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沛涵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并未即刻答话。
鸾夙见状轻叹一声:「他喝醉了,此刻一定追悔莫及。」
「你在为他求情?」聂沛涵语中有些不悦。
鸾夙没有否认:「他追随殿下十几年了……还请殿下念着旧情,给他一条生路吧。」
聂沛涵沉吟片刻,才道:「我答应你。」
鸾夙释然地笑了笑:「多谢你。」
「只有一个『谢』字?」他咄咄笑问。
鸾夙闻言颇有些尴尬,也不敢抬头,正思索着应如何答话,却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语中带着几分焦急:「姐姐……」
鸾夙立时回过神来,放下包袱起身相迎:「芸儿妹妹。」
江卿华面有忧色进了屋内,好似十分诧异聂沛涵在场,连忙俯身请道:「殿下。」
聂沛涵的笑意微微收敛:「芸儿倒是来得早。」
江卿华看了鸾夙一眼:「芸儿听闻……心中放心不下,特意来瞧瞧姐姐。」
聂沛涵「嗯」了一声,再看鸾夙,见她也收了如花笑靥,面上矜矜持持:「多谢妹妹惦记。」
江卿华颇为亲昵地走到鸾夙身边,又转对聂沛涵道:「殿下,丁叔叔也来了,正说要来觐见殿下呢。」
聂沛涵点点头:「好。」口中说着,脚下却不动。
还是鸾夙开了口:「殿下的正事要紧,我恰好要与芸儿妹妹说些体己话。」那语中的疏离客气,直教聂沛涵心中一紧。他再看了江卿华一眼,终究未再多说什麽,转身往书房而去。
江卿华瞧着聂沛涵的背影,低低相问:「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鸾夙垂眸回道:「不,你来得很是时候。」
*****
聂沛涵刚迈步入了书房,丁益飞已直奔主题,蹙眉问道:「殿下,昨夜之事……」
「昨夜何事?」聂沛涵挑眉打断他的问话。
丁益飞长叹一声:「难道殿下忘了她与臣暄的关系?」
聂沛涵闻言冷笑:「有劳老师时时刻刻提醒本王。」
丁益飞缓缓摇了摇头:「老臣老了,劝不动殿下了。」
聂沛涵瞧着丁益飞的自伤感慨,终是不忍教他失望,只好随口胡诌道:「老师多虑了,是探子探得近日有陌生人潜入烟岚城,本王疑是北熙人士,担心与臣暄脱不了干系,才会有此一举。」
丁益飞面上将信将疑:「如此说来,的确应当谨慎三思。倘若臣暄当真派人前来,却发现爱姬跟了别人,只怕会生出一场风波。」
聂沛涵淡淡「嗯」了一声,又换了话题道:「免了冯飞官职,撤他去前线历练。再把岑江调回来。」
丁益飞俯首称是。
此言甫毕,主仆两人皆已无话可说。聂沛涵正欲宣退丁益飞,管家却忽然匆匆前来,恭谨禀道:「启禀殿下,外头有人呈送书信。」
信封之上是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慕王亲启」,落款唯有一个「臣」字。聂沛涵从管家手中接过信件,手劲立时紧了一紧,眸光也随之危险起来。
「今日是什麽日子?」聂沛涵攥着书信冷淡询问。
管家不知其意,只得俯首如实回道:「二月初八。」
「二月初八……」聂沛涵在口中低低重复,倘若他没记错,原歧的寿辰是在九月初八,如此一算,臣暄逃出黎都迄今为止已整整五个月了。五个月,一百五十天,某人终於按捺不住了。
就在他对鸾夙许下的半年之期即将逝去之时,在他与鸾夙经过昨夜之事以後,臣暄终於来了。
来得出人意料,却在情理之中。只是这日子掐得忒准,直教人感到是一场预谋。
聂沛涵唇角噙起苦笑,从前他盼着臣暄回应,对方却毫无动静;如今他以为臣暄放弃,对方却又不请自来……
方缠不过是对丁益飞假借了一句托辞,谁知一语成谶,且印证得如此之快。
许是自己面上的表情太过异样,聂沛涵只听丁益飞关切问道:「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只这一句,聂沛涵已收敛了万千心绪,执着书信淡然以回:「本王忽然觉得,自己的封邑也并非尽在掌控之中。从前以为固若金汤,今日却被一封书信给破了。」
第55章:王者再见
「慕王殿下钦鉴:
黎都一别,迄今五月,存曜感殿下援手之恩,未及面唔道谢,每每思来辗转反侧。今闻殿下再施援手,救爱姬於危难之中,存曜感激涕零,唯亲往拜会,兹於二月初九亥时三刻登门造访。
久不通函,至以为念。书不尽意,余後面叙。
诸荷优通,再表谢忱!
