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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鸾孽/妾心如孽 [网络版] (姵璃)



  聂沛涵如此说,她不是不感动,可她已有了臣暄的「纵隔千里,心在一处」,便也无法再容下别人。

  鸾夙落寞地笑了笑,不再回避聂沛涵的眼神:「殿下认为我做得来一国之後吗?」她忽而心中盈满了勇气:「殿下看得起我,我却有这个自知之明……你有你的道路,我有我的归处,还是让旧事弥散吧。庄萧然与臣暄,才是你我的良配。」




  这一次聂沛涵面上没有再出现伤情的表情,彷佛已料到了鸾夙的答案。他将目光移向窗外,淡淡道:「以後你不要再来了。」

  鸾夙「嗯」了一声,算是答话。也不知她是不是与聂沛涵命中相克,每每相见总是不欢而散,原本好言好语地开头,最终却都会冷淡收场。鸾夙未再多说什麽,俯身见礼便欲出门,刚迈出一步,忽听聂沛涵在背後唤住她:「要变天了,好生照顾自己。」

  鸾夙鼻尖一酸,不敢再转身看聂沛涵:「殿下也保重。」而後迈出书房,步履匆匆且坚定。待回了自己的院落,她才敢肆无忌惮地落下泪来。即便不爱了,从前的纠缠与情义却不是能轻易抹去的。鸾夙知道,自己终其一生,聂沛涵都将是她心中一个特别的存在。

  她独立自己的院落之中,任由暖风将泪水吹乾,才缓缓抬首望天。聂沛涵说得对,南熙的天,是要变了……

  *****




  统盛四十年正月,注定是大熙王朝分崩八十三年以来,最没有年味儿的一个正月。

  南熙统盛帝第四子,福王聂沛瀛被逼造反,打着「手足怙乱丶相煎何急」的名号,矛头直指慕王聂沛涵不顾兄弟之情,赶尽杀绝。

  自此,宗室内乱终於演变为天下之争,手足相残的大戏犹如笑话一般拉开帷幕,摆在世人面前,也扯下了南熙皇室最後一块遮羞布。时称「慕福相争」。

  与此同时,北宣对此坐视不理,既没有落井下石出兵攻打,也没有表明立场出言支持。臣暄的这一行为博得世人赞誉,赢回一个「君子帝王」的美称。

  南熙帝位之战,一触即发。


  第127章:闻香之约

  鸾夙觉得福王聂沛瀛很蠢,既然他造反是打着「手足怙乱丶相煎何急」的名号,便应当攻打到慕王的封邑房州来,如此才能坐实他对聂沛涵那令人发指的罪行控诉。可聂沛瀛口中说是针对聂沛涵,却率兵占领了皇城京州,如此一来,虽说在时势上占了优势,却也在公道上失了人心。

  聂沛瀛此举算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而那素来傍身的仁善之名,便也在这亟不可待丶表里不一的造反之举中,毁於一旦。

  鸾夙以为连她一介女流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世人必定都想得明白。她觉得聂沛涵此役已是不战而胜。

  鸾夙知道,聂沛瀛起兵造反必定是被聂沛涵逼迫的,她可不认为好端端的福王会将自己经营多年的仁名抛诸脑後,冒冒然举起造反大旗,且还用了如此牵强的借口攻入京州。

  果不其然,对於聂沛瀛的造反,聂沛涵好似是意料之中,他在聂沛瀛口是心非地攻入京州之後也并未妄动,只是亲笔写就了一篇檄文昭告天下,表达对这位四皇兄冷酷无情丶恶意中伤的心痛与指控。

  鸾夙最近只见过聂沛涵两次,一次是在除夕夜的慕王府家宴之上,另一次是正月初一的阖府年拜。而这两次,鸾夙都没有机会与聂沛涵单独说话,便也无从知晓他的打算。但她可以肯定,聂沛涵明面上没有太大的动作,甚至没有发兵攻入京州去抢占帝王宝座,他只是沉稳地等着,给世人造成固守封邑房州的假象。

  鸾夙不禁有些着急。她虽然知晓聪明如聂沛涵,必定有自己的布置,然却也担心统盛帝爱子心切,会在聂沛瀛的软硬兼施之下立他为储君。若当真如此,恐怕到时名不正言不顺的人便会成为聂沛涵!

  抑或是,聂沛涵在等着聂沛瀛更进一步的动作?鸾夙忽然想起来从前的北熙君王,武威帝原歧。武威帝是如何坐上的帝王宝座,世人皆知——弑父杀兄!

