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卿华几乎是语不成调地说完了这一段经历,最终抽噎道:「大约是八年前丁叔叔在相府里并未仔细看过小姐相貌,又恰好见过我,是以六年前他相救之时,才会将我错认成小姐……而当时,当时我为了保命……便糊里糊涂冒认了小姐之名……」
原来如此……难怪自己多番请人去教坊司相询,得到的答覆皆是教坊司没有凌芸这个人。原来是小江儿半路上被人劫走了……
鸾夙心中十分愧疚,倘若不是遭受凌府的牵连,小江儿也不会幼年失怙,惨遭凌虐,吃这颠沛流离之苦……而且以小江儿和自己的经历看来,这幕後至少有两拨人在操纵此事:
一拨是将自己和小江儿调换身份的人。而这一拨人早已被坠娘,亦或者说是镇国王府的势力瞒了过去,让对方以为真正的凌芸已在妓院之中被凌虐致死。且这拨人的目的并非龙脉,只是想对凌府赶尽杀绝,仅此而已。
另一拨人却是冲着龙脉而来,但不知自己和小江儿已被调包,才会误将小江儿当做自己掳劫了去,严刑拷问。若非最终丁益飞及时援手……
鸾夙不敢去想小江儿会是怎样的下场。
江卿华见鸾夙面上黯然,又将自己衣带解开,露出背上纵横交错丶触目惊心的伤痕,道:「这背上的伤疤,皆是那一年半里被人打的。倘若不是他们有所图,我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每每皆是还剩一口气的时候,他们会给我治伤,治好了再接着打……」
说到此处,江卿华的语中已是隐有惧意,好似回忆起了昔日的恐怖往事。鸾夙颇为心疼地抚过她背上一道道伤痕,只觉心中内疚之意更盛。
自己伤了双手,已觉百般痛楚难忍;而单看小江儿背上这些陈年旧伤,也不知要比自己的手伤严重多少倍……更何况当时她的年纪还这样小。
鸾夙不知江卿华是如何坚持下来的,若是换做她自己,在那样的折磨之中,只怕早已支持不住了。
相比之下,自己当年虽沦落妓院之中,却已足够幸运。
鸾夙将自己与臣暄的关系一语带过,不是她不愿说,只是不想再为江卿华增添负担。姐妹两人互诉了八年来的各自经历,听罢皆为对方的奇遇唏嘘不已。鸾夙看着江卿华背上的伤疤,边为她系上衣带边道:「咱们姐妹既然重逢,以後我必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江卿华闻言身子一僵,沉默须臾才回道:「如今既已真相大白,我也应当如实告知殿下和丁叔叔,小姐才是真正的凌芸。」
鸾夙微微苦笑:「小江儿,你可是喜欢上了他?」
江卿华面有愧色:「小姐会嘲笑我吗?」
「岂会?」鸾夙笑道:「这些年你受我牵连,吃了不少苦……他对你好,又是这样出众的男子,你喜欢他,本无可厚非。」
江卿华声若蚊蝇:「但我到底是冒用了小姐的名义……」
鸾夙沉吟片刻,却是徐徐问道:「小江儿,聂沛涵野心勃勃,并不是闲散王爷……你可想好了?」
江卿华毫不犹豫地点头:「即便跟着殿下做个侍婢也满足得很。」
听闻此言,鸾夙又想起了那日聂沛涵曾对自己坦诚会娶她。不管他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鸾夙相信,至少他会看在那一份儿时情谊上,善待小江儿,善待「凌芸」。
鸾夙微笑着将江卿华的衣带系好,郑重嘱咐道:「既然如此,你要记住,这世上已无江卿华。从今以後你便是凌芸,而我只是鸾夙。」
第49章:闲逛烟岚
迫於聂沛涵的威胁,鸾夙到底还是妥协搬入了他的院子里。不过聂沛涵在东,鸾夙在西,平日里倒也互不打扰。再加上她面伤未愈,不愿出门示人,两人三五日也见不上一面,如此也算相安无事。
只不过自与江卿华相认之後,姐妹两人往来甚是频繁,江卿华几乎日日都往聂沛涵的院子里跑,先去瞧瞧鸾夙,若是能碰上聂沛涵在府内,也会去问个安。鸾夙知晓江卿华的心思,每每见她两腮绯红从聂沛涵的书房里出来,便会掩面低笑。
鸾夙偶尔会指导江卿华作画写字,江卿华也充当了鸾夙的双手,为她做一些不便之事。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个半月,新年也在聂沛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快氛围中到来。正月刚过,聂沛涵终是瞧不下去鸾夙与「凌芸」越走越近,挑了日子专门来寻她的晦气。
