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宛犹豫再三,试探着说道:“那个莫问……他到底是嫁过人的,也不知道和从前的妻主断干净了没有。阿桑你真的非要娶她不可?”他偷眼看了看阿桑的脸色,连忙补充说:“若你果真要娶莫问,就告诉我,我来跟南离说,不容他再耍脾气!”
经过季秀之事,阿桑对于姚宛的所谓承诺是一点都不敢相信了。
“不必麻烦了。”阿桑微笑着说道,面容很是平静,态度却极为坚决,“这件事情到底是我的私事,就不劳烦姚宛大人了。毕竟,我和南离就要分开了。分开之前,我还要求大祭司一件事,求他本着医者父母心,替莫问医病。”
“医病?绝无可能。”南离醒来后一直装睡,此时却再也忍不住了,他挣扎着坐起来,目光里却尽是嘲弄,“天底下没人能医得好莫问,一个人的心若是胆怯了,你为他做再多的事情都没用。”
“总要试一试才知道。”阿桑丝毫不肯退让。
阿桑就真个去试了。她召集了全稷下川所有肯听从她召集的医者,他们无一例外地得出结论:莫问至少从外表来看,所有的伤势都已经痊愈了。
可是莫问却仍然畏惧着阿桑的接近,这种情况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严重了。“求求你,求求你离我远些。”莫问仪态全无,抱住头蹲在地上,满脸痛苦。
“为什么会这样?”阿桑问那些医者。他们在稷下川无不享有颇高的声望,阿桑起先对他们也抱着很高的期许。
“或许,是莫问君压根都不喜欢阿桑大人您,这才这般抗拒呢?”有医者目光闪烁地说道。
“阿桑大人,大祭司对您情深意重,论姿容,论才干,论地位,稷下川无人可与他比肩。您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好的夫婿,又何必对压根都不想理您的莫问君苦苦纠缠呢?”又有医者小声劝道。
阿桑才不理会他们的劝说。她知道这段日子里,有关莫问和她的谣言此起彼伏。
众说纷纭中流传最广的那个流言就是,她品味独特,专门喜欢挑别人玩过的男人,故而前番因为季秀闹出那么大的事情,如今又不惜为了一个嫁过人的莫问君,狠狠打了她的正室夫君南离,以至于南离许多日子都不能下地。
阿桑对于流言恍若未闻。她压根都不需要去细想,也能猜到流言的源头。稷下川一向民风开放,走婚制虽已式微,但露水姻缘、野合之事却仍旧层出不穷。男人有没有嫁过人,究竟跟多少女人好过,压根没有人计较。除了南离。这个人的性子就是这样古怪且固执,也许只有他会把从一而终当成津津乐道的事情。
“哥哥这般做,实则事出有因。”阿桑和南离形同陌路的时候,源方禁不住来恳求阿桑,“当年我和哥哥的父亲是母亲的正室夫君,只不过他身体一直不大好,母亲就有些嫌弃他,接二连三娶了许多侧夫、小侍进门。那个时候我们家里并不富裕,父亲为了养活母亲的那些侧夫小侍苦心筹谋,殚精竭虑,常常为了每日的吃食忧心不已,很快就积劳成疾,抑郁而终了。那个时候,哥哥就暗中对我说,他将来要嫁的妻主,必须对他一心一意。”
“是吗?既然如此,那就请他回姚寨,继续寻找对他一心一意的妻主去吧。”阿桑冷冷说道,并没有被源方的话所打动,“凭我现在的力量,足以养活一大堆侧夫小侍。我为什么要守着他一个人,更重要的是,我体贴他,他有为我考虑过吗?他和你父亲的情况根本不一样。”
“可是……可是哥哥他爱你啊!”源方道。
“是吗?那又怎样?我已经被他爱得喘不过气来了。这样的正夫对我来说,实在是一种负担。”阿桑姿态强硬。
阿桑又在莫问的竹屋前逗留了许多日子。每天她都试图接近莫问,跟他说话:“你别怕,你不必嫁我。如果你不想嫁我的话,我绝对不会逼迫你。我们当朋友吧。我只是一个关心你,希望你过得舒心的一个朋友而已。”
“你还记得你从前说过的话吗?你说过,你想发明一种叫水车的东西,再开凿一条沟渠,将姜水引到田里去,这样天旱的时候,庄稼也不会干枯;你还说过,你想知道那把短刀,那把我拿给你看的短刀,到底是用什么做的,你说如果能寻到那种材质,你就可以做出更多的农具或者武器……”
终于莫问的师父姚会看不下去了,她走过来打断了阿桑的话:“阿桑,你说这些都是没用的。莫问已经被吓坏了。他不可能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他很清楚,你喜欢的不全是他这个人,更多的是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技艺。所以这些技艺,他从此再也不会展示。”
“怎么会这样?那是他用生命热爱着的东西啊!”阿桑震惊且惋惜。
“一个人的手筋若是被挑断了,他还能做什么?”姚会悲愤地大声说道,她拉起了莫问软绵绵的右手,“说起来,我还要替莫问感谢大祭司,他至少留了莫问一条命。”
听了这话,再看看莫问软绵绵的右手,阿桑整个人犹如石化了一般。“怎么……怎么会这样……对不起……我不知道……”她语无伦次地说道。
