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谋 (乔小宋)

王妃最看不惯自己儿子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刚想开口训斥一番，就见到湘潭王提着刀直往她殿内冲。

要说这湘潭王也是老当益壮了，青年时也是冲锋陷阵的好手，如今一口气跑了这么些路也半点没有喘气的，提起刀就要砍世子。饶是身经百战如王妃者也是着实吓了一跳，提手就要去挡。结果，人至中年的世子居然还被老父亲吓的躲进了桌底下。

这样无能无为如三岁小儿的做派，更叫湘潭王急怒攻心，猛地丢掉大刀，喝到：“看看你养的好儿子。”简直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王爷大驾光临可是为何事？”王妃懒怠理会一个自己见着儿子连打带骂的父亲还来指责她这个做母亲的。

“你们母子做的好事，本王说出来都嫌秽了口！”湘潭王道，“赶紧将那个不孝子给本王揪出来，就按大周律历严办。今日敢害血缘兄弟，明日是否还要弑父了？”

此语简直诛心！王妃猛地的就瞪大了双眼，怒言：“血缘兄弟？妾可只生了世子一人，血缘兄弟？那些个竖子怎敢！”

彻彻底底的点出了三公子庶子的身份不配与世子称为兄弟，凌傲的态度更使老王爷的怒火更涨三分。

世子刚被拖出的时候，直接命人在王妃殿外的空地上设下杖刑台，道：“本王今日就叫你知道，那些竖子亦是本王的孩子，就是这个不孝子的兄弟，残害手足，当受杖责！”

“给本王架上去打，本王不说听便不可停！”

话音刚落，王妃便有些慌了，只是不愿向老王爷低头，只觉世子受些皮肉之苦也好，于是厉声喝道：“谁敢！”已叫行刑的侍者明白她这个王后还在，被绑着的人可是下任的王爷！

“给本王用力。”湘潭王冷瞥一眼强做镇定的发妻。

不是对这个发妻没有感情，只不过结发的微播情分都在日复一日的争吵算计中一点一滴的消磨殆尽。若是没有情分，也不多等到嫡子出生才使侧室有孕了。湘潭王自认，对待王妃母子从未亏待半分。

直到看见了老王爷眼底深处的浓烈冷意，王妃这才真的开始慌了，他不是想教训世子而已，是真的想杀了嫡子啊！

侍者扳子打的极富技巧的，听着啪啪啪的重响，其实落在肉上并不多疼。只是世子惯来是娇生惯养，一身肥肉细嫩的很，一直嗷嗷的叫着疼。实则雪白的寝衣都只是被拍的皱了点罢了。

鬼哭狼嚎的样子，令湘潭王直接夺了行刑的扳子，亲自打下去，这下，世子是真的疼的叫也叫不出来，豆大的汗珠滚下，脸色疼的通红又便的惨白，最后都没有力气叫疼的，低低呻咛着“要死了要死了”。

在战场上给刀砍伤都不哼一声的湘潭王，手上越发用力起来，被怒气盈满的脑子只想着，肥猪一样的世子怎么可能会是自己的种！

这个情景下，王妃哪还顾及的了其他，直接就扑过去拉老王爷：“够了，你是真的想打死我儿子吗？”

“滚开！”一脚踹了开去。

寝衣和臀上的血肉混成了一团，早分不清是衣料还是血肉了。老王爷依旧不肯停手，等到他恍过神，累的丢掉手上的行杖时，红着眼只看见王妃与其亲信抽噎的哭坐一团，其余侍从皆是低头战战兢兢不敢多动一下。

而被打之人早就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见老王爷停手了，王妃立刻就抱住世子冰冷的头，痛哭大喊：“快去请太医啊请太医！”一般摸着世子的汗湿的头发，“别睡，儿子，别睡......”哭的不能自己。

湘潭王哪里见过妻子这副样子，可是看见嫡长血肉模糊的躺着，深觉理亏了些，想去看看嫡子的情况，但是还未碰到，就听见王妃声嘶力竭的大吼：“你滚，今日我儿若是有三长两短，我定叫你宝贝心肝陪葬！”

这下，湘潭王直接拂袖而去，再不管了，等到世子不治的消息的时才追悔莫及。

湘潭的这出大戏，很快就传扬几千里，不仅封王与上京具知，便是北漠耶律珅放下折子，会心一笑。

没有想到，时机来的这样的快。

虽说大战还未开始，可是小交锋也是多次了，这几次北漠委实吃了不少亏，绝地反击就看这刻了。


六四|
为父打死嫡子的，真乃当今第一奇闻了。不论贵族还是庶民，谁人不知嫡子的金贵之处，竟然还活生生的打死一个而立之年的嫡长子，不说当世，便是往上数历代，也是头一遭！

