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筠与阳筱自是按待客的规矩与周氏兄弟见了礼。周绎规矩行礼毕,看着阳筠,嘴角不自觉地又扬了上去,笑容颇有几分恣意。
阳筠低头笑着走上前,命看守丹青阁的内侍开了门,回头嘱咐阳楌和阳筱“不许乱摸乱动”,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周纪和周绎先进。
周纪推辞几下便抬脚进去,周绎则让了阳楌后,与阳筠一起进的丹青阁。阳筱与印儿都猜到几分,不免掩嘴偷笑,也前后跟着进去了。
“方才大公子说起这里存着‘听水榭’的图纸,我们心下好奇,想来瞧瞧。倒劳烦大王主了。”
周绎与阳筠并排走着,说这话时面上挂着笑,阳筠瞥了一眼,怎么看都觉得那笑容里有几分得意。阳筠也不搭话,只是微笑着颔首,算是全了礼仪,命丹青阁内的女官取出图纸来给众人瞧。
几人原本就是为着阳筠才来这儿的,哪有人真去瞧图纸,阳楌与周纪倒还真真假假地议论了半天,周绎却一直笑着在旁边看热闹,半刻钟都还没到,看图纸的事也就过去了。
虽然众人已经看过了图纸,就这么放阳筠走却是不行,阳楌就说难得进来一次,要给周氏兄弟看看别的珍藏。阳筠也不理他,凡事不让他自己动手,都由此间执事的内侍、侍女亲自取出,打开来后给阳楌瞧。
周纪虽跟着阳楌,却不时回头来看着阳筠,阳筠权当没看见一样,指给阳筱看着看那。周绎则一直自己东逛西逛。
直到逛到阳筠身边。
“书画你也擅长么?”周绎看着阳筠手里拿着的江山图,轻声问。
“只是皮毛,哪里就能说擅长了。”阳筠轻声答。
“那,琴呢?”周绎仍旧目不转睛,似在端详那幅画一般。
周纪此时正在东边与阳楌赏一幅字,他注意到周绎转到了阳筠身边,定定看了几眼,见周绎一直盯着画,二人对答也不多,才又转过头去跟阳楌议论前朝书法。
“琴技舞技,算是通了。”阳筠小声道。
“可惜……”周绎叹口气,摇了摇头。
“这幅画确实没什么好,二公子何不再去别处看看?”阳筠说着就要将画轴卷起。
周绎忙去按那画轴,低声急道:“怎么就不好?高阳国主视若珍宝,如何还会不好?我说的可惜并不是画不好,只是可惜我不能窥得全貌。”
话说的如此明白,阳筠不禁又羞又急,红着脸将画继续收好,拉着阳筱就要去另一头,阳筱吃吃笑着不动,阳筠索性扔下她自己走开了。周绎笑着又踱到了阳楌这边,阳筱竟也跟了过去,缠着阳楌说东说西。
“你可是说了什么?我看大王主急急地卷了画就走了。”周纪拉着周绎躲到一边,小声问。
“不曾说什么啊,只是议论方才那幅江山图。”
“议论什么了?”周纪追问。
“无非是笔法、浓淡,说了没两句大王主就走了。”周绎不以为然道。见周纪点头不语,他便自己走开去找阳楌了。
周纪分明看见阳筠收画收得急,偏周绎说他没说错什么,周纪自己又不好去找阳筠求证,左思右想,觉得阳筠或许是为了避嫌才躲开周绎也不一定,心倒宽了五分。阳筱见周纪自己站着发楞,又凑过去跟周纪说话。
“世子昨日的琴可真好。”阳筱一脸真诚。
“哪里,不如令姐良多。”周纪十分温和地对阳筱道。
“嘿嘿,那是自然!”阳筱扬了扬下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不知世子书画如何?”
周纪觉得阳筱问得奇怪,可她毕竟是阳筠的妹妹,又是个孩子,他不自觉地多了几份耐心,答她道:“略通,只是仍需多学多练。”
“那他呢?”阳筱一撇嘴,指了指周绎。
周纪猛然想起方才阳筠收画卷时阳筱也在旁边,或许可以从她口中套出些话来,于是微笑道:“他的字写得不错,夫子都说等他到了十三四岁,我的字恐怕不如他。若论起画来,他却怎么都不如我了。可是他评了哪幅字画,二王主觉得不妥么?”
