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惠王还在楼上,当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吧?
想到惠王,掌柜的略安了心。既然有王爷坐镇,两人便是不共戴天,今日当也不会在望江楼闹腾起来。
仇灏却有另一番打算。
杜势故意针对他,这是他一开始就料到的,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奇怪的是惠王。
好好一个王爷,讲什么先来后到,分明就是摆摆样子给旁人瞧的。因此仇灏才说要把楼上让给惠王,提出了“尊卑”之说,给惠王一个台阶下。而惠王也乐得下了台阶,说定了要用四楼的雅间,偏往上走的时候就改了主意。
究竟为何改了主意呢?
仇灏想不通。他把柳克明拉到一旁,将心中猜疑说了,问柳克明可知其中关窍。
柳克明本就心思单纯,如今又整日苦读,满心只想做个有风骨的史官,几乎读成了个呆子,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他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只说断不好在惠王头上饮宴,自己几人去二楼便罢了。至于仇灏问的话,柳克明却是一句也答不出。
仇灏无法,却又不想去二楼坐着,只得问掌柜的要方才引路的伙计。
那伙计彼时正在楼上忙活,被掌柜的忽然换下来,心中不禁打鼓,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这才被换下来的。
仇灏见了伙计,问他方才王爷不上四楼可说了什么不曾。
“说定的我们将四楼让与王爷,也说了是因尊卑有别,不便与王爷争抢,怎么你们又把人请到三楼去了?”仇灏问得高明,只说是伙计引错了路,并不说是惠王有心为之。
伙计听了,自然喊冤。
“仇公子可错怪了小的了!”伙计哀声道,“若不是王爷自己要走,小的就是用轿子抬,也不敢把人抬到三楼去。”
仇灏闻言皱眉,奇怪道:
“这倒奇了。怎么王爷不去四楼,转而去了三楼呢?”
能到望江楼三楼服侍的,自然不是寻常的伙计,虽比不上掌柜的精明,却也都十分伶俐。
方才惠王的话,分明带着几分酸。
整个儿临水城谁不知道奋威将军武承思原是他惠王带出去历练的?可一场仗打下来,武承思竟爬到了惠王头上,一路被封了将军,而惠王再没什么机会带兵出征。换做是宁王那个性子也就罢了,惠王又不是什么大气的人,心里不记恨才怪。
可这话惠王说得,跑堂的听得也懂得,却不能告诉了旁人。
那伙计打定了主意说谎,只说惠王往上走,发现三楼也是个好去处,又觉得自己分明是订得晚了,如此夺人所好非君子所为,坚持要在三楼寻一间。
“左右三楼也清空了,今日不曾招待人上去,王爷便乐得在那边,说还能少上一层楼也是不错的。”伙计越编越多,竟信口胡诌了起来。
仇灏皱了皱眉,并不作声。
他们是不会再到四楼上去了,然而是在三楼还是二楼,这事他还没想清楚。
三楼便是与惠王一层,少不得要串席敬酒,不能乐呵不说,毕竟也是同一层的,怕也不够尊重。
二楼没有雅间,虽不像一楼这般闹腾,到底也是人多口杂,自己几个说了什么、没说什么,怕都要传出些话去。且众目睽睽之下,便是饮酒吃菜也不能尽兴。
柳克明也知道不能再去四楼,却比仇灏更加束手无策,不知该往哪里去好。惠王看武承思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今日这般做作,十之**是冲了承思而来。
二人合计了一会儿,都觉得就在大堂里等武承思来,由他定夺比较妥当。
武承思数月前去蜀中平乱,前日才班师回朝,昨日即去面圣回奏,宫里赐了宴,至晚方归。
回到家中便看到仇灏的帖子,武承思不禁高兴,想着今日能与大家聚上一聚,倒是满心期待。
约莫到了时候,武承思乘车而来。
车夫眼尖,远远地就看见了惠王府的马车停在望江楼门口,车夫不敢犹豫,立即告诉了武承思。
“是往哪里去的?”武承思面色一沉。
“就在望江楼。”车夫低声道,“这会儿正要撤呢,估摸着人才进去。”
武承思低头想了想,随即命车夫将自家马车赶到僻巷里去,吩咐道:
“我眯一会儿,过半个时辰再叫我。”
车夫刚答应了一声,便见武承思已经歪在里头,开始闭目养神了。那车夫不禁觉得好笑,却因时下天凉,也顾不得偷笑,忙将衣服裹得紧紧,抱着膀子在那里计算时候。
武承思眯缝着眼睛,把炭炉往帘子那边踢了踢。
车内有鎏金的小炭炉,又有被褥、皮裘等物,武承思身体底子又好,常年在外征战,更练就了不怕冷不怕热的本事,竟真的睡了半个时辰。待车夫叫醒他时,武承思还怪时间过得太快。
廉王府的马车到了望江楼门口,许多少女不禁驻足。
能在街上走动的,自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因此也没人觉得害臊,都盯着马车帘子瞧,盼着下来的是年少有为的奋威将军。
倒没教她们失望,车上下来的果然是武承思。
武承思身穿一件玄青色圆领襕衫,蹬着一双墨色羊皮靴,外头披了一件白貂皮制的大氅,面容俊美清秀,却难掩勃勃英气。
他下了车,吩咐车夫在旁等着。
才刚走出两步,他便又回头,笑着对车夫说了句:
“里头有炭炉,还有个泥金的手炉,你冷了就抱着,不用拘束。”
只是一回顾,不知倾倒了多少女子。
☆、第二四三回 狭路逢
武承思才刚进了望江楼,便见仇灏与柳克明站在那里,一脸的愁苦相。
“怎么不上去?”武承思随口一问,心中却料到与惠王有关。
仇灏见问,忙把他拉到一边,将定位置的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果然便如武承思所料,那惠王又要搞鬼。
他也只会这些见不得人的招数罢?
