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争论了那么许久,倒没听仇公子说起——要早说了是你们订的席面,这事也就好办了。”杜势唯恐天下不乱,趁机又说了几句,“我跟着掌柜的说了那么好些,竟是白费了唇舌,他也不敢做主,倒不如直接跟仇公子说来得痛快。”
仇灏嘴角一扬,看似露出个笑容来,眼神却咄咄逼人,直视着杜势,不紧不慢道:
“我瞧着掌柜的说了那么久,恐怕已经提了是我订的席面。杜公子见我来了却不与我说,仍揪着掌柜的不放,我还当真以为杜公子不是为了要四楼的位置,而是因为伙计办错了事不能释怀呢!”
不等杜势开口,仇灏立即又道:
“这望江楼人来人往,里里外外这么多人看着,我夹在中间,只觉比掌柜的还要为难,倒不知要如何开口劝和,这才不提是我订了席面,哪知竟给杜公子添麻烦了。”
这一番话,把杜势如何无理,如何针对他仇灏,都说得一清二楚。
杜势半晌说不出话来,掌柜的心中愈发害怕。
见二人针锋相对,惠王不过轻轻一笑,接过仇灏方才让席的话,随便推辞了两句,便顺势应了下来。
他惠王是什么人,对方不过是几个毛头小子,一群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罢了,怎能让他们骑到自己头上?
惠王抬脚就往楼上走,杜势慌忙跟着。
仇灏心说送上四楼再下来等人,便跟着也往上去。
他才迈开两步,还没上台阶呢,柳克明也坐着柳府的马车到了。
惠王的马车已经挪开,柳克明从前又只在家中苦读,并不认得惠王其人。且望江楼人来人往,惠王与杜势正往楼上走,柳克明以为是寻常的可人,也就没多留意。
见仇灏似乎正要上楼,柳克明忙快步走了过去,拦住仇灏道:
“怎么请了我们来,你自己倒先上去了?承思呢,是还没到,还是要已经上去了?”
才刚说出武承思的名字,惠王便停住了脚步。
他稍稍转过身,站在台阶上打量着楼下的两个少年。
☆、第二四一回 序尊卑
听说他们请了武承思,惠王停住了脚,一面打量着楼下两人,一面轻声问杜势道:
“后来的那个书生气的,是哪家的公子?”
杜势对柳克明虽不喜,却因柳氏一门高风亮节,难免生出几分尊重。
见惠王低声相问,杜势便也压低了嗓音,答道:
“是枢密直学士柳正、柳守一家的公子,柳守一、柳克明。月前刚过了州试,开春要参加省试呢。”
“哦?”惠王饶有兴致,微笑道,“怪不得一副书生模样,果然是读书人。”
杜势跟着笑道:
“这柳守一书读得极好,只是有些呆气。连先生都以为他要考甲科进士,谁知他连乙科也不靠,专要考什么‘三史’‘三经’,也不知为了什么。”
惠王瞥了杜势一眼,轻扬了扬嘴角,道:
“你不用苦读,自然不懂得读书人的骨气志向。他怕是要做史官也不一定呢!”
杜势睁大了眼,心道当史官有什么了不起,可嘴上却不敢出口反问。因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杜势略怔了一怔,便“嘿嘿”地笑了起来。
惠王摇了摇头,继续往楼上走了。
待走到三楼时,他竟又停了下来,只看着三楼几个雅间,不知想些什么。
杜势心中困惑,却不敢相问,只得陪着站在那里。
“找一个僻静的,我们就在这层罢!”惠王忽然吩咐道。
“王爷不往四楼去么?”杜势脱口问道,“仇公子刚说了,尊卑有别,当把四楼让给王爷。”
惠王只淡淡一笑,道:
“他们既请了奋威将军,我等于江山社稷无功之人,还是莫要占了高位罢!何况楼上原本就是仇公子先订下的,方才是碍着本王的身份,不得不让罢了,传出去倒说本王欺负后生,不守规矩。”
方才你不也顺势应了,径直要上四楼么?杜势闻言不禁腹诽。
想到惠王特意提了武承思,杜势以为惠王所说皆是肺腑之言,当真是因为武承思于社稷有莫大功劳,这才诚意相让。
左右方才仇灏也服了软,被他抢了风头,如今倒不至于霸着楼上不放。更何况惠王已经发话,杜势便是再不想让步,怕也独木难支了。
他吩咐伙计找了个清净的雅间,伙计不敢怠慢,忙找了一间上好的给他们。
杜势进去看时,见那间正好也是朝南,视野颇为开阔,倒觉得不比楼上差许多,倒也不错。
惠王看过也甚是满意。他进去坐定后,便嘱咐店家道:
“稍后将仇公子一行请到楼上,也不必多说些什么,只说还是先来后到得好,莫要让人说本王失德。”