“只挑断手筋,又算得了什么?”姚会道,“从前的大祭司姜妧在位时,常年豢养着几个绝色美少年。祭宫中有女神官耐不住寂寞,同那些少年们成就好事。你知道姜妧是怎么做的吗?她命人将女神官的下.体捣烂,不停地用针扎那些少年们的胯间,问他们敢不敢再犯。南离从小在祭宫长大,耳濡目染之下,会对莫问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不会惊讶。”
阿桑沉默了很久。“对不起。”她最后简短地说道,从此再也没有去见过莫问。
有关莫问的消息接踵不断地传来。莫问从前的妻主来见莫问了,居高临下,语带嘲讽:“我早说你不务正业了,如今你可后悔?”但是她又是仁慈的,虽然已经另娶了正夫,另生了孩子,却肯迎娶莫问为侧夫,覆水重收。对于一个被挑了手筋,从前的梦想悉数坍塌的男人来说,这几乎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莫问重新出嫁的那天,阿桑托人带去了丰厚的贺礼,却没有亲自出席。她在莫问原先居住的竹林前徘徊了很久。竹屋之中空荡荡的,她用手轻轻拂过屋里的灰尘。天黑的时候,她回到了家中,意外地看到原本借故在祭宫养伤的南离回来了。
南离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依旧如初见时候那般俊美,简直令人移不开眼睛。阿桑静静盯住他看了很久,终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阿桑,你别闹别扭了,我们两个和好吧。”南离轻轻说道,他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她,有期盼,有忐忑,“莫问也嫁人了。稷下川再没有什么男人敢于同我抢你。我们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
“不好。”阿桑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的事情,跟别人无关。为什么你总不能明白这一点?我们已经完了,彻底完了,我没办法跟一个心如蛇蝎的男人一起生活,哪怕是虚情假意,我都做不到。我这次回来,是来拿衣服的。这是你盖的屋子,我不会再住。”
作者有话要说:
宿莽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7-27 09:14:57 谢谢!
第58章 裂痕(一)
南离万万没想到阿桑竟会这样说。
“为什么?”他堵在里屋门口不让她进去,“为什么会这样?你又看上哪个男的了?”
阿桑侧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有疲惫,也有心灰意懒。南离堵在门口,她没办法进去拿衣裳,索性也就不再坚持,转身就走。南离冲上去想拉住她,她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就如同荷露经常对青叶做的那样。
那一瞬间阿桑觉得惬意极了,就仿佛多日来积郁于胸的愤怒被一扫而空了一般。怪不得荷露总喜欢打青叶,的确很过瘾,她在心中暗自想道。然而打人的时候自己的手掌也会痛,阿桑此刻的手掌就火辣辣得痛个不停。她想,南离应该从这一巴掌的力度中清醒过来了吧。她是真的恨他。
南离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他白净的面颊上瞬间一片通红。“你打我?”他惊愕说道。
阿桑起初也有些不真实的恍惚感,但是她很快镇定了下来:“这又有什么?你是祭宫的大祭司,我是姜姓四寨的首领,我们两个的关系,本来就是敌对的。打你一下又有什么奇怪的?”那一刻她甚至期待着南离会还手,然后他们就如同山中的野兽争夺地盘一般,酣畅淋漓地打上一架。她知道论力气,她应该会输,但是这样真刀真枪的打斗,才令她感到爽快,不会觉得憋闷。
南离下意识地伸出手,向脸上被阿桑一巴掌打到的地方轻轻摸了过去,那些地方火辣辣的,高高凸起,隐隐显出阿桑手掌的形状。
南离心中又是伤心,又是愤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阿桑却早趁着他出神不再阻拦的当口,麻溜地脚底抹油了。
南离脸颊受伤,躲在姜家,整整三四天没有出门。自有祭宫中耳聪目明的斥候每日里会向南离汇报阿桑的最新动向:阿桑大人搬到莫问大人的竹屋里住了,阿桑大人穿着莫问大人丢弃不要的衣裳去河边浣衣了,阿桑大人把陈年发霉了的布放到大太阳底下晾晒了,阿桑大人下地里干活了,阿桑大人和一群年轻男子们有说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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