存曜拜上」
聂沛涵手执书信在心中冷笑不止,臣暄这封简短信笺从头至尾用的都是表字「存曜」,可他竟不知自己何时与臣暄已熟稔至此,可用表字相称了?尤其是信中「爱姬」两字,直教他觉得如此刺目。
聂沛涵低眉看了看那句「兹於二月初九亥时三刻登门造访」,伸手就着烛火将书信烧尽。很好,二月初九前来拜访,二月初八才将书信送到,可见臣暄已是秘密到了烟岚城。
房州是他聂沛涵的封邑,他也向来自诩管辖有序丶井井有条,不想敌国如此重要的人物入了首府烟岚,他却毫不知情。由此可见,若非对方有备而来,便是他身为城主防守不利。而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是聂沛涵所不能忍受的。
这已是臣暄的变相示威。
聂沛涵深深反思,知晓是因为自己近日精力分耽丶有所松懈,才会令臣暄有机可乘。而自己为何松懈,为谁松懈,他自问一清二楚。
这种松懈与失误令聂沛涵感到有一丝不安与惶恐,幸而这一次来的是臣暄,这种变相示威也仅算是一种警告与提醒,用以警醒自己不再沉沦於某些镜花水月的事物之中。须知自己心底最想要的那个东西还未及触手,旁的东西又怎能再来分散心神?
不可否认,臣暄来的时候恰到好处,来的方式也很特别,令聂沛涵忽然发觉自己已身在悬崖边缘,绝不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臣暄的这封书信,及时地拉了他一把。
聂沛涵站在屋前望着深沉天色,淡淡开口相问:「几时了?」
「回殿下,亥时了。」
聂沛涵转首看向回话之人,此人名唤岑江,二十四岁,乃是从前他在军中的暗卫之一,处事恭谨丶沉默寡言丶极为自律。自冯飞出了那档子事之後,他便将岑江调来接替了冯飞之职,今日刚到,便不假歇息径自入岗。
「丁将军必然已告知你冯飞为何被调走了。」聂沛涵道出一个陈述句。
岑江俯首默认。
「如此也好,本王不必多费唇舌。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只管做好分内之事。」这句话聂沛涵是说给岑江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属下省得。」岑江的回话平淡冷毅。
听闻此言,聂沛涵的目光不禁移向鸾夙的窗户,远远瞧见屋内灭了烛火,思忖片刻又命道:「给她屋里点支安神香。」
岑江领命而去。
既然臣暄是入夜秘访,他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亥时二刻起,聂沛涵亲自在府院相侯,身旁除却丁益飞与岑江之外,再无人相陪。这是他的封邑他的府邸,只这二人相陪,他自问便已足够。
亥时三刻,府前响起马匹嘶鸣之声。来者准时,亦算是对主人的一种尊重。聂沛涵面无表情行至府前,只见三匹骏马先後而立,当先之人一袭白衣,在夜色之中更显清俊,正是半年未见的北熙镇国王世子,臣暄。
臣暄面上并无仆仆风尘,相反却泛着流光溢彩,下马对聂沛涵拱手道:「存曜深夜造访,唐突殿下,万望恕罪。」
聂沛涵虚扶一把,淡淡回礼道:「世子披星前来,本王未及出城远迎,有所怠慢,才是罪过。」言罢已做出「请」的手势,让了臣暄一让。
两人并没有过多寒暄这半年里各自的风采变化,一路无言径直踏入慕王府,绕过庭院进了迎客厅。待众人落了座,上了茶,臣暄才又笑道:「实不相瞒,存曜此次前来是有两件事欲与殿下相商,明日一早便要赶回北熙,不能久留。」
聂沛涵见臣暄开门见山,亦不多做礼让,侧首请道:「世子但说无妨。」大约是因为离开黎都丶少受束缚的缘故,聂沛涵觉得臣暄如今看着甚是朗月风清,比之从前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臣暄倒是并无顾忌,只看向聂沛涵笑道:「存曜所言,兹事体大,唯能与殿下一人道哉。」
聂沛涵挑了挑眉,也不看丁益飞的忧虑面色,毫不犹豫挥退众人,再向臣暄道:「世子请讲。」
臣暄笑了:「一件私事,一件公事,殿下欲先听哪一件?」
「公事为先。」聂沛涵不假思索。
臣暄淡淡抿了口茶:「承蒙殿下援手,自离开黎都与家父会合之後,存曜整军北上,半年以来势如破竹,已将北熙半壁江山纳入旗下。想来问鼎黎都,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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