸,猛地缩回手。
她起身后退,看着男人微微薄怒的眸子,她低低一笑,“夜深了,琉玥王......请回吧......”
这算什么?
白天一天都没出现,夜里倒来质问她么?
她损了清白救了他,反倒成了她的错?
他凭什么对她发脾气?
“沐弦歌,过来!”男人盯着空落落的手,而后抬头凝着她步步后退,沉声下命令。
他到底还是不懂,她并非他的手下,又怎会听他摆布?
“夜闯皇宫,若是叫皇上知道了,你也不好交代吧。”弦歌抬出了皇帝,她知他不会顾忌皇帝,可是毕竟君臣之礼不可废,他到底还是会留几分薄面。
这次弦歌却想错了,他敢肆无忌弹出入皇宫,自是有恃无恐。
“你若是不怕传出你悬月公主夜间与我私会,我又何惧?”修离墨冷笑。
弦歌轻轻撇开视线,每次一看到他,耳边就回响起他口中呢喃的“啊禅”。
这种感觉让她很厌恶。
“毁了我你就开心吗?”弦歌嘴角轻勾,眸子凝着窗外。
淡淡的月光迷雾一般,很美!
半响没动静,弦歌以为他走了,转头一瞧,却见他眸色深深,淡淡的烛火映衬在他身上,他唇色煞白。
“沐弦歌,你既说不在意本王丑陋的容颜,那为何总是这般若即若离?”他凝眉问道。
昨夜她成了他的女人,却没有责问他,更没有生气,而是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试问哪个女人会这般不在乎自己的身子?
她的态度让他捉摸不透,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算是领教了。
若即若离?
弦歌怔住,她给他的是这种感觉吗?
他也会在乎?
弦歌苦涩一笑,摇了摇头,“别事事都扯上你的容颜,我最后再说一次,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倾国倾城之色,我沐弦歌不是这么肤浅的人。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意什么?而且,修离墨,你扪心自问,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我对你若即若离?那你呢?你高兴时就逗我一逗,不高兴时就冷落我。华清宫那一剑,你是打算杀了我么?”
弦歌殷切地看向他,他却凝眉不语,渐渐地,她的心也冷了下来。
为什么不解释?
哪怕说当时形势所逼,她也会稍稍宽慰,可他吝惜开口。
“算了,你走吧。”弦歌疲倦地摆了摆手,转身就要出去。
手腕一紧,纤长的手紧紧攥住她,指节泛白,他低声沉问:“沐弦歌,你到底想要怎样?”
要怎样?
她要他的心,可以么?
弦歌低低一笑,仰头瞧着男人光洁的下颌,那张弧线优美的下颌紧绷。
“我要怎样都可以吗?”她自嘲一笑。
男人微微沉吟,紧紧凝着巧笑倩兮的女子,心突然一紧,话脱口而出头,“是。”
承诺一出,他自己愣了一下,然后蹙眉,似是懊恼。
弦歌轻笑,“那你娶我好不好?”
男人的手一顿,突然松开了她,她冷笑着退开。
“不是说我要怎样都可以?”盯着那人复杂的眸色,她悲戚地想撕碎他的伪装。
男人狼狈地闭上眼睛,他看不得她这嘲讽的神色,似乎拿刀刮在他心上,他的懦弱胆怯被狠狠敞开。
“换一个。”男人旋即睁开眼睛,弦歌嘲讽一笑,“你放心好了,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我们不过是露水姻缘,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怎么说我都是一国公主,总不至于对你死缠烂打让你负责。”
“沐弦歌!”男人青筋暴跳,突然朝她大喝。
弦歌一震,嘴角的笑意僵住。
这时门外传来冰清的声音,“公主,您还好么?”
弦歌凝眉看向门外,心里隐隐担忧,朝着修离墨道:“你快走吧。”
“今夜把话说清楚!”男人的声音丝毫没有减弱,似乎根本不怕别人知道他在这里。
弦歌无奈地朝外道:“没事,你且下去休息吧。”
今早冰清便瞧见了她一身狼狈,而她昨夜一夜未归,想来她也隐隐猜出了什么。
不然她也不会偷偷看着她,欲言又止。
这些弦歌都知道,她只是倦于解释。
“好,你说。”弦歌走向内屋,落座在桌边。
男人跟了进来。
桌上摆了一篮子阵线、布料、刺绣样板。
一盏烛灯散发微弱的光,弦歌捻起长针挑开灯芯,烛火噌地跃然而起,明亮的灯火将她的脸照得若隐若现。
许久没有声响,弦歌微微抬头,“怎么不说?”
男人眉眼沉怒,死死地瞪着她,弦歌一怔,这又是作甚?
她真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了这位爷?
“本王会娶你,但不是现在。”他突然冷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