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无神地望了一眼门外,以为是他又回来了,却不想是宇文宪到了…
宇文宪看着满桌未动的食物,叹了口气:“你还真是浪费…”
“你这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她无奈地勾了勾唇,“你觉得浪费便吃了吧,大冬日的,弄来也是不容易…”
宇文宪走到她旁边,顺手递给她一壶酒:“特意准备了上好的竹叶青,配上这桌应该不错,你不想吃,陪我喝几杯如何?说不定喝着喝着便想吃了?”
尘落接过酒壶,淡淡道了句:“…没想到你还记得这酒?…”
“你那次喝成那样,自然会记得。”边说他边做出了请的姿势。
尘落这次倒是没有拒绝,陪他落了坐,自顾自灌了几口,抱怨着:“他派你来的?…话说我为什么每次倒霉落魄的时候你都会出现…”
宇文宪没有接话,算是默认。
其实那日她被押走以后,他就曾独自被皇兄留下。
那时皇兄面色疲惫地捡起了地上的弯刀,问他高延宗的事…
他称已经安排妥当,等攻破邺城,会和其他宗室一起送回长安去…
皇兄听后嘱咐了句好好照顾,有什么需要都满足他…
他领命正准备退下,便又听皇兄补充道:“她…别让她受苦…”
他心下了然这个她并不是先前那个,却又不得不感慨。
她和皇兄,彼此深爱,不能容忍对方的背叛,到头来弄成这样的遍体鳞伤…
他收回神思,看向眼前一杯杯自酌自饮的人:“你是皇兄的妃子…周国的胜利不会伤害你,有高延宗在,我想齐国胜也不会把你怎样,既然两方无害,你又何必卷入这样的争斗?我听说,当年你的姑姑太原长公主不是也嫁给过魏朝孝敬皇帝…我们在乱世,这样的结合还少吗?况且出嫁…”
“宇文宪,你懂什么?我姑姑她又有多少无奈?她看着我高家灭她的夫,还嫁给了害死自己丈夫的男人,最后又亲手害死了这个丈夫…你说得没错,我们在乱世,这些是无可奈何,可我不是姑姑,我若是姑姑,若是她,或许就好了…”尘落打断了他,情绪起伏,她猛灌了自己几口酒,忍不住轻咳出声。
“慢点喝,你酒量差,也吃些东西再喝。”宇文宪边说边主动帮她涮了些食物,递到她盘中。
见她不动,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为自己倒了些酒,举杯遥敬道:“尘落,你这样没什么不好,从初识你就知道你脾气倔,这么久了都没变,可正是那股倔强才与众不同。”
她笑了笑,回敬道:“齐王殿下也和以前一样,总喜欢调侃我。最初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好讨厌,只是不想这多年后,竟然反而习惯了…而当年我也绝不曾想到,在如此落魄的时候,会是你陪我借酒消愁。”
“世事多难料…”
“恩,世事难料…”她望了眼屋中华丽的装饰,语气略带凄凉,又甩了甩头,“现在觉得,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我很开心!”
她顿了顿,主动与他碰杯:“难得你给我送酒,我也借此恭喜你的儿子被封为河间王。说实话河间这地方不错,以前我三哥也当过这里的王,每年能得不少好处,苟富贵可莫相忘…”
宇文宪低低笑出声。
他饮了她敬的酒,迟疑地问道:“你,恨他吗?”
“若是恨,现在我会被他锁在这儿吗?那日我明明有机会伤他…我功夫再差,那种情况下若是我想,杀不了,也能伤到…”尘落语带自嘲,“他嫌我背叛他,可是他就对我够真诚吗?!”
“你,还是爱他的…”宇文宪感慨一句,又给自己倒了杯。
“爱吗?可惜他现在一定恨我入骨…”
“皇兄若真的恨你,你现在便不会和我在这儿悠闲地喝酒了。”宇文宪看着她略带落寞的神情,淡淡道,“你向皇兄认个错吧,他不会为难你,再说,淮安公主早都死了…现在的你,是我大周荥阳公的女儿,是助他拿下晋阳的功臣…”
尘落的手一抖,缓缓放下了杯子。
“若是淮安当初真的死在那瀑布之下,现在或许不会这般…”
宇文宪默默望着她,听她继续道。
“…我以为那时我看透了,心累了,想要结束一切,可当我在掉入那冰冷的水里时,当我在火场重新醒来的时候,我心中剩下的只有恐惧。那时候死亡离我很近,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人是多么脆弱…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原来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或许那时我才知道,我虽有死的勇气,却真的不想死…我想活着…我真的想活着。那一瞬间,我理解了当年九叔的想法,理解了和士开的想法…什么千古圣明和骂名?在生死面前,这些虚名算得了什么,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着…”
“你…”宇文宪倏然觉得她变得陌生,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去劝她。
或许只有真正经历了生死,又劫后重生,才会对人生有不一样的感悟吧…
“宇文宪,那日,救我的人是你吧?”