跑堂的哪知道王爷为何又要推辞,只答应了一声便下去了,心中却糊涂得要命。跑堂的把楼上的变故跟掌柜的说了,掌柜了只撇了撇嘴,嘱咐他照办就是,多的话竟一句也没说。
仇灏以为要换个地方,忙唤了伙计过来,让人领着他去三楼转转,挑一间最好的排宴。
伙计却没领他上去,只说惠王把四楼又让了出来,稍后请他们还是去四楼就好。
仇灏与柳克明一听便觉不对。
二人面面相觑,半晌才回过神来,忙去找掌柜的询问清楚。
掌柜的也是为难,他虽看惯了这些弯弯绕绕,今日的事也看得明白,奈何一个都不敢得罪,连句公道话都不敢说。然而如今仇灏问到他了,他自然不能再藏着掖着。
“这杜公子方才并没说他请的是惠王,不然小的怎么都会做主,不等仇公子来,便先把四楼让与他。”掌柜的低声对仇灏道,“他只说自己也订了四楼,唤了犯错的伙计来问,果然是店里的人粗心,记错了仇公子订的日子,说今日没人会用。”
掌柜的口中那个伙计,便是方才同他一起,站在杜势对面的,如今正站在几人身边不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仇灏盯着那个伙计看,情知他有话要说,只是不敢开口。
果然,掌柜的瞪了那伙计一眼,吓得他立即低了头,撇了撇嘴就要走。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仇灏直接叫了那伙计过来。
掌柜的见人已经过来,倒不好再拦了,只不停地给伙计使眼色,生怕他一时口快说错了话。
仇灏心中冷笑,面上却一派和气,轻声问那伙计道:
“我瞧着你面生,莫不是新来的罢?”
“回仇公子,小的已来望江楼大半年了。”那人不疑有诈,顺口答道。
“大半年了?”仇灏说着眯起了眼,“哼”了一声,道,“大半年你还能犯这种错,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我问你,我要的菜有些早两日便要准备,为何两日前你不去跟杜公子说明白,偏等今日人来了才说实话?”
“早几日|我就跟杜公子说了的!”
那人被问不过,脱口而出。
仇灏略直了身子,扬了扬头儿,拿眼觑着掌柜的,似笑非笑道:
“这可就奇了。怎么方才竟没人说这事?倒弄得我难堪得紧,竟不知如何是好。如今王爷又把顶楼让了出来,贵店里的伙计只顾着听王爷的话,也不说个缘由,就要把我们往楼上引,这是瞅着我们好说话不成?”
掌柜的闻言嘴角抽搐,瞪了那伙计一眼,却不敢再撵他下去。
柳克明也还罢了,连武承思也甚好说话,独这个仇灏,虽是望江楼的常客,却实在难伺候。偏他手上银子多,又与东宫联系密切,与他相熟的几人一个一个的都出息了,让人更不敢怠慢了他。
见瞒不过他,掌柜的只好说了实话。
原来伙计确实弄错了日子不假,可是那伙计当天就把杜势要订顶楼的事告诉了掌柜的,掌柜的发现有错,立即带了人去给杜势赔礼,说是自己的伙计糊涂,弄错了日子,问杜势是否可以改日,或换到三楼宴请。
杜势先问是谁订了四楼,听说是仇灏,他只冷笑了一声,说自己请的客人望江楼得罪不起,任掌柜的如何打听,杜势就是不肯说请的是谁。
掌柜的无法,问杜势若三楼清了场子,都留给他可否。
杜势略想了想,说了句“你便把人都清了罢”,便甩下掌柜的,径自回府去了。
☆、第二四二回 跳梁戏
掌柜的以为杜势答应了,没想到今日一来,杜势忽然说要把柳克明等人赶到三楼。
任掌柜的如何解释劝说,杜势只是不肯松口,依旧坚持着要四楼。说三楼已经清了场了,给他们也不委屈。
“这不是难为了小的么?”掌柜的一面学着杜势来时的样子,一面苦笑着对仇灏道,“若杜公子前几日便不答应,或说了要请的是王爷,小的自然会到仇府去,给仇公子赔礼谢罪。可今日人都来了他才说不行,又不说自己请了什么贵客,小的便是请罪也是晚了,实在是为难。”
掌柜的说完,先打量了一下仇灏的神色。
今日的事实在明显,那杜公子与仇公子怕是有仇,方才两人互不相让,连王爷都看出端倪来。到如今仇公子还在打听,也不知是不是谋算着要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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