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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鸾孽/妾心如孽 [网络版] (姵璃)



  马车内的声音分明淡然又魅惑,然而听在鸾夙耳中,却是字字狠戾,有如剧毒。鸾夙又看了看坠娘,无论她对坠娘的感情是爱是恨,坠娘到底教养了她八年,她又岂能看着她送死?

  鸾夙不禁感叹着造化弄人,又对坠娘道:「慕王是冲着世子而来……我与慕王乃是故人,必不会有生命之危。坠姨且顾自身,快去解毒吧!」

  此时坠娘喉头已隐有腥甜之意,却仍自强撑:「倘若让他将你带走,即便我解了毒,也没有活路。」

  鸾夙低眉哂笑:「不会的,世子不会这麽心狠。况且……此事半分也怨不得你。」

  她再转首看向院外的马车:「我随慕王走便是了,还请慕王放过坠姨吧。」

  「待本王出城之时,自会将解药放在南城门城墙之下。」聂沛涵在车内懒洋洋问道:「鸾夙姑娘还要再耽搁吗?」

  这一招当真毒辣!倘若自己不随他走,他便会一直等在此处,更不会交出解药!鸾夙只怕再耽搁下去坠娘会性命垂危,便捏紧从悦来客栈带来的包袱,快步朝院外走去。直到走出了院子,车前那青年才撩起帘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鸾夙迈步上了马车,抬首便瞧见聂沛涵正坐在车内,面带魅惑笑容看向她。那邪魅姿容颠倒众生,鸾夙虽看过几次,却仍旧要为之赞叹。

  「一别十日,姑娘可好?」聂沛涵率先问候道。

  「多谢慕王殿下记挂,鸾夙叨扰了。」她寻了一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定。

  风姿绝世的俊美男子再次朝她报以魅笑,便兀自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鸾夙死死捏着腰间装有那半枚玉佩的香囊,亦随之沉默起来。

  猎猎秋风吹得车帐左右轻摆,马车迎着如血残阳,一路向南疾驰而去。鸾夙心中无比清明,前方等待着她的,将是一段未知旅程。

  而这动荡乱世,才刚刚开始……

  (第一卷完。)


  第32章:疑是故人(一)

  马车辚辚向南疾驰,终是赶在日落之前出了郑城。聂沛涵果然没有食言,将一个白玉瓷瓶放在了城墙脚下,算是饶过了坠娘的性命。

  时值深秋,万物肃杀,周遭的寂寥颜色皆被帘帐隔离在马车之外,可鸾夙仍旧感到一阵萧条寒意。

  「你当真是聂沛涵?」她眼见郑城越来越远,聂沛涵却一直闭目养神丶不发一语,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聂沛涵并未睁眼,仍正襟坐在马车之内,淡然回道:「姑娘不信?」

  鸾夙险些便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脱口而出,然她沉吟须臾,还是忍住了。虽说这黑衣公子并无必要欺骗自己,可单凭他一面之词,她还是无法全然相信他便是聂沛涵。焉知他不是假借南熙七皇子之名,想要引起两国纠葛?毕竟慕王聂沛涵乃是南熙数一数二的骁勇名将,与北熙镇国王府敌对交锋,天下皆知。倘若他有心欺瞒丶挑拨离间,将掳劫之事嫁祸给南熙,也许便会换来两国一场兵戎相见。

  再者坠娘从前并未见过聂沛涵本人,这黑衣公子也知晓臣暄并没有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自己。於情於理,他都有动机隐瞒身份。鸾夙不禁想起他在黎都城原香寺内那一番「凭吊故人」之语,虽说如今想来那话中之意已表明他是聂沛涵不假,但她还是要小心行事。

  鸾夙在心底暗暗盘算,暴露自己是凌恪遗孤的代价实在太大,且不说聂沛涵是否还记得凌芸,单就这黑衣公子如今所表露出的种种手段而言,已与她童年时的印象大相径庭。在没有切实证据能证实黑衣公子就是聂沛涵之前,她不能冒这个险。

  她决定继续保持缄默。

  鸾夙从沉吟之中回过神来,馀光却瞥见聂沛涵业已睁开双眼瞧着自己。她亦毫不示弱回看於他,再问道:「我如何得知你的身份是真是假?」

  聂沛涵挑眉:「本王为何要骗你?你若想求证,两月之後便知真假。」

  「两月之後?」鸾夙蹙眉:「这是何意?」

  「两月之後,便可回到本王封邑。」聂沛涵噙笑回道。

  「你要带我去南熙?!」鸾夙惊呼出声:「你到底想做什麽?」

  聂沛涵笑意不变:「姑娘放心,本王不过是与世子有约,怕他食言,是以暂且将你请去南熙做客。待世子践约回应,本王自会放你离去,保你毫发无伤。」

  原来他是想故技重施,再次上演当日浴中掳劫自己的戏码,只为要臣暄一个明确的回应。如此一想,鸾夙倒也宽了几分心,至少确定了自己并无性命之忧。再者这黑衣公子倘若当真想对自己不利,那日在闻香苑掳劫自己时多的是机会下手,又何须等到现在?

