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靠在他肩上:“没什么…许是喝多了,头有些晕…”
“若是累了,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
“恩…好…”她轻喘着,身子些微地颤抖。
宇文邕吩咐了随从。
尘落向门口走的时候,余光瞥了一下延宗狼狈的样子,紧紧咬着牙。
“这就是陛下说得好吗?…”延宗望着离开之人的背影,满眼哀戚,声音愤然,“她要好成什么样才会变得连自己的兄弟都不记得!”
“安德公,注意你的语气!”宇文邕面色温怒。
延宗失笑出声:“是臣失仪,陛下可否容我也告退。”
宇文邕眸色不悦,摆手道:“既如此,送安德公回去休息!不过朕有一事还想找安德公请教,不知道安德公可否解答?”
“陛下还有何事?”
“朕想知道她为何讨厌饮酪。”
延宗一惊,诧异地看向他。
宇文邕挥了挥手:“还请安德公好好想想要怎么和朕解释。”
尘落摇摇晃晃地行在路上,抬手制止了两个要过来扶她的小丫头:“我自己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一个小丫头望了眼大殿的方向,正看到延宗被押走。
她手紧紧攒着,对旁边的宫女道:“你先回去拿个披风过来。”
那小丫头小跑着去取。
尘落见她不走,又道:“你也走吧。”
“淮安殿下…”
尘落闻言看向她:“你叫我什么?”
“您是淮安殿下对吗?”小丫头怯怯道。
“你是谁?”尘落盯着她。
“奴婢是晋阳人,先前因为大风压树,母亲离世,是安德王殿下收留了我…可如今…”
尘落眸色一亮:“你想报恩对吗?可否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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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邕与诸人宴饮至深夜方起身回房。
房中烛火昏暗,她穿着轻薄的纱衣,静静躺在榻上。
他走过去坐下。
她便转过身来:“你回来了?”
“怎么还没睡?可还难受?”他倾身下来,望着她晶亮的眸子。
“好多了。”她轻声道,“对不起,我把你的晚宴搞乱了…明日你派人去给安德公送套衣服算是为我赔罪吧。”
宇文邕凝着她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波动,便也放下了心:“好,睡吧…”
她支起身子,窝进他怀里:“…你陪我好不好…我刚刚又做了噩梦…梦到我掉到了冰湖里,那里的水好冷…好像要将我冻住似的…还有好多人要烧死我…”
她的发顶蹭着他的下颚,边说边泪湿了他的衣襟。
他抚着她的背,心里的自责莫名升了起来:“别怕,有我在,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她依偎着他,心里矛盾不已。
她依稀记得自己的母国要烧死自己,可是她也记得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即使现在他待她这般,她心里的爱能盘于心头,恨却深入骨髓…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不能改变,而且终归在心里留下了一道间隙…
她想救五哥,但是她的心似乎早已在这些时日里沦陷了…
她喜欢他对自己说甜言蜜语,对她百般呵护,却又恨她隐瞒自己所有的真相,私自为自己安排一切…
宇文邕见她越哭越伤心,安慰许久,才将她哄睡过去。
更漏声声,他疲惫地躺在她身边,抚着她的睡颜,轻叹了口气。
他爱她,如今更多了几分怜,有些事情,他想查清楚,却不想她知道…
他轻吻她的额头,起身去了大明殿。
“安德公可想好了朕的问题?”他高居在上首,望着刚刚召来阶下的人。
“陛下有此一问该是知道了什么,只是我不明白,此事连妹妹都不知道,陛下从何处得知?”延宗语气肯定。
“那日朕被你困在晋阳的时候误入了一个破庙,里面有一老尼叫她‘小公主,茹茹’,朕开始以为是你齐国宫里遣出去的老妪,但后来想想却觉得这茹茹的称呼不是那么多人会叫的…所以朕入城后派人抓到了那个老尼,询问后才知道了些她母亲之事…”
延宗沉重地闭上了眼:“陛下既然不想她受伤,便不要将此事再告知她…她已经失忆了,也不记得自己总想见到的母亲…我们所有人瞒着她她母亲的死讯,只是不希望她探究原因…陛下见的那个老尼应该是当时的奶娘…她是柔然人,也是蠕蠕公主的婢女。”
宇文邕没有接话,静静等着他继续。
他本来抓那老尼是担心事后落儿想起来问,抓到人后那老尼却为了保命,自称是落儿母亲的婢女,说出了秘密。