“也没什么,就说方才那画不好,我姐姐听了急忙把画收起来,走到那头不理人呢。既然自己画不好,还到处评别人的。”阳筱“哼”了一声,一路小跑回到姐姐身边了。
周纪心下大安。
几人又在丹青阁盘桓许久,直到有内侍来说晚上仍旧在文选殿设宴,为周氏父子践行。众人各自回去更衣,阳筠姐妹打扮一番也去了文选殿。
宴席上周纪还是不时瞟阳筠两眼,阳筠偶尔看到他,他也不再匆忙掩饰,好像自己只是凑巧看向阳筠这边一样,冲她微微一笑。阳筠则偶尔点一下头,并没有什么反应。
周绎则大大方方看着阳筠,阳筠每次与他目光相碰,总是若无其事地避开,脸上却不自觉绽出明快的笑来,周绎看得十分清楚。
☆、第八回 鸳鸯谱
高氏也看得十分清楚。
看着几个人扭扭捏捏、眉来眼去,高氏心道日后可有热闹好瞧了。那周纪满眼期待,分明是看上了阳筠,偏他自恃世子身份,不能表现太过明显,可又实在忍不住多看阳筠几眼。周绎则毫不掩饰,也不知是张狂还是傻了,既有他哥哥在前头,哪里轮得到他对阳筠上心。
然而那周绎看起来倒不像个傻子,反倒是魏国世子有些呆子气。莫不是周绎存心勾搭阳筠,想用这事儿来恶心周纪么?
高氏盘算着,待阳筠对周绎动心了,最后却要嫁给周纪,周绎或许可以使些手段,让周纪知道阳筠原本属意于他,好好恶心他哥哥一番。又或者既然她与周绎两人有情,干脆偷情罢了,总有周纪听到风声的一天,到时候气也气死了。
想到这里,高氏一阵痛快,无论怎样阳筠都是倒霉的那个;又心想,这天下乌鸦还真是一般黑。
高氏再去看阳筠,果然跟她母亲一样狐媚,才十一岁就这么会勾引男人。
第二天周氏父子告辞,自有阳曦并长老、朝臣相送,阳筠她们只能在屋子里呆着。与周绎相识才几天,说话的机会也不多,许多话想问都没能问到。阳筠想起周绎的琴声和淡然的神色,也不知他究竟有几分把握,就敢来跟自己说那些。
是日晚,阳曦叫人请阳筠过去说话。
“筠儿,我知道你这些年辛苦,又要照看筱儿,又要留意我与你婶母。”
阳曦的话太过直接。阳筠不禁一惊,忙四下里瞄了几眼,确认了所有人都被阳曦遣下去才略安心,心却“砰砰”地擂鼓一般跳个不停。
阳曦好似全不在意,继续道:
“无论我对你和筱儿多好,总及不上哥哥嫂嫂,这我明白。我只希望你可以做你喜欢的,挑你喜欢的,能开怀大笑,也能耍耍脾气,不用再这般谨慎。”
“国主对我们姐妹的好,阳筠谨记,不曾或忘。”阳筠低头弯腰,声音十分柔和。
阳曦叹了口气,也不勉强,问她道:
“联姻之事想必你已知晓,魏国有意与高阳联姻。我瞧着世子确实不错,阳楌找你你也愿意去见,只是魏国所图者大,其间会有些风险。若我将你许给世子,你可愿意?”阳曦说着,脸越来越红了。
看到阳曦脸红,阳筠忽然有些心软。这话原该高氏来问,他却肯亲自过问,又说得如此坦诚。然而对要她嫁给周纪的事,阳筠却十分茫然,莫非自己看错了周绎,抑或是周绎看错了形势,叔父竟然与周道昭都谈妥了么?
虽有诸多疑虑,偏偏阳筠什么都不能问。她只说了句“全凭叔父做主”,便在阳曦的怔愣中告辞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阳曦心情大好,一面成天琢磨给阳筠备些什么嫁妆,一面盼着魏国那边的消息。
阳筠那边每日静静的,带着阳筱抄经,偶尔弹一会儿琴。阳筱从不去吵姐姐,每天乖乖地抄经,总算在立秋后把要抄的经文都抄妥了。阳曦如往年一样办了个水陆道场,阳筠却是头次跟着去,在诵经声和木鱼声中将自己与妹妹手抄的经书焚了。
见阳曦一直都兴高采烈的,连平日里胆小得要命的内侍、侍女都想尽了办法,想要在阳曦面前露个脸,看能不能讨得什么封赏或赏赐。
两个月后却魏国传来世子订亲的消息,听说订了魏国老夫人、周道昭生母的外甥孙女,阳曦难免有些沮丧,阳筠那边跟平常仍旧一样,只是弹琴的时候多了些。高氏听说了,自是幸灾乐祸了一番。
之后一连数日,阳曦都躲着阳筠,直到周道昭派人来送了书信。谁也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但阳曦确实又恢复了往常的明快爽朗。
收到信的第二天一早,阳曦就带着阳筠、阳筱出去骑马,身后跟了夏恒和三十几个侍卫,全都骑马而行。
其时已是深秋,姐妹俩都穿了羊皮胡靴并一身大红的胡服,像男子一般高高地束了发,手镯、坠子一件不带,随阳曦往沁河边驰去。
一路上阳曦不时去看阳筠,见她比前些日子确实多了些笑容,顿时安心许多。阳筠则以为阳曦还是和从前一样,因为在意自己的情绪才会频频回头来看,并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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