  鸾夙渐渐放下心来,谨慎再问:「当真保我毫发无伤?」

  「只要你不再自行削发。」聂沛涵语中微带嘲讽之意。

  是了,倘若他不提,鸾夙险些便要忘了,十日前为了做戏逼真,自己曾在原歧面前削发断情,以示决绝。也不知那缕头发臣暄是如何处置了。鸾夙不自觉捋过耳後那一缕断发之处,只觉与臣暄相识至今所经历的种种,好似皆是一场迷梦。

  聂沛涵见鸾夙兀自抚着秀发出神,又嘲讽道:「你倒是与臣暄『鹣鲽情深』。」

  鸾夙自然听出聂沛涵话中之意,她与臣暄并非夫妻,又何来鹣鲽情深呢?鸾夙遂自嘲地笑了笑:「公子的算盘打错了,我与镇国王世子不过是做戏一场,他若有心食言毁约,只怕公子擒了我也无甚用处。」在没有确定他的真实身份之前,她坚持唤他「公子」。

  聂沛涵倒是对鸾夙的称呼不甚在意,而且他觉得行走在外,鸾夙称他「公子」远比「慕王殿下」来得安全。他听闻鸾夙此言,只淡淡回道:「无妨,即便臣暄对你不上心,他也该知晓本王此举意图,算是对他做个警醒。」

  鸾夙闻言又问道:「公子可否告知我,你与世子的约定究竟是什麽?期限又是多久?」

  「为期三年。」聂沛涵自动略去了第一个问题。

  「三年!你要将我胁为人质三年?」鸾夙再次惊呼:「以我一个弱质女流为人质胁迫他人,公子难道不怕天下人在背後说你闲话?」

  「不怕,」聂沛涵悠悠一笑,「鸾夙姑娘胆色过人丶侠肝义胆丶不让须眉,又怎会是弱质女流了?」

  鸾夙顿时被噎得语塞。

  聂沛涵见状又笑道:「你且宽心,只要臣暄有所回应,本王自会放你离去。」他再次瞥了鸾夙一眼,叹道:「将你这等不省心的女子放在身边,本王也头痛得紧。」

  鸾夙轻哼一声,咬牙道:「既然公子你不放心世子,当初又何必多此一举,助他逃出黎都呢!」言罢又立刻恍然,遂暧昧笑道:「哦!你是对他又爱又恨又不放心。」

  「你说什麽?」聂沛涵立时变了脸色。他生性向来寡言,然每每说话却颇为犀利,今次已算是破天荒地回答了鸾夙的种种问题,早已有些不耐烦。此刻他再听鸾夙此言,面上已露出狠戾之色,更衬得那绝世容颜魅惑诱人,深不可测。

  鸾夙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摆手:「没什麽,没什麽。」

  聂沛涵又看了鸾夙一眼,这才面色稍缓,再次闭目养神起来。

  鸾夙见状暗自放下悬着的心,就着越发昏暗的天色盯着聂沛涵看了半晌,仍旧无法将眼前这张危险俊颜与少年时期的聂沛涵联想在一起。她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又百无聊赖掀起车帘向外看去。但见车外夕阳已落,天色渐晚,道路两旁隐约可见阑珊灯火。

  原来马车并不是在驿道之上行驶,而是入了一座小镇。鸾夙再将身子探出一些,正欲瞧瞧镇上景色,却忽觉一阵凉风袭进了脖颈之中,忙又将车帘放下,坐回车内。

  鸾夙刚坐定身子,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但听外头驾车的青年撩起车帘,恭谨道:「殿下,咱们到了。」

  聂沛涵这才睁开幽幽黑眸,对着鸾夙道:「下车。」

  鸾夙自在怡红阁後院见过聂沛涵一面之後,一直对他存有惧意,此刻听他冷冷撂下「下车」二字,哪敢耽搁,连忙捏着包袱走到车头,一把甩开驾车青年欲接应她的左手,独自跳下马车。

  眼前是一座客栈,鸾夙抬首看去,只见客栈门头上挂着四个灯笼,串成一串,每个灯笼上分别写着一个大字,合起来便是「悦来客栈」。

  又是一家悦来客栈呵!难道是郑城的分店?鸾夙回首再看马车,却恰好瞧见聂沛涵从车上下来,他好似是会读心术一般,对她似笑非笑道:「北熙境内,叫做『悦来客栈』的何止百家。」

  这一句话已经表明,他是从鸾夙进入郑城的悦来客栈起便开始留意了。如此推算,臣暄在郑城的那个据点也已经暴露了。鸾夙隐隐有些担忧,只盼臣暄在得知自己被掳劫之後,会敏感一些,将据点转移到别处。

  如此一分神,聂沛涵已率先步入客栈之内,鸾夙跟在他身後,忽听得一直驾车的青年主动自报家门:「在下冯飞,这一路上辛苦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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