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祝大家元旦快乐,来年红红火火,笑口常开,健康如意~
☆、刺杀
冬至过后,徐贤又来了两次,送来他亲自酿成的梅子酒聊表谢意。谢同君将酒摆在房间里,每晚睡觉之前小小的浅啜一口。
新皇六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天子束发振衣,大摆仪仗从太庙回宫,没料中途遭到劫杀,虽然性命无虞,却因为前些天“荧惑守心”的预言而吓的昏厥过去,当时刘襄王陪侍在侧,敕令禁卫军全城搜捕,捉拿刺客。
谢同君一整天都觉得心慌意乱,外面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市上是来来回回巡查的兵卒,张偕早上同董云一起出门,现在却还没回来,眼见天色渐渐暗淡,她的心也擂鼓似的静不下来。
傍晚时分,她终于忍不住披上了一件大大的斗篷,正打算出门打听张偕的踪迹,一整天都躲在屋里的绕梁却突然夺步而出,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哭喊着不让她出去。
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除了街角来来回回巡视的兵卒和处处亮着的灯盏,整个街道像是要被这种诡异的平静所吞噬,谢同君叹了口气,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与其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担心会不会惹到什么麻烦,还不如以静制动,也免得到时候如果有什么异动被吓的手足无措。
她在家里整整等了三天,外面的巡视已经松了很多,张偕和董云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外面更是没有一丝儿风声。为避免外人生疑,谢同君翻出墙外将大门锁好,做出一副家里没人的样子,然后继续在家里苦等。
其实她已经隐隐有预感,这事肯定跟张偕脱不了关系,只愿现在他们已经逃的远远的,千万莫被牵连到。
等到第五天的时候,外面禁令完全消除,朝廷贴出檄文,说是刺客已被抓到,三日后便会斩首示众。谢同君心力交瘁,一颗心已经跌到谷底。
但她还是撑着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自乱阵脚,并决定再等三天,如果张偕还没有消息,她打算去刑场看看,如果真的看到他……
她紧紧攥住手里的斗篷,将那份写的不伦不类的《与豪族谢氏绝交书》放在枕边,深深吸了口气。
她知道她不该这么犯蠢——她做了这么多,包括心甘情愿的待在张家,初心就是为了避免桓缺杀掉自己的悲剧,可现在真正到了选择的那一刻,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跟自己生活那么久的人就这么消失而置之不理。
可她习惯了他介入她的生活,这几天他不在,她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晚上做梦都会被吓醒好几次,有时候醒来,还摸得到脸上冰凉的泪水……
就算初初是为了私心,可是这几个月的相处是真的,那些堆积的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就在慢慢发酵,让她不自觉的习惯这个人,习惯他们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她做不到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而不做任何尝试和努力,可她又不能连累谢家。想了又想,最后只能出此下下之策,写了这封《与谢氏豪族绝交书》。
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不测,这份绝交书送到谢歆手里,也免得将整个家族拖下水去。相信以谢歆的精明,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她从族谱上除名,然后再偷偷找回她的尸体,伺机为她报仇吧?
其实仔细想想,她本来就已经死掉,这条命也是捡来的,死又有何俱呢?更何况还有那么个好哥哥为她报仇,她又有什么遗憾呢?
谢同君这么安慰着自己,躺在冷透的床榻上面,也许是几日以来心神不宁的原因,她竟然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同君!同君!”不知睡了多久,一道急切的唤声突然将她从梦中惊醒。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着月光,忽然看到面前一张消瘦的面颊,下意识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张偕像是从外面逃出来的难民,脸色惨白,下巴削尖,眼睛下面是大大的眼袋,下巴上布满青色的胡茬,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裳松松垮垮的挂着,沾满血迹。
“你还敢回来?”谢同君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一股无名火打心底里窜出来,她没好气的伸手就是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声音里是遏制不住的颤意与愤怒:“你还敢回来?我已经当你死了!”
