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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鸾孽/妾心如孽 [网络版] (姵璃)


  「骂得好。」周建岭笑得不以为意,手上动作也不停歇,正欲拨露她一半香肩,此时车帘却忽然被人掀开,一只强有力的手将周建岭从鸾夙身上拽了下来。
  「混账东西!事到如今你还有这心思!」周会波一巴掌扇在幼子脸上,怒斥道:「吓一吓她也就罢了,你还当真不客气了!」
  周会波瞟了一眼惊恐万分的鸾夙,拽着周建岭下了马车,那斥责的声音便从车外隐隐传入她的耳中:
  「你是能惹得起臣暄?还是惹得起聂七?趁早收起心思……」
  「色字头上一把刀,大事未成,倘若她羞愤自尽……」
  「你若当真想要她,待我们找到……让他做主……随你处置……」
  找到什麽?谁来做主?鸾夙立时打起精神,收起方缠的惊恐与羞怕,生怕漏听外头周会波父子的对话。
  然而话到此处,却也戛然而止了。
  只见周会波面色无波地坐上马车,对鸾夙道:「方缠犬子多有得罪,望凌小姐海涵。」
  鸾夙本就余惊未定,此刻又故意夸张三分,佯作泫然欲泣:「还望国舅约束贵公子自重!」
  周会波冷冷看了她一眼,阖上双目养起神来,而周建岭,是夜则未再出现在鸾夙眼前。

  *****
  此後一连四天,周会波坚持不投客栈,不去酒家,每日只饮清水,吃馒头,露宿野外,且还须一夜之内更换多个地方,不敢在一处多作停留。
  鸾夙却唯恐周建岭再生觊觎,只能拚命保全自己,祈祷上天垂怜。有这一个信念维系着,即便清水馒头再难下咽,她也强迫自己吃下,再将自己弄得窝囊无比,盼着能让周建岭嫌弃。
  好在这样煎熬的日子并没有太长,她便看到了事情的转机:
  鸾夙被掳劫的第八日,周会波父子特意避开聂沛涵的封邑房州,绕到曲州继续南下。他们不仅破天荒地住了客栈,且还逼迫她洗漱一番,换了男子衣衫。
  当翌日清晨重新出发时,鸾夙终於看出了周会波此行的目的地——南熙国都,京州。
  鸾夙无比庆幸自己从北宣带了一本《地域志》。若不是看过那本书,仅凭她只去过房州烟岚城的经历,又怎能将南熙的地形丶地名都了若指掌?


  第91章
  当周会波逼迫她换上男装时,鸾夙便暗自猜测,必定是南熙开始在各地严查过往行人了,倘若不梳洗换装,以她那一副憔悴模样,必定逃不过守城官兵的严查。
  这是她逃跑的最好时机,只需在出入城门时略微表现出异样,他们便会被士兵留下盘问。可这也有风险,如若周会波恼羞成怒,存了同归於尽的心思,只怕她也难逃毒手。
  要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露出破绽让官兵发现?鸾夙任由周会波在自己脸颊之上来回胡画,自己则在心中揣度着。
  「凌小姐在想什麽?」周会波见鸾夙许久不言,主动问道。
  鸾夙感受着马车的颠簸之意,回过神来:「国舅以为呢?」
  周会波收回画笔及其他物件,冷笑道:「凌小姐想必已然知晓,老夫从前曾在南熙为官。」
  「知道。」鸾夙言简意赅。
  周会波再笑:「老夫能如愿从南熙叛出北熙,且还胁迫聂七做了人质,凌小姐可知为何一路无人识破?」
  「自然是国舅有勇有谋,手段高超。」鸾夙冷冷讽刺。
  周会波也不生气,却是出乎意料地和颜悦色:「老夫凭得是改头换面的手艺,俗称『易容』。」他面上露出三分得意:「这世间本无易容之法,不过是能在脸面上做些手脚罢了。老夫不敢说自己这手艺举世无双,然骗骗那些守城的将士,倒也足够。」
  鸾夙的心渐渐沉了下去。难怪他要在她面上来回胡画,原来是要给她改头换面。
  「此地已非房州地界,不在聂沛涵管辖之中,老夫劝凌小姐死了心,切莫垂死挣扎。若是听话些,我父子二人省心,小姐也能少吃些苦头。」周会波笑着劝道。
  「国舅对我推心置腹,实在令人感入肺腑。」鸾夙面色不变。
  周会波闻言冷哼一声:「老夫半生弄权,跟你一个女娃做什麽口舌之争。如今聂七不惜先斩後奏,私自调兵在各城寻人,你若有这闲工夫,还是盼望统盛帝莫要降罪於他吧。」
  聂沛涵……私自调兵……鸾夙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你说什麽?」
  周会波笑得越发奸雄,任鸾夙如何询问聂沛涵之事,都不再开口说话。
  两人正僵持着,马车却渐渐缓下速度。但见周建岭半边身子从车外探进来,道:「爹,前头城门尽是官兵把守,出入皆要一一盘问。」
  「无妨,咱们早有准备。」周会波拽着鸾夙的手臂下了车,对着明处又看了一眼:「此刻即便臣暄在此,只怕也认不出你来。」说着又取出一颗药丸,强行扼住鸾夙的喉头,塞入她口中:「这药能使你噤声三个时辰,喉咙肿痛难忍。」
  鸾夙被迫服下药丸,立时感到喉头一阵腥辣生疼,再想说话,嗓音已是嘶哑不堪。周会波这才满意地笑道:「如今看着真像个重病之人。」言罢挽起她的右臂,假作搀扶病人模样,朝城门走去。周建岭则牵了马车跟在後头。
  聂沛涵当真是兴师动众在寻她!鸾夙放眼望去,只见城门处已排了半里长的队伍,皆在等候出城盘问,若是女子,还要细观面相。鸾夙不知自己到底被周会波改头换面到了何种程度,可他既然有这番把握,她也不再抱任何奢望。
 