武承思心中冷笑,面上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着道:
“这也值得你为难么?人家既然让了,我们自然要去四楼了。”
仇灏与柳克明万没料到他会这般坦然,闻言不禁讶然。
武承思轻轻一笑,朗声道:
“惠王是王爷之尊,又是我的伯父,虽说我们占了四楼,他老人家屈于三楼,似乎是我们不尊,然而常言说得好,‘长者赐,不敢辞’。他老人家既然发话了,说‘先来后到’,若我们不上去,岂不是敲着锣说王爷不好么?左右也是你先订的,怕什么?如此畏缩,倒像是王爷欺负了你一样!”
武承思说完,抬脚便往上走,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吩咐伙计,让带着他们几人先去惠王那里,嚷着要先给惠王敬酒,听了长辈教诲才敢入席。
仇灏跟在后头就往上走。
听了这一番狗屁不通的道理,他不禁笑在脸上。
承思最是聪明,看着桀骜不驯,实际心里清楚得很,他能说出要上楼的话,自然是有备而来,不怕惠王背后动手脚。
且方才那番话说得那么大声,一楼这些散客多半都听了去,惠王不动手脚则罢,一旦背地里有什么举动,哪怕只是说承思两句坏话,怕都要被人疑心是惠王小气,设了套给武承思钻,回头又恶语中伤。
哪怕只是坊间有人不平,议论武承思此举不妥,并非受了惠王指使,怕也要算在惠王头上了。
柳克明只轻轻叹了口气,便跟着两人往上走。
到了三楼,武承思果然先去给惠王敬酒,听惠王说了半车的话,仍旧神采奕奕,倒像真把那堆似是而非的教训听进去了一般。直到惠王准他告退,武承思才恭敬地行礼退下。
一行人刚上了四楼,仇灏就要笑,武承思忙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噤声。
“今日怕是不能尽兴了。”武承思笑道,“稍后千万别多喝,说错了话可是不好。”
仇灏把武承思的手推开,咕哝道:
“你也太小心。且不说街上喧闹,便只说一楼、二楼那般嘈杂,楼下也听不见我们说些什么。”
“还是小心为妙,别说错了话连累了家人。”柳克明也觉得要慎言,“若无心听,自然听不见我们说些什么,怕就怕人家有心。”
见他俩都主张小心,仇灏便也听从,不说那些慷慨激昂的话也便罢了。
武承思大咧咧往胡凳上一坐,笑着催仇灏快上酒菜。
“我又不管跑堂,你不催伙计,只催我作甚?”仇灏笑着打趣,也往凳子上一坐。
跑堂的见状便要去张罗,却被武承思叫住。
武承思笑着推了推仇灏,道:
“今儿你做东,不是你去张罗,难道是我们这些做客的替你操心么?”
柳克明也早坐了下来,闻言便跟着趣仇灏。
仇灏大呼“哀哉”,到底站起了身子,亲口吩咐伙计上酒菜,二人才许他重新入席。
“也就是你们两个,说要使唤我,我才肯动上一动。”仇灏轻笑道,“换了旁人,我可是理都不理的。”
三人闲聊了片刻,说话间酒菜已上齐。
仇灏既认了做东,自然先站起身来,举杯说了贺柳克明的话,又说了迎武承思凯旋,接着便一饮而尽,复又给自己斟上,重新敬了二人,三人各自饮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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