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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哀家变成自己情敌 (负压)


  杜太后笑得浑身散发着柔光,又接着问:“如今诸国并立,以金奉国兵力最盛,善水国将帅最狠,而我大熙国中规中矩,似无多少建树,太傅看,然否?”
  “然,也非然。”苏长亭专心致志于棋盘,却又同时在回答杜太后话时条理清楚,“金奉有强兵,善水有猛将,我大熙看似在军力上逊色不少,将非猛将,兵非强兵,却也没有到软弱可欺的地步。中规中矩的确如此,可若论治世,无人能出我大熙其右。杜相治御朝堂数十年,数十年间外无强敌破我山河,内无暴民揭竿而起。四海升平之下,我大熙军力何以显现,自然中规中矩,毫无出彩。”
  “可一旦诸国开战,大熙如此兵力,如何应敌?”杜太后落下一子,接着迫问道。
  苏长亭默然片刻,然后温柔笑道:“太后不是早将一子送出去了吗?”说罢,苏长亭落下一子,与角落一白子交相辉映,吞并黑子大片疆域。
  杜太后一子捏着,举在空中,怔了神色,仿佛忽然出了神一般,看了那一片被白子围成的空白良久,才忽的一笑,轻轻将黑子落在原便要落的点上。
  “哀家自以为不动声色,却不想一招一式都在太傅心中有数。”杜敏贤此间笑得有些漠然,多了些寂愁。
  苏长亭抬眸时,不巧看见,心中一涩,忍不住开口道:“宇文将领必定不会辜负太后所望的,太后请放心。”
  杜太后笑而不语,转而另开一题,又问道:“善水历来以女子治国,秉承刚柔并济,屹立百年,虽不逊色男子,可总叫其他诸国眼有异色,皆私揣其国脉浅显,过不了大风大浪。苏太傅,你又秉何观点?”
  苏长亭张了张嘴,忽然想起那嚣张跋扈,亦正亦邪的祁筑儿,余光里又瞧见杜太后落子时那莹白纤长的指,心中动了动,他才说道:“千古功绩,从来都是后人说的算,时人,不过蜚语。”
  “如此说来,苏太傅对于女子治国,似也认可?”杜敏贤笑道。
  苏长亭神色分毫不动,若非经历了上一世,听她如此说,恐怕没有人不认为她在暗语她自己,垂帘听政,实握王权,架空帝王。
  然而,苏长亭知道,她说的不是她自己:“微臣以为,明君不分男女。”
  杜敏贤眉目舒展,这一子落得明显轻了。忽然之间,慈安宫前又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棋盘上依旧金戈铁马,你来我往,杀的不亦乐乎。
  当苏长亭最后一子落下后,杜太后手里还捏着一枚黑子,久久捏着似乎不愿放下,她的脸上挂着不信的笑容,并不强烈,却正是这种淡淡的不信,让人更能瞧出她心中的惊讶。
  “太傅棋艺果然名不虚传。”杜敏贤轻声笑着,将棋子落回棋盒中,随即起身,“哀家累了,太傅退下吧。”她转身走回寝宫,对于之前的赌注,只字不提,让人以为她堂堂太后竟想要赖账?
  然而苏长亭分毫不计较,起身后,恭敬地朝着杜太后的身影拜道:“微臣告退。”
  殿门开启后合上,苏长亭直起身后,站于他身侧的是海福,正欲送他出宫。他道了一声谢,谦逊地跟着海福朝着宫外行去。
  海福神色复杂,他此刻领着的人,苏太傅,曾经不过是个小小田阁老弟子,连官名都让人想不起来,当时的苏长亭也是谦逊模样,与如今一般无二。
  正是苏长亭这自始如一的气度神态,才叫海福心中复杂,他原该是心恨这人的,只因这人陷太后于危难之中,难以脱身,可他又不得不佩服这人。
  这般的隐忍自持,位高不骄,位低不弱,叫人怎能不仰望兴叹,恐怕就算是败在其手,也是心悦诚服的。