  鸾夙有些泄气,右臂上又传来一阵疼痛,那是周会波的无言警告。鸾夙只得任由他变相地挟持自己,徐徐前行等待着守城将士的盘问。
  如今自己模样已变,口不能言,行动又受到挟制,只怕是插翅难逃了。
  前头的人越来越少,身後等待的队伍也越来越长。直至三人离城门仅有百步开外时,鸾夙才意外发现守城士兵中有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是聂沛涵从前的侍卫冯飞!
  自冯飞对她酒後轻薄之後,聂沛涵便一怒之下将他贬往前线。此刻鸾夙已无暇细究冯飞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她只觉大喜过望,那感觉犹如绝处逢生。
  可这强烈的希望过後,鸾夙又想起自己面容已变。那喉头的灼烫与肿痛已教她无法开口说话,如今还被周会波死死挟持,她要如何才能不懂声色地暗示冯飞?
  鸾夙越想越觉万分紧张,手便不自觉地摸往腰间,欲寻找那一枚透骨钉。是的,如若冯飞曾对她有意,便一定能记得此物。犹记聂沛涵用透骨钉自伤的那日,还是冯飞将这枚透骨钉放在了她的枕下!
  还好,透骨钉仍在。鸾夙施手想要将透骨钉从腰间取出,岂知这动作却被周会波看穿,但听他附在她耳边低低道:「你莫要做出什麽把戏。」言罢已自行探入她腰间的暗袋里,将那枚透骨钉摸了出来。
  「我还当你有什麽法子,原来是枚透骨钉。」周会波看着手中之物,语中有三分轻慢:「你拿这玩意儿防身?它可杀不死人。」
  原来周会波以为自己意图杀他或自杀。鸾夙倒是放下心来,伸出手掌欲索要此物。周会波盯着鸾夙看了半晌,才笑道:「不过是枚透骨钉,也没什麽打紧的。」言罢便要将透骨钉丢弃。
  鸾夙急急伸手阻止,周会波作势手劲一紧,只听「卡嚓」一声脆响传来,鸾夙已觉得右臂生疼不堪。她猜测肘部是被折断了,眼中霎时疼得冒出泪来,再想张口呼喊,咽喉也越发疼痛难忍。
  这种折磨,於她而言已算难受至极。
  「不是折了,是脱臼。」周会波拉着鸾夙那只脱臼的右臂,笑着威胁:「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再敢使小动作,便教你四肢尽废。」
  鸾夙强忍泪意,唯有顺从。

  周会波见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再看城门处,已快轮到他们三人接受盘查。鸾夙强忍臂痛重新寻找冯飞的身影,但见他穿着最普通的军服站在城门处,目光游离,面上没有半分肃色,相反还透露出几分懒散。
  难道他不是为寻自己而来?莫非他只是巧合地服从调动来到此地?
  鸾夙在心中思索着,却见周建岭已松开马车的套绳,将几锭银子放入那带头盘问的士兵手中,点头哈腰道:「我家大哥得了恶疾,特上京州求医,万望大人行个方便。」言罢还指了指她和周会波。
  鸾夙冷眼旁观看着周建岭做戏,再瞧周会波也是一副哀痛模样。她则强忍着折臂之痛和嗓中瘖哑,不甘地被周会波「搀扶」着。那盘问的士兵当众收下银子,目光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打量,最终看向鸾夙道:「看样子病的不轻,脸色骇人。」
  


  周建岭佯作皱眉叹气。
  鸾夙则一直看着不远处的冯飞,只盼他能发现自己的不妥之处。
  「走吧!」士兵又翻了翻周建岭牵着的马车,摆手放行。
  鸾夙见状大急,又无法开口说话,忙急中生智装作脚下踉跄,想要以此引起冯飞的注意。她只感到自己脱臼的右臂被周会波死死拽着,眼看便要跌倒在地,岂知周会波却忽然松开她的右臂,伸手「搀扶」在她肩上,暗中狠狠一捏,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便再次传遍她的周身。她的肩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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