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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生勿入帝王家 (西梁烟)


  “这女人啊,有了自己的孩儿,哪能不起外心。”
  “哎,这可不一定啊,我听说啊,这可邪门儿了。那一位,听说可是有日子没上朝了。要我说啊,谁起了外心,还不一定呢。”
  “这倒是,你说天下兵权在手,何必屈居一个女人与一个无知小童之下。”
  “这一位也真是不一般呐,你说自己亲生的孩儿,说改姓就改了,亲爹变成姑父。啧啧!”
  "诶诶,孙麻子,再过上十八年,你说会不会父子相争?"
  “不能吧。。。。。。这可是亲生的!”
  “亲生的咋了,先头那个怀皇帝倒不是亲生的,一会儿是皇帝,一会儿又是王爷,这会子又追封皇帝。要我说呀,这天家的事情呀,乱的很,乱的很呐!”
  且不论这俩人在炎炎夏日如何窃窃私语,单说那先前换马的骑士,马不停蹄疾奔到宫门之外,亮了牌子一路疾驰进宫,直到了重华殿外。奕桢政事繁忙,现如今就常住在此处,驸马府是久不回了,长公主府一月里过去请安两次,也就是坐坐就走。
  重华宫之旁是两仪门,过了两仪门就是内庭,离天麟的居处极近。怀帝萧峤,思帝萧嵩都年幼早殇,后宫现在除了几个景皇帝萧弘留下来的老太妃,再没有别人。奕桢如今大权在握,又是新帝的亲爹,自然没有人要他恪守什么臣子的规矩。
  信使赶到的时候,他正召了张玉在重华殿的偏殿内议事,小太监引了信使进来。张玉见了来人先把随侍遣退,自己接了信呈上。奕桢展开信,先是一目十行,脸上禁不住带了几分喜色,随后又从头细细看起来,看着看着不免又拧了眉头,张玉一直留心他神色,见他表情阴晴不定,倒是有暗暗诧异起来。
  --自殿下抵达王庭,拓跋汗颇为上心,饮食用度无不精心,殿下衣食无忧,大司马勿念。所谓天龙之血,实则为俗语‘天马’‘龙马’之精血,唯有大宛国皇族特有纯血阿哈尔捷金马可得。此马原产大宛,北漠亦属罕有,故而中原、滇州鲜见记载。满月之夜,萨满额尔德穆图为殿下做法驱祟,拓跋汗、惠和卫统领垣钧亲守之。翌日,殿下可出帐走动,远望手脚已灵便如初。额尔德穆图所云六识渐次恢复之语,应可验之。
  想也想得到,阿日斯兰必定是在楠楠面前大献殷勤。看到探子回报嘉楠已经开始恢复,奕桢先是高兴,再想到阿日斯兰整日家围着嘉楠打转,未免又有些心里堵得慌。纯血阿哈尔捷金马倒也罢了,阿日斯兰能弄得来,他奕桢自然也办得到。可那额尔德穆图不仅是拓跋部的大萨满,更是北漠的少年天才,号称北漠最年轻的大学士,阿日斯兰能让他为嘉楠做法,自己是很难办得到了,一个不小心,耽误了为嘉楠祛除血降封印的大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因而奕桢只能恨恨地数着日子,还有两年零九个月,嘉楠,等着我带孩儿去接你。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免又有些惴惴不安,微微出神。
  张玉等了半日不见奕桢说话,大着胆子问:“殿下可是有好转了?”
  奕桢点点头,脸上堆了笑:“能走动了。”
  “恭喜大司马!”张玉先拱了拱手,又道:“倒想不到拓跋汗这样有办法,只是为什么要出这样刁钻的条件。”
  奕桢冷哼了一声:“他岂有平白好心的,无非是起了打猫儿的心肠。”
  这话张玉没法接,只得道:“大司马稍安,再过两年,咱们去北漠迎接殿下回京。”
  奕桢脸上微微僵了一僵,楠楠,三年后只有弑君篡位的乱臣贼子,你可还愿回到我身边么。
  

