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那天南也有别的公主,别的宗女!咱们要的不是哪一个女人,北漠想要的,任何一个南朝赐婚的女子都可以带来,就如同当年您的母亲,宁国长公主一样!只要这秦晋之好再绵延几代......”
"额尔德,你果然很聪明。北漠想要的,或许别的赐婚女子都可以带来。但是朕想要的,只有她!"阿日斯兰的声音里带着额尔德穆图所不能理解的怅然与追思“为此朕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她已经嫁过人,她还有一个儿子!她的夫君是摄政的大司马,她的儿子已经登基为帝!南朝已经当她是个死人,她除了自己一无所有,南朝绝不可能赐婚于她,她也不能给北漠带来任何陪嫁!”
“嫁过人?摄政的夫君?当皇帝的儿子?”阿日斯兰不知道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诡秘的一笑“好稀罕么,奕桢都不在乎,难道我会在乎。至于赐婚嘛......”他的笑容愈发加深了“那也不是没有办法。”
“大汗,这代价太大!”额尔德穆图几乎有点声嘶力竭:“你这样殚精竭虑,付出一切,是她想要的吗?她会感激你吗?”
阿日斯兰轻轻道:“不,你不懂。她是无价的,不管用什么换取......”
我都心甘情愿。他在心里默默地补充着。哪怕,她毫不领情。
当垣钧带了冰魄雪莲回到王庭的时候,正是七日之后。
玉琼等正在祭堂之外静候额尔德做法。垣钧不放心要冲进去,玉琼赶紧拦住他道:“大萨满正在做法,且不可进去冲撞了!”
垣钧环顾四周,压低嗓音道:“一个自己人都没有,万一出什么事?”
玉琼轻轻摇摇头,拉住他,把几日来的事情细细说给他听。说完了又道:“大汗从前你也是见过的,至亲的表兄妹。”
垣钧抿了抿嘴,闷声道:“大司马当日待殿下如何?后头又如何?”
玉琼哑口无言,垣钧还是往里头闯,守卫早得了阿日斯兰吩咐,一概不得放人入内。垣钧心中更急,好话说尽见不管用,说了一声“得罪!”,心一横就要拔剑相向。
眼看双方就要起了冲突,忽而祭堂内传出阿日斯兰的声音:“大萨满正要做法,外头吵什么!”
垣钧抓住机会扬声道:“大汗,小的是殿下的护卫垣钧,可否入内为公主护法?”
玉琼暗暗跺脚,这样摆明了不信任人家,被记恨了怎生是好。
里头沉默了片刻,似乎传来一声叹息,又似乎没有任何动静。垣钧都要按捺不住之时,忽而传来阿日斯兰的声音:“放他进来吧。”
月上中天,额尔德在祭堂内已经准备好了法事。玉琼与塔娜等人早把嘉楠在祭堂内安置好。
祭堂的正中开了天窗,月光自穹顶洒落,如轻烟薄雾一般,笼在嘉楠身上。
垣钧进入了祭堂,绕过了屏风,就恰看到此景。大萨满额尔德穆图手上持了法杖与转经筒,正在念着祷文。阿日斯兰背着手站在一旁,见他进来了,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垣钧见也没什么古怪,知道是自己多心了,但也不后悔,干干脆脆跪下对阿日斯兰行礼道:“小的忧心殿下,言语无状,还请大汗降罪。”
阿日斯兰叹道:“不让你们进来,原是......哎,以后还有七八次,总不让你们进来只怕要担心,若是一会儿真正做法了闯入就要坏事了,你来守着也罢,以后也好叫别人都安心。只是我有一条规矩,你若违反,只怕你们殿下神仙也救不得了。”
垣钧心中正有愧疚,赶紧问到:“什么规矩,大汗尽管讲。”
“做法之时,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得出声,日后也不能对人提起。尤其是你们殿下。你可记住了?”