想到落儿曾经一直想知道的母亲情况,他便详细问了下来。
那蠕蠕公主在草原上本心有所属,但当年两魏求娶,她别无选择,本想以只嫁英雄之词回绝,却不想郁久闾阿那瑰竟选择了高欢。而他收到的那把弯刀就是她母亲走前送给心爱之人的…
落儿的母亲是固执之人,嫁入晋阳却依旧保持着所有柔然的习俗,高欢初对她相敬如宾,时常前来,后因为她的性格和柔然的逼迫,生出厌倦,不仅改居殿阁,还接回了原配娄夫人。
除了那老尼恐怕无人知道落儿的母亲其实在晋阳生活的过程中渐渐爱上了高欢,也因此思念成疾,还让自己的兄弟去请,高欢不得不托病来看她。
但没多久,高欢兵败玉璧,卧病在床。她来看望的时候,见到了高欢的几个妃嫔。
那时娄氏倍述姐妹之情,高欢也感慨良多,只不曾想说到最后,竟提出了放其归国的意思。
她心有不甘,柔然那边当时也开始衰败,所以不许她离开。
后来,她从了柔然之礼嫁与高澄,生了落儿…
再之后…
“…二叔恨蠕蠕公主夺了我祖母的位置,所以登基后曾经羞辱过她,那时妹妹刚出生几个月,还没有断奶。有次,二叔醉酒闯了进去,说依照柔然的习俗,她既然嫁给了他的父亲和大哥,如今便应该嫁给她,以媳礼侍奉我祖母。当时我在附近玩,听到了妹妹的哭声,就偷偷去门口看,见那蠕蠕公主衣衫不整地反抗着二叔,奶娘将妹妹丢在摇篮里,吓得退了出来。”
“我很想让奶娘进去把妹妹抱出来,但她不敢。而正在此时,蠕蠕公主突然拔刀要杀二叔,二叔一怒之下夺了刀竟将她的胸…砍了下来…”延宗断断续续地说着,很不愿意去回想那血腥的画面…
“我虽然被吓住了,但听到妹妹的哭声便回过神。眼前的画面让我震惊。因为那带血带奶的东西就这样飞到了妹妹身上。而二叔似乎失了控,踢打着奄奄一息的蠕蠕公主,又笑着走到摇篮前拿起那东西往妹妹嘴里塞。蠕蠕公主当时在嘶吼,妹妹也哭得厉害,我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竟然冲进了屋子,拉住了二叔。”
“二叔不意我会出现,他提着刀问我不怕死吗?”
“我抱着他的腿,说怕死,可不许他伤害妹妹…”
“二叔没理会我,而是将妹妹抱了起来,像是要在蠕蠕公主面前摔死她。说来也奇怪,妹妹为此没有继续哭闹,竟倏忽止住哭声。不仅如此,她还咬住二叔的手指,使劲嘬着。”
“二叔因此迟疑了,也许因此有些喜欢上了妹妹,他没有再伤害妹妹,下令将渐渐安静的蠕蠕公主拉出去埋了,就埋在晋阳的旧宫花园中…他将我们带回宫抚养,越发宠爱…祖母本来听说蠕蠕公主死的时候还在担心,可后来见到二叔对妹妹有了感情,便也放下心…直到庵罗辰叛逃的时候,妹妹才被祖母重新抚养…”
“二叔令人严守此事,不许任何人告诉妹妹。为此他杀了当时知情的不少侍婢,那奶娘是趁着我闯进去时逃走的,所以逃过了一劫。为了圆话,二叔又派人传了谣言,说她母亲是草原的野马雄鹰,在生下她后就失踪了…这样,妹妹会觉得她母亲还活着,只是丢下了她,去过自己的幸福生活…而妹妹在那次以后便对奶、酪之类的味道甚为敏感,我想是当时她吃下了母亲的血奶才会如此…”
宇文邕听后久久未语,想到那次他用酪去试探她,不由地紧了紧拳头…
“多谢安德公解了朕的疑惑,你放心,这件事她永远不会知道,若你还记得她母亲葬在何处,朕会派人为她改葬…
延宗呼了口气,恭敬一拜:“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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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落醒来的时候,他早已不在身边。
梳洗过后,侍女说陛下要忙政事,派来她们陪她一起逛晋阳宫。
她点了点头,只叫了昨晚的小丫头,让其他人留在殿里。
小丫头凭着记忆,带她走到了西宫的位置。
尘落远远望见守卫和锁着的院门,心下明了,看来想要救人,还要想办法。
她正准备离开,好巧不巧地碰到了杨坚和自己的“父亲”。
她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道:“父亲…”
杨坚望着她,眸色不明:“这就是阿叔的那个女儿,备受陛下看重?”
司马消难笑道:“是呀,璎珞,快见过你杨大哥,他是太子妃的父亲。”
尘落忙揖手道:“杨大哥。”
顿了顿,她又请罪道:“前些日子丽华在我宫里出了事,小妹一直心怀愧疚,还望大哥能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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