  难道说,聂沛涵想要重走原歧的老路?亦或者,他在等着聂沛瀛走这条路?可聂沛瀛又如何会傻到那种地步?怕是即便要弑父,也会将罪名嫁祸给聂沛涵了。

  鸾夙越想越觉忧心忡忡,眼看着正月已过,聂沛涵仍旧没有公然的动作,她又不知晓京州的情形,便也开始不可避免地担心起来。

  虽然知晓这担心显得很多馀,可鸾夙管不住自己的心。

  这是她的涵哥哥多年来的筹谋与期盼,要以此一雪少年时的耻辱。他曾为了这个位置牺牲了如此之多,甚至放手成全於她,鸾夙不希望他在这最攻坚的时刻毁於一旦。

  她知道,唯有手握江山的快意,才能抚慰聂沛涵孤寂的内心。

  然而鸾夙如此「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担忧没过多久,聂沛涵便主动找上门来,於二月中旬的一日清晨,独自前来鸾夙的院子里。

  鸾夙记得那一日,聂沛涵轻轻浅浅的笑容在初升朝阳之中仿若镀了一层金,而那一袭黑袍又犹如身处暗夜之中。如此矛盾的感觉在聂沛涵身上如此契合,一如他本人喜怒无常的乖张性情,是令人想拒却难拒的醉人美酒。

  鸾夙曾沉浸其中深深陶醉,不过如今已然清醒了,也戒了。

  「怎麽?几日不见,看傻了?」聂沛涵见鸾夙望着自己怔忪出神,率先开口相问。

  鸾夙这才发现聂沛涵手中捏着一个小包裹,便眨了眨眼,佯作嗔怪道:「南熙都变天了,殿下还有兴致来与我玩笑。」

  聂沛涵唇边噙笑:「是变天了,是以我要去翻手为云丶覆手为雨了。」

  鸾夙眼皮一跳:「殿下要出手了?」

  「等了许久,是该出手了。」聂沛涵笑道:「我看你比我还要着急。」

  鸾夙轻咳一声,并不否认。




  两人这般一个站在阶上,一个立在阶下,相视笑了起来。须臾,聂沛涵忽而上前走近,俯身在鸾夙身边深深一嗅,道:「从前总是闻到你身上有一股香气,也不知是什麽味道。前几日听萧然提起,是兰芝草的香气对吗?」

  鸾夙脸色一红,点头道:「嗯,我的香囊里常年放着风乾的兰芝草。」

  「兰芝草是北地植物,却是喜暖喜阳,也不知为何南熙甚少种植。我倒是觉得它很适合长於南熙。」聂沛涵淡淡道。

  鸾夙也不知是否自己多想了,总觉得聂沛涵这话说得并非兰芝草,而是意有所指。她想了想,决定佯作不知:「殿下怎麽想起兰芝草了?」

  聂沛涵便将手中的小包裹放入鸾夙手中:「这是兰芝草的种子,听说一年两长,六月一熟。我想让你替我将这府里种满。」

  「种满?」鸾夙睁大双眼,颇有些为难:「这……不好吧。」

  聂沛涵情知她的顾虑,无奈地笑了笑:「那便将你的院子种满吧。」他别有深意地看着她:「希望待我回来之时,能闻见满园香气。」

  鸾夙的鼻尖莫名一酸,深知聂沛涵是在向自己告别了。他此去京州乃殊死一战,赢了,南熙大位便是囊中之物;输了,身败名裂性命不保。

  想到此处,鸾夙不禁攥紧手中的包裹,假作若无其事地笑道:「好啊,兰芝草半年一长,殿下可是说好了,至多半年便回来了。」

  她将一弯眉眼笑成新月,再调侃道:「可莫要教王妃娘娘独守空闺太久了。」

  聂沛涵闻言笑得苦涩:「鸾夙,萧然是庄相之女,性命可保,即便是我败了,聂沛瀛也不敢轻易动她……但是你……」

  「我怎麽了?」鸾夙强硬地反问:「当日殿下不管不顾将我留在慕王府,便要保证我的安全。什麽败不败的,你此去只许赢,不许败!」

  聂沛涵摇头轻叹:「是我太自私了。」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放入鸾夙手中:「这是江卿华足踝上的半幅龙脉地图,你收好,若是有朝一日……你可凭此拖延一段时日,等待臣暄来救你。」

  「我不要。」鸾夙摇了摇头:「你若没把握打赢这场仗,现在就送我回北宣。否则,便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丧气话。」

  「眼下我不能送你走。」聂沛涵闻言郑重地解释:「你我是父皇亲自下旨赐婚的,如若你离开,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是一场风波。再者如今除却烟岚城,哪里都不安全,我即便送你走,只怕还未出南熙境内,你已然性命不保了。」

  他将地图硬塞入鸾夙手中:「你拿着,这东西不能落在聂沛瀛手上。如若他当真胜出,这便是你的自保之物。臣暄必会来救你,你将这半幅地图转给臣暄吧。」

  鸾夙有些诧异:「给臣暄?你可知他手中已有半幅地图?若是再得了这半幅,那便意味着……」




  「宁让臣暄一统南北,也不能让聂沛瀛奸计得逞,否则他便是第二个原歧。」聂沛涵淡淡笑着:「臣暄算得上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让他捡了龙脉这便宜,我也算死而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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