“是!”垣钧回答的很干脆,心里却默默念到,只要你们不伤害殿下,有什么要求我自然都可以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前两天事忙耽误了。
☆、祛祟
额尔德穆图的祝祷之声越来越大,他的法杖顶端的洁白玉石渐渐发出光芒,皎洁无瑕,如月光一般。随后同月光混在一起,洒落在嘉楠身上。
那光芒渐渐大盛,有如实质一般。就在此时,额尔德穆图举起一个玉碗,里头流动着暗红色的液体,垣钧想,想必那就是玉琼所说的天马精血了。
就在此时,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大萨满的手上有一丝犹豫,随着萨满接下来的动作,很快他就明白了,这一丝犹豫是真的,他几乎就要惊叫出来。恰此时,阿日斯兰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冷冷地横了他一眼,这一眼让他记得阿日斯兰先前的吩咐,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垣钧虽然什么都没做,却觉得汗涔涔的。只见血雾随着额尔德穆图的咒文散在月华之中,然后又隐入嘉楠的身躯。
嘉楠本来在沉睡,此刻睡梦中却似乎陷入某种极扭曲的场景,脸上浮现出十分纠结苦恼的神色,手脚微微发抖。
垣钧心中一惊,忍不住想上前,额尔德穆图以一个极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并且向阿日斯兰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
垣钧顺着额尔德穆图示意的方向看去,心中稍安,阿日斯兰付出这样的代价,总不是为了谋害殿下。
月华与血雾交织,如同粉滟滟的匹练,像三月灼灼盛开的桃花,把嘉楠笼罩起来。
不知道多了多久,月华渐隐,嘉楠的容色渐渐平静。
阿日斯兰疲惫地对垣钧道:“唤玉琼她们进来,送惠和回去好生歇着。”自己扶着额尔德穆图伸出来的手臂慢慢往后殿去了。
玉琼一夜未眠,一直静静地陪在嘉楠旁边,时不时就忍不住要紧张的看看嘉楠有没有什么动静。
不知道多了多久,当第一缕晨光洒落在王庭正中美轮美奂的翰儿朵上的时候,嘉楠从沉睡中慢慢醒过来。她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不一样,似乎有什么锁链被崩开,但是又说不上来。耳朵里一片寂静,睁眼还是一片黑暗。
玉琼注意到嘉楠睁开了眼,她赶紧上前扶嘉楠坐起,嘉楠无意识的挪了挪腿,然后忍不住一阵狂喜,赶紧拉了玉琼的手,又指向自己脚的方向,转了转玉足与她看。
虽然额尔德穆图早说了第一次做法后,公主可以回复一部分,但亲眼看到这一幕,还是让玉琼泪湿了眼眶。她服侍嘉楠起床,嘉楠行动间初时因为卧床数日,有些迟缓,到后来已经十分自如。
玉琼替她梳洗完毕,嘉楠示意要出去走走,塔娜捧了衣裳来,玉琼不禁有些迟疑。
嘉楠走得急,离开别院的时候可以说身无长物,离了天京在路上买了一点成衣,都是民间十分普通的衣物。一路上也讲究不得这个,加之后来她又总是卧床,也就没有置办这些。以嘉楠的身份,行走王庭,若是仓促间自然讲究不得,现在既然已经安顿下来,衣着再随意了,看着就不像样了。
塔娜捧来的是一套极华美的玉色北漠裙裳,玉琼踌躇了片刻,还是没说什么,服侍着嘉楠换上了。
衣裳换了,再看梳的随云髻就有些不伦不类。赛罕捧出一盘头饰道:“公主穿玉色的衣裳,奴婢替公主结个辫子,辫梢缀上这个攒珠坠,保管好看。”
玉琼看了一眼,赛罕说的是一对绿白相间的珠串,确实很衬衣裳,又轻巧。她摇摇头道:“殿下不爱用珍珠,要不用那串珊瑚珠吧。”这就是允了赛罕结北漠发辫的提议了。赛罕高高兴兴道:“这不是珍珠,是白砗磲。大汗早吩咐过的,给公主准备的穿的戴的,一概不用珍珠,只用象牙与白砗磲。”玉琼楞了一愣,看赛罕已经取了珠串往嘉楠衣衫上比了一比,微微含笑等玉琼发话。
民谚所谓七月流火,实则天气并没有转凉下去,日头依旧毒辣的很。正午时分,路上一个人都难见,天京城北三十里的广都驿打北边儿急匆匆来了一个劲装骑士。骑士匆匆打马进了驿站,亮了一块令牌,闷声吩咐到:“速换马”。等待的间隙随手从桌上捞了一碗不知道谁喝的茶咕咚咕咚灌下去。
一气儿连灌了三碗茶水,驿官牵了一匹马来,骑士也不多话,翻身上马就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待这骑士一骑绝尘而且,先前牵马的驿官儿一边看差役为替换下来的黄骠马喂料涮洗,一边与看门的老张头闲聊:“诶,老张。你说这是什么道理,这两月打玉关来的信使隔三差五的就往京城跑,这前后来了七八拨了,也没听说北边儿有什么动静啊。”
老张头把旱烟杆在鞋底上敲了几下,哼了一声:“你孙麻子还不是跟我一样,俩眼一抹黑,知道个啥,这世道,看不懂的事情太多喽!”
孙麻子叹了一口气,左右环顾一下,小声道:“可不是么,这才不到五年,换了三个。”他手指比了个三,往上头指了指。
老张撇撇嘴道:“安知这个能管几年,一个奶娃娃,还是个外姓的。这年头,能顾好自身就不错了。”
“奶娃娃怎么了,这奶娃娃可有一对好爹娘。可怜那思皇帝,没爹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啊,亲姐姐又怎么样,哪里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