“恩?”宇文宪收回了神思。
“我差点被齐国士兵烧死的时候,是你来救得我对吗?” 她眼中满是肯定,探究着他的眼睛。
宇文宪对上她的眸子,点头道:“我收到皇兄的书信,赶去救你…”
“果然是你…我一直以为是他,直到那日听赵王说他因为我掉下瀑布生了病,我才恍然明白那人不是…”她将视线移向杯中的液体,“我失忆的时候,几乎是从被他救了时便决定以身相许了…更何况他对我那么好…可原来一切只是我的误会…他对我的好只是怕再次失去我…是想补偿曾经的那些…”
宇文宪不意她会这般说,眸中情绪复杂:“尘落…”
她闻声又一次看向他。
“如果当年你没有先遇到皇兄…”宇文宪语气平淡,似乎带着些期许。
“没有遇到?…可惜没有如果…”
她承认确实在某些时刻有过悸动,也许是在他战胜自己的那一刻,也许是在他一次次的默默支持下,也许是在每次落魄之时得他相救…但那些已经不可能了,她早已是他的人,连心都输得彻底…
他们,注定今生无缘。
“若是我没有遇到过他,你和我始终是敌人,我不会和亲来到周国,不会把你当成知己。宇文宪,你有爱你的妻子,也有和睦的家庭和显赫的身份,外人眼里父慈子孝,夫妻恩爱,我很羡慕…”她声音渐小,感慨万千。
宇文宪笑了笑,明了她的意思,端起杯喝了口酒:“是呀…如果你没有和亲来,我们可能又会在战场相遇了…我庆幸的是,还好不用再与你为敌…”
“我也该庆幸才是…”她举杯敬他。
“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就被我发现你是女的,天知道当时我是真的蒙了,而且后来你竟然打我…”宇文宪干了一杯,语气无奈,“那是我第一次被女人打…当时我在想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这般粗枝大叶,身体不舒服还上战场,那样弱势还敢发脾气…最后竟敢把本王拉到水里!让我在那里受着天寒地冻…”
“哈…往事不可追,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尘落听着他的抱怨,终于笑了起来,“你这么大度肯定不会记我仇的,要不这些年也不会帮我了。我那时候一直在想到底哪里来得登徒子,武功不差是真,但竟敢这样欺负我!谁知道竟是周国大名鼎鼎的齐王殿下!”
宇文宪也憨然而笑。
屋里的气氛一下轻松起来。
“吃点吧,你又不想死,何苦为难自己?都说君子远庖厨,我这么大名鼎鼎的人都自降身份亲自为你涮煮,你还不给我一点面子?”宇文宪又主动为她涮了些肉和青菜。
尘落终于拿起了筷子,不满地边吃边道:“看你都自降小人,又陪我聊了这么久的份上,今日给你面子了…”
宇文宪松了口气,继续做称职的庖厨。
“谢谢你…宇文宪…”尘落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吃不下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心里憋得慌…
现在和他说说,舒服多了。
未来的路,总要去面对,就算此生已注定要被他囚禁,也要让自己无悔才行…
宇文宪看她渐渐狼吞虎咽,嘴角的笑容更加鲜明。
门外,宇文邕听着屋中聊得甚欢的两人,有些落寞的转身离开了。
她肯给毗贺突面子,却不给自己这个面子…
他赢尽了天下,却终是伤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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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朱华门下,案桌齐备,酒食纸笔一应俱全。
孝珩跪坐在离上首最近的位置,与许多一品以上文武各自抒发着御周之方。
“此时岁值寒冬,敌军远至,人困马乏,粮草不足,若我军婴城固守,日久敌军自退,再乘势追击,定能大败西寇!”
“此事不妥,如今周军势大,攻势甚猛,定不会围而不攻,我们难以御敌,况邺城兵马不足,不如请陛下投奔南陈,请兵来助。”
“南陈势弱,先前又与周国合纵,投陈不如往突厥,况突厥可汗精明,定不愿周国做大,若他们肯出兵,断去周军后路,到时候我们双面夹击,定可破周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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