即使湘潭王反应迅速的软禁了王后，锁住了湘潭的各个出道，还是没有阻止了王后母族之人到上京帝王面前，恸哭状告，湘潭王宠妾灭妻，殴打世子致死。

纵使赵煦也没有想到，内乱来的如此之快，所带来的影响更是超出了预想。若是平时，赵煦很愿意封地多些这样的把柄，好给他名目用以削权，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关口，出事的又偏偏只是湘潭一家。

若是说其中没有人为力量的推动，还要问问封王们信不信了。又是一个棘手难题，若是罚了只怕其余王爷闻风声动，好好的一场准备到头竹篮打水；若不罚，又是难安民心。

到头来受益的都是北漠那条狼。

“恐怕其中的手笔多是那耶律珅弄下的，官家决定之时须得慎之又慎！”谢擎道。到底也是腹有诗书之人，近日也颇得赵煦的青眼，更何况，也是恰恰是用到谢家的时候。

如今很多事情赵煦也不耐烦在朝堂上与那些顽固的老臣们争论，多是下朝后与政事堂或一些看重想要提拔的士子探讨。

待秋闱一过，明年春试选出人才来，宣室殿只有更加热闹的。

“依臣愚见，倒不如顺势而为，先发制人！”语气虽是慢条斯理的，但是周身的气度却看着一点也不和善，也就只有极效其父的宋景辰了。

话中的想法恰是赵煦心中想的，与其都叫北漠得了利去，北漠却是忘了，召诏王可还在封王之间。只不过，王爷是个只知打战的粗人，可能不知谈话的艺术，若是等到上京派去的人，封王们早就被北漠策反了。

“宋兄可知主导之人，很可能就是耶律珅那个莽夫，人既已经出手，难道还会给我们翻盘的机会不曾？”谢擎问。

宋景辰瞟了一眼谢擎，之后又看向正座的赵煦，说道：“根据臣二叔久在会稽郡驻守，因着离湘潭近，平日里也能知晓一些那边的消息，而他回京为祖父守孝之事，带回了一个消息——”

“封王之间好像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会达到辖制官家的效果。此事若是真的，那么真的等到封王受北漠蛊惑造反后，反而使君主受制于人吗？”

听此言，在坐的所有人无不抬头，只除青宴还悠然的品着茶外。赵煦到是失笑片刻，他继位也是名正言顺的，养父是仁宗皇帝生父乃恭帝，认真算起来，二人名义上皆他一子，他实在是想不出，封王有什么秘密足以威胁辖制了他。

难不曾封王还可以将手伸进后宫之中来挟制攸宁威胁他？实在是令他无语失笑。

“宋卿倒要说说，朕久居庙堂，还不知有什么把柄在千里之外的。”没有怪宋景辰胡言的意思，赵煦倒是真的对那所谓的把柄起探究一知的兴趣。

宋景辰若有所思的望了眼毫无所动的青宴，方才开口：“二叔说，封王一直知晓，先仁宗有一私子流落民间。臣恐封王当真拿流言当真，对情远庵的妙真真人不利。”

听见妙真真人四字，青宴才抬起眼眸，徐徐而言：“宋兄实不必忧心，情远庵乃皇家庵堂，香火鼎盛，封王要在那处行亵渎神明之事，必是不得善终的。”

没有怒气，却平白的就让人觉得，若是真的有人动了妙真真人，青宴公子何止是会让其不得善终那般简单。

有如春风一般的笑容掩饰了面容之下的狠厉，宽袖遮住了紧握的发白的指间。这样一个清风萧瑟的青年，谁知道最是手段残忍的酷刑修撰之人呢？

所有人都知道，没有把握之事，宋景辰不会拿到表面上说，多少都信了其说法。

“青宴说的对，不管流言是不是真，封王想从母亲那方动手就不是容易的。”仿佛很累的闭眼摇头晃走杂乱的思绪，赵煦道，“当务之急还是，宋卿所言的，如何先发制人以破耶律珅部下的这个局。”

明白宋景辰有未尽之语，但他也不在问。实际上，赵煦对宋家的信任程度，远比攸宁以为的那点微薄的情分要高出好多。

或许这都得益于，赵煦羽翼未封之时，宋珺便隐匿其身后的多番照料，甚至暗地里偷偷的忤逆武懿太后之意协助幼小的太子。当时的宋衍拿长子无法，也是存着私心，只当做不知的样子。

也是因此，大长公主知道宋珺背地所为的一切，母亲与丈夫的两难之下，与宋珺分居多年，一直到现在也不过微有些松动的迹象。在赵煦的眼里，恩师婚后不幸多少还是有他的关系在的。

正当宋景辰想将父亲一早指点他的法子说出来时，就被青宴截去话头：“官家原本想对封王徐徐图之是不行了，既然这样那便一击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