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离沉默了许久。一直以来,他都不觉得他做错了任何的事情,但在姜姬的话里,他简直就没有对过。“您觉得,阿桑她果真只爱我一个?”他很不好意思地问道。世事真是奇妙,就在几年前,他身为初出茅庐的大祭司,在谈判席上被姜姬带领着手下逼得喘不过气来,那时的他,恨不得姜姬赶紧隐居,不问外事,而如今,他却一脸殷切地跪坐在姜姬面前,聆听她老人家的教诲。
“傻孩子。”姜姬满脸慈爱地说道,“阿桑口口声声说她爱季秀,趁着你不在的时候,他们两个夜夜在一起睡觉,可曾做出什么事情没有?阿桑一直没有碰季秀,什么想等到确定能娶的时候再睡,什么怕你善妒容不得人,这些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她压根不如她口中说的那般爱他,她压根没把他当做男人来看待。”
南离惊讶极了。稷下川里最以器大活好著称的季秀,阿桑居然没把他当做男人看?南离一时心情很是复杂。
“倘若我是你,当初就该大大方方把季秀迎进门来当侧夫,让他跟阿桑朝夕相对,不给阿桑任何借口。到了那时候,阿桑若还对季秀下不去手,幽怨吵闹的人就是季秀,你只需要在一旁看热闹就行。”姜姬叹息着说道。
南离心思微动。可是他很快神思清明起来。“我不能冒这种风险。”他断然拒绝。
“不愿意冒险的话,就会是现在这种情况。”姜姬慢吞吞地说道,“阿桑对季秀越是愧疚,她就越恨你。”
南离低头默不作声。
“我听说你让赢牧诗对付阿桑?”姜姬很不赞成地说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赢牧诗从前对你似乎有点……嗯?难免会让人浮想联翩。当然,我知道你必定是忠贞的。若是你起了别的念头,今日也不会坐在此处。”
南离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他是知道赢牧诗的无功而返的。如果是姜姬在阿桑身后助阵的话,出现这样的结果并不令人吃惊。
“别那么看着我。我既然退了,就退得干脆利落。断然没有在幕后操纵的道理。”姜姬仿佛看透了南离的心思,“我原本是打算给阿桑这孩子些联系的,可是她总是同我有隔阂,不愿意把太多事情告诉我。她宁可去求助莫问,或者其他人。”
南离的警惕心一下子又被提了起来。以莫问这时候的状况,他自然不可能继续指点阿桑,难道说阿桑还有别的男人?
“南离,你又开始疑神疑鬼了。”姜姬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不能对你妻主多一点信心?为什么她就一定没本事凭自己的能力同赢牧诗对抗?那你当初为什么不顾所有人反对,一定要同她一起走?”
南离再次沉默了。他感到迷茫和无措。其实他也不知道一开始的时候他为什么会喜欢阿桑,或者是因为她集合了姜姬和燕明君容貌优点之后的惊人美丽和灵动,或许是因为她对于沟通天地有着令他无法企及的能力,或者是因为她的赤子之心,她待他的真挚……
但是他就是喜欢了,从喜欢到爱,如同一种甜蜜中却掺杂了百味的毒,这毒渐渐沉浸入骨。他深爱着的妻主又怎么会是泛泛之辈呢?他呵护着她,捆绑着她,妄图用大祭司的地位压制着她,她却开始反抗,渐渐奋力逃出他的掌控……
“其实从你成为大祭司开始,我就反对你们在一起。”姜姬泰然自若地说道,丝毫不理会南离的脸色,“因为我看得很清楚,我的女儿绝对不是一个凡俗之辈,她越强大,你们之间的矛盾就越尖锐。这和别的男人无关,和阿桑究竟爱不爱你无关,这纯粹是祭宫和村寨之间的矛盾。这也是阿桑离你越来越远的本质原因。”
“那……我该怎么做?”南离听见自己的声音喃喃说道。
“要么你和她分开,像我和姜妧那样明争暗斗半辈子,做一对敌人,要么你放弃你所谓大祭司的尊严,暗中向她投诚,用你手中的势力襄助她。”姜姬眼睛里的精光一闪而没。
南离失声惊呼。“我身为祭宫的大祭司,您要我对祭宫不忠吗?”他满面错愕。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辞去大祭司的位置。”姜姬淡淡说道,对于南离的情绪波动浑然不在意,“看重你大祭司身份的人,其实一直是我。对阿桑来说,其实若你没有这个大祭司的身份,她会更加没有顾忌地爱你。可是她什么也没说过。据我所知,连你的弟弟源方都不赞成你继续当这个大祭司,可是阿桑没有这么说。她是一个固执的孩子,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梦想,每个人的梦想都应该受到支持。但在你的梦想和她的梦想冲突的时候,她亦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你。”