张偕面色颓然,细细打量她了一会儿,温柔的朝她笑了笑,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想抚摸她的脸颊,下一刻却突然毫无预兆的倒下,沉重的身躯直砸的她眼冒金星。
“张偕!张偕!你怎么了?你……”大脑一片空白,她死命的摇晃着他,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里扑簌簌落下:“你真的死了么?张偕……”
“替我换衣裳……外面有人巡查……”他虚弱的声音从而耳边传来,谢同君蓦然惊醒,吃力的扶着他从他榻上站起,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从箱子里找出干净的深衣为他换上。
他整个人像是站都站不稳了,穿衣裳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在抑制不住的发抖,衣裳一脱下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就扑面而来。看见他身上狰狞的的伤口和几乎被血水浸透的中衣,谢同君狠狠吸口冷气,连责怪他的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堪堪勉力换好衣裳,他整个人便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倒在了床榻上,双目紧闭,身体也在不自觉的微微发颤。
看见他之后,谢同君早已经慢慢镇定了下来,迅速将屋里的脏衣裳鞋子塞进箱底毁尸灭迹,又替他洗干净了脸颊和双手,闻到屋里还有腥味,赶紧将徐贤送来的酒洒满了屋子和床榻,想了想,又将绕梁从家里带来的脂粉撒了他满身,最后才打开窗子,将那盆混着血水和污垢已经分不出颜色污水泼了出去。
她静坐在榻上,看见他渐渐嫣红的双颊,伸手一摸,温度烫的吓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出门打盆水为他冰冰额头,张偕已经颤着眼皮睁开了眸子。
“你怎么样?”谢同君忍不住凑近他。
“受些轻伤罢了……倒是劳烦夫人为我担心了……”他的嘴唇早已皲裂,上面是深深的伤口和白色的皮屑,虽然脸上的脏污已经洗干净了,却仍旧显得狼狈不堪。
“你明知会劳烦我,却还是要劳烦我,下次我决不会管你!”谢同君嘴上不饶人,手下却忙不迭的找出一方帕子,从铜壶里沾了点冷水滴在他唇上。
张偕内心复杂难言,挣扎着伸出手来,粗糙的指腹逡到她眼角,声音低低的,含着无尽的怜惜和愧疚:“你哭了……”
“我以为你死了,”谢同君不好意思的擦擦眼角,笑着转移自己的尴尬:“我本来以为你被抓住了,过三天后斩首,还准备当一回英雄去劫法场呢!”
“那是朝廷骗人的,想把我们引出来。”他笑了笑,笑容依旧温柔而宠溺:“要是我真的死了,你应该回家里去,让你哥哥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不用为你守节三年么?”
“不用……”
“可是如果人家嫌弃我是嫁过人的怎么办?”
“你哥哥那么疼你,会找一个不在意你身份的人娶你。”
“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么?如果是,你为什么不给我留一封休书?”谢同君静静的看着他。
“我……”张偕怔了怔,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呆的看着她。
谢同君没好气的起身,拿起羽管笔,拼尽所有知识写了份勉强算的上篆体的竹简递给他,一本正经道:“未免以后不小心当了寡妇,你把这份和离书签了吧!”
他突然怔住,无力地闭了闭眼睛,颓然的看着她,突然猛地咳了几声,声音低沉而虚弱,显得有几分可怜:“我现在没力气……能不能宽限几天?”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毫无商量的余地:“不能!我可以扶着你写!”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大力的拍门声,两人对视一眼,谢同君心里一慌,倏尔又镇定下来。她跑到门前,摆出一副泼妇的架势,没好气的对着外面道:“你疯了吗?跟你说了多少遍,我要睡了我要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
“官府搜集逃犯,请姑娘开门。”外面静默了一瞬,一道低沉的嗓音突然传来。
“我还以为是我家小婢呢!”她连忙把门打开,拿出十二分的演技,神秘兮兮的问道:“大人查什么人哪?不是说刺客被抓住了?”
“谁跟你说查刺客了?”前面一个胡虬大汉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恶狠狠道:“妄议朝政是死罪,你想死吗?”
“不想……”
“你干什么了?家里怎么酒味这么重?”后面那个瘦高个皱皱鼻子,往内室走了两步,嫌弃的用手扇了扇:“大半夜的,脂粉味怎么这么重?”
“关你什么事?”谢同君没好气的堵了他一句,故意伸手一晃,手里的竹简险些戳到他脸上。
“这是什么?”瘦高个眼尖,劈手来夺。
“你干什么?”谢同君夸张的尖叫一声,一把将竹简护在怀里。
“交出来!”胡虬大汉虎目圆整,恶狠狠的瞪着她,腰间佩刀被他“唰”一声拔/出来。
“给你看吧!”谢同君配合的缩缩脖子,颓然的坐到席上,一副你随便的样子:“你们不知道,今天禁令刚一解除,他马上跑到秦楼楚馆去找姑娘了……可怜我跟他成婚没到半年,就成了下堂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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