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道袍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之后,赵煦才开口:“朕早该想到的,那个孩子是你不是?”
“官家神思迅速,现在想到也不迟。”起码比那些愚蠢的王爷聪明的多。
这等欺瞒之罪,眼前人说的再是平常不过,赵煦眼里笑意浮起,却被喝茶的动作掩去。
青宴倒是直接拿去温酒的壶往嘴里倒,说:“怎么,难不曾官家对臣的衷心有了疑问?”
自然不是,赵煦心里答,就凭青宴对母后的感情,青宴也不会做出反他的事情。只不过还是顾自饮茶的样子。
一人豪饮壶中酒,一人细品杯中茶。想说的,想知道的,都随着饮进去的茶酒,各自进了各自的肚子。
想说的,不需开口。
每个人都有些隐秘的、刻意去忘记的记忆。
例如崇华,北漠的记忆,流失的两个孩子,就是她最不愿意提及的。可是,却有人故意在她面前揭开。
盯着郑宝林的眼睛,就像淬了毒的暗箭,崇华恨不得将人当面撕碎了去。
“本宫不知,原来皇兄宫中小小的宝林都可以讥笑本宫了?”崇华认定是攸宁的授意而为,若她没有记错,宋攸宁的二哥宋景鄞偷跑出去参军的地方,就是墨城!
攸宁是无奈了,她也不知今日为何请安的人到的如此齐,也没有想到郑宝林会自作聪明的提起现在一触即发的大乱。
“宝林慎言。前朝之事,官家自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你若是真的想要出一份力,那么减少你胭脂水粉的用度,贴补军用?”
得到郑宝林的慌忙认错之后,也不过是当做快嘴无心之过,轻轻揭过不提。这些小小的钩心斗角,攸宁真的是烦也烦死了。
这样的做法,无疑更加令崇华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她早不是当初受了委屈能忍则忍的长公主了,北漠的几年早就叫她学会了竖起身上尖刺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怎么?看来嫂嫂也觉得是崇华挑起两族的战争,也是崇华使得封王叛乱?这回嫂嫂打算如何?将崇华打包送回北漠,还是送到哪个封王长辈的床帐里?”
“啪”的一声清脆响声,崇华的脚边是四散的白瓷碎片。
自崇华归京起,攸宁考虑到赵煦对其的补偿态度,虽不如以往亲近,可是别的方面却没有亏待看清过一分,没有想到到头却得到这样的猜忌对待。
攸宁砸下瓷器时,所有人都不再安坐,站起还是一副惊愕的表情。
也是许久没有如此上火的时候,攸宁猛的站起砸杯的时候,就感觉一阵的头晕目眩,还是强撑着维持着盛怒的样子。
“长公主一时失言,还请圣人体谅她在北漠吃的苦。”萧清瑜上前一步,求情。
郑宝林没有想到只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若是这次大周出兵失利,还要再陪一个公主去不曾”?就带来了样大的后果影响,怯怯的朝纪婕妤的方向看去。
对方一如既往的,诸事无关的样子站着,突然心就定下来了。
“噗......”谢卉儿失笑,“萧妹妹总是爱替人求情的。可是妾看来,长公主可是被北漠王养的极好~~若不是信任有加,那耶律珅如何会把军事机密的布阵图叫长公主拿到手呢?”
“要妾说,公主是大周的功臣。自公主回京之后,官家和圣人怎样对待公主的,宫中诸人有目共睹,哪里舍得公主再次远离上京?郑妹妹惯来心直口快,说错了话,叫公主会错了意。叫郑妹妹给公主陪个不是便好了,何苦闹到这样的地步?”
“对对对,合该贱妾给殿下赔不是!”被谢卉儿瞥了一眼的郑宝林反应也是机灵,立刻就跪下,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礼。
可是并没有使凝集成冰霜的气氛减冻下去,反而更添着几分尴尬。
崇华只直直的瞪着攸宁,裙摆上还粘着溅上去的茶渍。
气氛太过压抑,萧清瑜实在是不愿意再待下去,可是却又十分的看不过谢卉儿的嘴脸,最近她的人发现,谢家动作频频,与宫中尤为紧密。今日郑宝林被当枪使了也不自知。
“各位都慎言的好。”萧清瑜特有的清冷嗓音,原本还有些温度的人,在冰冷的宫室里彻底变成了雪堆的人,“虽说现在形势明晓,两边的战事明日可能就要大动干戈了。可是,还未开战就想着大周要给北漠嫁女了?是告诉官家说,大周会输吗?”
“公主也别太忧心。官家征伐北漠的原因便是耶律珅没有善待长公主,前车之鉴如此明了,官家如何还会再走和亲一途?”