南离失魂落魄般地离开了,他整整想了几个黑夜白天,终于跟姜姬说,他愿意试试。“我是有条件的。凡事以不损害祭宫的根基为底线。”南离艰难说道。
姜姬微微颔首。
论算计人心,姜姬算是个中翘楚;论玲珑剔透,南离在稷下川所有人中也是佼佼者。然而他们同时失望了。姜姬的建议非但没能挽回阿桑的心,反而让阿桑离南离越来越远。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男人,你究竟对我有什么企图?”阿桑一脸鄙视的神情,当众对南离亦是毫不顾忌地贬损。
姜姬动用家主的权力,把阿桑从莫问先前居住的竹屋之中召回家来住,可是阿桑甚至不许南离碰她。她枕边放着她当上村寨首领那天夜里由燕明君转交季秀又悄悄放在新房中的那把锋利无匹的短刀,夜里一旦有人靠近,她就持刀而起。
“阿桑,南离是你夫君啊。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姜姬训斥阿桑道。
“很快就会不是了。”阿桑毫不犹豫地回答。
姜姬赫然发现,阿桑的性情比她先前预想的还要固执得多。她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和南离划清界限,任什么人劝都不行。
南离内心斗争了很久,厚着脸皮去蒲柔家求季秀。季秀爽快地答应了,但是阿桑当着季秀的面也是不假辞色:“你连自己的家事都管不了,又来管我的闲事做什么?听说,蒲柔又怀孕了,这次怀的居然不是你的孩子?那个叫田丰的,哭着喊着要嫁进来当侧夫,你还同意了?你究竟怎么做事的?怎么能让别的男人钻了空子!既然受人欺负,为什么不回家来告诉我,我去给你出气?”
那时候南离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可是终究季秀什么都没说出来。“我睡腻蒲柔了,想换一个人睡睡,再守着她不叫她亲近别人也没意思。”
“你敢!”阿桑愤怒地大叫,“你再这般下去,早晚会得了脏病,看那时候谁来救你!”
两个人一见面就开始吵架,把旁边的南离当做空气一般,所谓的劝说最终不了了之。季秀向着南离,一脸抱歉地笑了笑,他这般友善的态度,令南离很是诧异。
但是南离此时没工夫追究季秀态度转变的根源,以及季秀是不是暗中又跟哪个女人有了什么深入而密切的关系。他为了挽回阿桑的心绞尽脑汁,最后,某天清晨,他站在新房外,拦住了要出门干活的阿桑。
“你想不想让莫问的手恢复如初?我是稷下川最好的医者,我有办法。”他大声说道。
第60章 裂痕(三)
自莫问事发之后,阿桑其实已经不大爱正眼看南离,有的时候明明和他擦身而过,也装作没看见似的转过头去。无论南离说什么,她都装作听不见。
这天阿桑本来想像从前那样侧着身子绕开南离,但是她刚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住了脚步。
“你开什么玩笑?你怎么有脸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阿桑头也不回地说道,由于太过激动,整个人都仿佛在颤抖。
南离走到阿桑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阿桑,你娶了一个男人,却不知道这个男人多有本事吗?我很优秀,你大可以倚重我,你娶我不是为了当摆设的。”
南离觉得他说出这种话的时候,简直是抛却了所有的自尊。如果阿桑还不理他的话,他简直要走投无路了。
幸好阿桑没有那么绝情。她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南离,仿佛在思忖他话语里的可信度,最后终于慢吞吞地说道:“你太喜欢说谎。我不敢全信你。不过可以试一试。”
隔了很久之后,他们终于再次同车而乘。南离换上了阿桑喜欢的白色衣裳,躬身上了她的车子。他谨记姜姬的教诲,此刻他不是稷下川尊贵无比的大祭司,他是阿桑的夫君,或者他还有一重身份,他是稷下川最好的医者之一。
莫问和他妻主都住在赢寨之中。沿途道路颠簸,阿桑还很细心地不停去看南离是否坐稳了,就仿佛他弱不禁风需要人照顾似的。每一次目光交错的时候,南离胸中都会有暖流激荡,他总会情不自禁想起他们热恋的时节。
阿桑的态度在车子抵达赢寨、莫问出现的时候稍有变化。短短几个月未见,莫问看起来比从前胖多了,整个人邋遢得脱了形,竟有一种中年男子油头肥脑的颓废感。他眼睛里再没有了往日的光亮,唇角却带着谦卑的笑容,右手软绵绵地耷拉着,左手却紧紧挽住他的妻主在太阳底下散步。他妻主的小腹微微凸起,看样子像怀的是莫问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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