☆、重生一世为哪般

  深夜,时辰到了,本是杜太后应该睡下的时候,她召来了遗庆,问了他挽晨近日的事情。
  遗庆感到莫名,只因陛下近日几乎不离太后的身边,太后如此问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看看他用不用心伺候陛下?遗庆虽感到困惑,却还是巨细无遗地将陛下近日之事禀报。
  杜太后听罢后,挥了挥手让遗庆下去,然后又叫来了惜梦,嘱咐道:“哀家有些睡不着,你去将父亲之前送来的佳酿拿出来,给哀家温上一杯。”
  “是,太后。”惜梦轻声回应,然而心中哑然,她记得太后从来不喜饮酒,为了自始至终保持清醒。
  酒送上来的时候,杜太后却有些乏了,倚在软垫上,闭着眼让惜梦将酒放下便可出去。惜梦迟疑,却又不敢违逆,放下酒后轻声地出了殿中。
  殿外的明月似乎有声,那月上似乎有打更人,一声一声地敲打着,敲得杜敏贤心中越来越静。她疲惫地坐起身来,赤足走向桌上的温酒。
  桌前坐下,她身若无骨地端起酒杯,瞧出了感情来。当年夕月痴疯入魔,她许他解脱,送的也是一杯酒。她看着他高高兴兴地饮下,饮下后不曾对她说过一句谢谢,反而眼中恨恨地看着她。
  可到了最后他到底是闭了目的,仿佛心愿已偿,没有丝毫眷恋,对她似连恨都就此放下。
  杜敏贤将温酒送入口中,眼角留下一滴泪,整个人无比的温柔。大熙国康端太后,从未如此柔情似水过,一眉一眼都是鲜花细蕊。
  她饮下酒后似乎有些困意了,放下杯,慵懒地赤足朝着凤榻走去。这张华丽的凤榻,她独卧了九年,人人都说孤枕难眠,可她似乎睡的总还不错。
  果然是心冷的人啊,杜敏贤轻轻笑着入了梦里。
  而巨大的明月下,一人入梦,另一人却从梦中惊醒。
  苏长亭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会浑身是冷汗。明明已经入夏了,这份恐惧就像回到了那一年的盛夏,从太医的手上苏醒后,他惊恐地发现他明明悬崖勒马的事竟鬼使神差地做完了。
  苏长亭猛然掀开被,赤足下床,打开门后,看见天上泛着淡淡鲜红的月,巨大的像是要掉下来。他凝起眉,手不自觉地扣紧了门,指尖快要镶进木头里,他却浑然感觉不到痛。
  正当这个人像是中邪,又或者被人摄了魂去一样时,全寿提着灯,惊恐万分地而来,当瞧见门口怔怔望着天月的少爷后,顾不得惊讶,上前说道:“少爷,宫里传出消息,太后薨了。”
  苏长亭仿佛没有听见,还是那般看着天月。全寿以为他家少爷没有听见,便又重复了一遍,道:“少爷,太后忽然猝——”全寿没能说完,因为他的颈上扣着一只手,将他慢慢提了起来。
  他恐惧地看见他家少爷仿佛另一个人,双目猩红,戾气化作杀气,足以杀千军万马。一丝一毫的温润都没了,正一点点地化身为魔。
  全寿手里的提灯砸在地上,不一会儿便灭了,他拼命挣扎想要让眼前这个像极了他家少爷,又分明不是他家少爷的人松开手,放他一条生路。
  全寿喘不过气来,而更喘不过气来的是苏长亭。他艰难地重新控制住自己,松开了手,任由全寿蜷缩在墙角,恐惧地望着他,只字不言地运用轻功冲出了苏府。
  皇宫里乱作一团,苏长亭一身寝衣凌乱不堪,推开慈安宫殿门的时候,惊得一殿啼哭宫奴静了音,纷纷惶恐地望着忽然闯入的人,辨认了许久才认出,这戾气浑身又仿若死人的人,竟是苏太傅。
  海福亦是惶恐,许久都没从苏太傅竟然闯入后宫此等胆大妄为的行径中回过神来。直到苏长亭赤足幽幽地走到凤榻上永眠的太后面前,海福才镇定地站起身,将一旁的锦盒取出,呈给苏长亭,并哑着嗓音说道:“太后还有最后一句话命老奴留给太傅。”
  苏长亭定在凤榻前,没有任何神色,白皙的脸如同玉一样,没有丝毫的瑕疵,完美的不像是个活人。
  “愿赌服输。”海福泣不成声,将话说完后,苏长亭终于有了动静,他侧头看了一眼那锦盒,明白里面的是什么。只不过上一次,是他人从慈安宫中搜出,而这一次,她竟连藏都不藏,直接命人给他了吗?
  何其残忍?杜敏贤你何其残忍!
  众人眼中温润如玉的苏太傅忽然一手掀翻海福手中锦盒,锦盒滚在地上,露出许多文书,那些文书陈年已久,具是当初杜麟唆使皇子自相残杀的证据,是杜敏贤费了许多年才收到,且并不齐全的全部心血。
  可苏长亭却觉得她的这些心血是对他自以为是的巨大讽刺,他满以为如今的情况,已经达成她所期望,杜家就快倒了,大熙很快就会迎来清明的盛世,君臣和悦,百姓安康。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要用这种方式离开,为什么还是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苏长亭双手撑在凤榻边上,狰目俯视着永眠的杜太后。他伸出手,似想要大胆触碰凤颜,却又在毫厘之距时,停下。
  然而无人敢呵斥其放肆,如今的大熙朝堂,还有何人能与苏太傅抗衡?杜相入狱,杜太后身故,陛下年幼无权,如今的大熙恐已是苏长亭的一人乾坤。
  慈安宫里很安静,尤其是确诊太后已经断气的太医们,低着头不敢乱看,风中瑟瑟,甚至有人抵不住压力,堪堪跪倒匍匐。
  苏长亭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看了沉睡的杜敏贤许久,仿佛要将这几年来一直没看的都看够了。然后,猝不及防间他一转身,又如飓风一般夺门而去,快如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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