近来,崇华愿意亲近的,除了承宁外,也就只有这位萧宸妃了,在她看来,看着冷情的萧姐姐,才是真正对皇兄有帮助的女人,单心中的丘壑便及的上皇兄身边的好多谋臣。
对局势的分析,哪里是攸宁那等被宠坏的女子所能及的上的,可皇兄已经彻底被攸宁妖治的容貌给迷住了!
被胡乱驳斥一通的谢卉儿气急,张嘴想再说什么的样子,却是被攸宁截去了话头:“宸妃说的无错,日后再有传这些不实之言叫本宫知道的,本宫按照宫规加倍惩处。今日念在郑宝林是初犯,不计较。下次再不轻饶!”
说完,单手撑住昏的要死的额头,感觉要炸裂了。
六六|
赵煦回宫的时候,早有人将椒房殿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写成案稿,置于案上等待官家翻看。
细细的理完前朝的政事时,已是月明星稀了,最小的铜漏的计时尺,提醒着被赵煦遗忘的时辰。
眼睛酸疼的紧,赵煦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只有这时他才空下来静静的看着椒房殿发生的一切,大大小小事无巨细,案疏上具有记载。
起初,嘴角或许还带着窥探了心上人一举一动的幸福笑意,随着往下翻看,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
赵煦合上案疏重新丢回案上:“赵吉祥!”
在门外守着的人听到官家的动静早就没了朦胧的困意,晃晃脑子就进去听候吩咐了。
“郑宝林言行有失,顶撞高位妃嫔及长公主,降为采女。”
低着的头应是的赵吉祥没有错过赵煦眼中一闪即逝的狠光,又见官家自己取了外衣穿戴整齐,忙一边上前整理,一边问:“官家还要进后宫?恐怕娘娘们都歇了。”
全身齐齐整整之后,赵煦没有回答,直接大踏步就走出了殿门,赵吉祥跟在身后,手忙脚乱的令这个跑去前头打灯,令那个赶快跟上保护官家安全,常用的必备的可都得拿上。
赵煦人影都快不见了,赵吉祥才拔腿飞奔的跟上。
原以为官家是要去椒房殿的,赵吉祥还特地叫人拿了好些开钥或是翻墙的好道具。没有想到赵煦在太液池转了好多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底是近身伺候的人,即使猜不透官家的心思倒是也清楚赵煦此时所需的是安静。
风声沙沙,水光粼粼,池中倒影绰绰,偶有锦鲤游出水面,似在亲吻水中虚幻的人。
没有睡着的不止赵煦一人,离宣室殿极近的曲台,里中的人儿同样没能安睡。
殿内烛光具以熄灭,黑暗中的愁丝却显得更加繁杂难以理清,纷纷扰扰,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侍书!”蹙眉坐起,萧清瑜低唤睡在内殿小榻上的守夜侍女,“什么时辰了?”
侍书是自外面提着灯进来的,点燃床前的烛火后,将枕头竖起放置其身后,好叫萧清瑜靠的舒适一些,一边回着:“子时三刻了。”一边奉上温热的水。
喝尽杯中水后,萧清瑜才感觉喉间的干燥消散了开去,舒服了些,又听侍书说道:“娘娘睡不着就起身去太液池那边走走吧,夏日里殿内也躁闷的紧。”
见萧清瑜头微微点了点,侍书手脚麻利替主子穿戴好衣冠,还想替主子上妆,被萧清瑜阻了:“本宫只是去走走,何须打扮的这么精细?”
“娘娘.......”侍书还想再劝,但是看见自家娘娘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怯怯的放下了手中的胭脂水粉。
官家都多久没有来曲台看娘娘了,好容易有一回机会,娘娘也不见上心,侍书觉得自己比嬷嬷还要操心的多。
萧清瑜早就猜到了一些,又见侍书如此急色,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可是她打扮又有什么用,在那人眼里,她不是同床共枕的妻子而是利用得当的谋士。
在侍书刻意的引路下,果然,萧清瑜“凑巧”碰见了官家。赵吉祥等人都不在旁边,很好的月下邀宠的机会。
但萧清瑜没有再往前走,急得侍书都要推着娘娘往前了:“娘娘,官家一人站在湖边,极有可能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娘娘最会解惑了,何不上前为官家一解?”
萧清瑜还是无动于衷,甚至转身往回走去:“你要是再将本宫往前带一步,恐怕还没有为官家解疑,就被影卫当做刺客诛杀了!”
“啊!”侍书露出惊恐的神情,只不过下一秒她眼睛瞪的更大了——
没有和萧清瑜一样转身的侍琴,看见了突然自阴影中闪身出现的吉祥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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