☆、不敬

  大雁早已经南归,草甸子上飘过了好几场雪,阿日斯兰给玉琼带去一个好消息,元宵节的时候,可以准备给嘉楠做第二次法了。玉琼喜不自胜,额尔德穆图颇有些不情不愿的,垣钧的表情倒是颇有几分复杂。
  北漠虽然要庆祝新年,但元宵节是不特地过的。为着嘉楠主仆,阿日斯兰特特命人给他们做了元宵。只是草原上没有江米,虽然阿日斯兰特地叫人弄来了材料,做出来还是只有形似,吃起来味道还是差了几分。阿日斯兰对玉琼道:“您们殿下最爱吃这个,可惜咱们这儿做不好南边点心,以后再补个好厨子来吧。”
  玉琼心中疑惑,平时日里也不见公主有多爱吃这个呀,所谓最爱吃从何说起。这大汗事事妥帖,想不到也有谬误之处。不过她也没多言语,躬身谢过,端去与嘉楠吃了。不想嘉楠入口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轻轻吐了出来,摆手示意她撤了下去。玉琼想不明白,想到撤出去叫人看见,难免坏了阿日斯兰兴致,自己悄悄吃了。
  当夜幸而没有下雪,月光极盛,垣钧守着阿日斯兰与额尔德穆图做了第二次法事。垣钧早有准备,不像第一次那样大惊小怪了。到了第二日,玉琼满怀期望的等着嘉楠醒过来,却不见她有何变化,心中不由得心焦。
  玉琼伺候嘉楠梳洗完毕,心中焦急,但阿日斯兰在处理政事,也不好过去频发打扰。只好与垣钧引着嘉楠走出了翰儿朵,在草甸子上散步。恰好遇见了额尔德穆图,玉琼赶紧迎上去问到:“大师,殿下昨日做过了法事,怎么今天没什么好转呢?”
  “没有吗?”额尔德穆图皱了皱眉头反问。
  “真没有,殿下还是和前阵子一样,不能看也不能听。”
  额尔德穆图走上前,绕着嘉楠走了两圈,玉琼与垣钧眼巴巴站在一旁,盼着他能说点儿什么。
  忽然,他停下来,拉起嘉楠的一只手,反手拔出了自己随身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在嘉楠指尖划了一道。
  嘉楠虽然知道有人拉自己的手,晓得玉琼在附近,又长日里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心中自然安宁平和。突然手上吃痛,她虽然不知就里,却忍不住“嗳哟”一声痛呼出声。
  这话说起来啰嗦,当时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额尔德穆图把嘉楠的手轻轻掷下,冷哼了一声道:“没有好转?”
  原来嘉楠失语已久,已经很长时间不再开口,她也不知道又经历了一次法事,自然根本不知道已经可以重新说话了。玉琼虽然高兴嘉楠可以出声,但是气不过额尔德穆图不恭,忍不住血气上涌:“大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是什么意思!”
  额尔德穆图抽了抽脸皮,皮笑肉不笑地说到:“没什么意思,你们公主听也听不见,看也看不到。我给你们倒是说明白了,她怎么能知道,这下她不就清楚了吗。”随后礼也没有行一个,大大咧咧地走了。
  玉琼赶着上前去拿了自己的帕子替嘉楠包手。她心中不知道额尔德穆图为什么这么阴阳怪气,十分不忿,但又忍不住诧异垣钧竟能按兵不动,不由得转头埋怨道:“主辱仆死,垣统领倒沉得住气!”
  垣钧望着额尔德穆图远去的背影,脸上冷若秋霜,听嘉楠这么说,垂了眼皮沉默了片刻道:“殿下身上的邪术还有赖他出手。”
  听到这一句,玉琼的抱怨戛然而止。
  她转头看去,嘉楠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手上有点痛,可是她的精神却是亢奋不已:“玉琼,玉琼,我能说话了。你听到了是不是,你听到了就捏捏我的手!”
  玉琼赶紧拉了嘉楠的手,轻轻捏了两下。嘴上还是忍不住道:“既然最要紧的是天龙之血,天马是大汗的,还非要额尔德出手不成。北漠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萨满。他对殿下这样不敬,后面作法的时候动点什么手脚可怎么好!”
  垣钧听了赶紧说道:“先不要惊动吧。咱们客居在此,最要紧是治好殿下!”
  玉琼皱着眉头惊讶到:“你这是怎么了?大汗怎么待殿下你也是看见的,殿下是什么身份,难道还要受一个异邦臣子的窝囊气!”说完了她还觉得不解气,恨道:“倘若是从前,你早该拿含光剑斩了他的手!”
  “大汗对殿下赤忱以待我岂能不知。”垣钧闷声道,“你先别自作主张,待我去打探清楚,在人家地盘上,先治好殿下要紧。旁的能不生事就先不要生事。”
  玉琼撅噘嘴,也没吭声,径自扶了嘉楠往回走。
  阿日斯兰散了朝来看望嘉楠的时候,恰听到里头嘉楠的声音伴随着铃铛声,自隔间里传出来:“玉琼,玉琼~”
  玉琼匆匆赶到她身边,嘉楠的声音还有点沙哑:“此地的主人到底是谁,叨扰了这么久,如今能说话了,你引了孤去亲口谢谢他!”
  她摊了手掌道:“写在孤掌上,孤就明白了。”
  玉琼拉了她的手来在上头笔画,嘉楠只觉得掌心麻酥酥的,但是脑子的线条却乱成一团,不成个文字,不禁有点急:“写的这是什么,乱糟糟的!”
  玉琼心里也急,但手掌甚小,写来写去实在写不清楚,急的她汗水都滴了下来。忽然,她眼前一花,出现一枚戒子,头顶传来阿日斯兰的声音:“把这个给她”
  玉琼结过戒子一看,是一枚狮头,殿下竟知道这个?她将信将疑,把戒子放到嘉楠手中。嘉楠感觉到手中被塞入一物,拿起来细细摩挲。她初时满脸疑惑,后来渐渐恍然大悟,脸上浮现出极为复杂的神色,慢慢直起腰身问到:“玉琼,咱们是在北漠可汗的王帐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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