二月初一,鸾夙脸伤痊愈。为着右颊上被聂沛涵利箭擦破的伤口,她整整憋在聂沛涵的园子里四十天,无法抚琴作画,也没了心思看书,若不是江卿华日日来与她说笑解闷,想必她早已闷坏了。
这一日,因着大夫松口夸她脸上肌肤更胜从前,鸾夙心情大好。正欲出了聂沛涵的院子在府邸走动走动,出门却恰好与他面对面相撞。鸾夙往後踉跄几步,扶着门沿站定,见了来人,欢喜之意立时减掉两分:「殿下有何贵干?」
聂沛涵却是凤眼微眯,盯着鸾夙面上瞧了片刻。他与鸾夙虽同住一院,却已数日未见,不想屈大夫的药如此神效,短短四十天已让鸾夙右颊疤痕尽去,白里透红。聂沛涵忽觉自己去了一块心病,遂淡笑道:「脸上恢复得不错。」
饶是鸾夙对聂沛涵颇有敌意,听闻这句话也不由缓和了面色,再抚了抚如今平滑的右颊,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托殿下洪福。」
聂沛涵轻哼一声:「要出去?」
「脸伤好了,自然要出去走走。」
聂沛涵想了一瞬,原本要警告鸾夙疏远「凌芸」的话却卡在嗓子里没说出来,反而问道:「可要出府走走?」
鸾夙霎时面露喜色:「我能出去?」
聂沛涵嘴角噙笑:「本王今日闲来无事,愿当护花使者。」
鸾夙面上立刻有些扫兴之意。
「怎麽?不去?」聂沛涵再问。
鸾夙咬了咬牙:「去!为何不去?来了烟岚城怎能不瞧瞧南国风情?我不仅要去,我还要逛集市丶买物件。烦请慕王殿下把在马车上烧掉的积蓄赔给我。」
聂沛涵随意地理了理衣袖:「你报个数。」
鸾夙将自己的积蓄数目番了一倍,报出一个数字。
聂沛涵闻後眉头不皱:「今日便让账房支给你。」
鸾夙面上露出戏谑笑意:「殿下别急,我说的不是白银,而是黄金。」
聂沛涵嘴角抽了抽:「月底先支一半。」
鸾夙见状甚是开心,一时忘记自己手上有伤,拊掌大笑起来。然而只拍了一下,却觉手上一疼,又低低呻吟一声,蹙了蹙眉。
聂沛涵见状亦蹙眉问道:「传屈大夫?」
鸾夙摇了摇头:「先去逛集市!」
聂沛涵命冯飞备了马车,与鸾夙一道坐入车内,浩浩荡荡往烟岚城最为热闹的集市上去。这一幕彷佛又回到了鸾夙被挟持之初的日子,三人也是如此从北熙一路南下而行。
聂沛涵见鸾夙对冯飞甚是热络,不时掀开车帘与之交谈,又问东问西,便淡淡道:「看来你不仅与芸儿走得极近,与冯飞也甚是熟稔了。倒教本王刮目相看。」
鸾夙瞥了聂沛涵一眼,面无表情回道:「我出身青楼,所见花客鱼龙混杂,若是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这口饭还能吃下去吗?」
聂沛涵心中没来由地沉了一沉:「难怪臣暄会对你青眼相看,委以重任。」
「也难怪殿下会对拂疏青眼相看,委以重任。」鸾夙讽刺回道。
聂沛涵冷哼一声,没再接话。鸾夙见他隐有恼火迹象,心中也有些惧怕,想了想,忙又将话题引回到冯飞身上:「这一路上冯大哥对我多有照顾,我不是不知好歹丶不分好坏之人。」
「原来你知道好歹,」聂沛涵面带嘲讽,「冯飞是本王手下,他照顾你乃是本王授意,怎也不见你对本王客气?」
鸾夙撇了撇嘴:「我是女儿家,眼中只有细微之事。冯大哥办事细腻,知道我吃药怕苦,特意备了梅子给我。这份体贴心思,才是教我感动之处。」
聂沛涵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车内又传来片刻沉默,鸾夙察觉聂沛涵已然不悦,也不知为何而起,只得知趣住嘴。幸好冯飞及时停车相请,否则鸾夙也摸不准聂沛涵是否会对自己莫名其妙地发一顿火。
「主子,味津楼到了。」冯飞在车外恭谨禀道。
聂沛涵这才又看了鸾夙一眼:「这家酒楼是烟岚城里最好的,先用午膳,再逛集市。」
鸾夙心中长舒一口气,忙赔笑道:「一切听从慕王殿下安排。」
今日聂沛涵特意换了布衣,然举手投足仍难掩贵气。冯飞这边厢刚引着两人上了味津楼,那边厢掌柜已笑脸相迎:「林公子,许久不见啊!」
聂沛涵淡淡回道:「你仔细安排吧。」
掌柜闻言却面露难色:「实在不巧,今日雅座已满,唯有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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