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王氏捏紧手帕,姚宛脸色不太好看,胡青苗说:“妹妹不必着急,既然国公爷在前面,必然是有办法处理的。”
楚筝心道:她自从和王氏分江而治,一向相安无事,哪知王氏糊涂到自毁长城。若是在后宅中处理干净便罢了,现在闹的陛下都看笑话,爹爹必然恼羞成怒。
姚宛说:“这件事情惊动圣上,只怕爹爹都不能善了。”
莲娘把几人的反应收入眼底。
成帝大病初愈,长公主掌权,太子刚刚露面,朝中乱的很,御史台又要完成监察百官的职责,少不得在边边角角做些文章。也该国公爷倒霉,好好的一个家没有正经女主人,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妾身和即将及笄的小丫头共掌中馈。后院能干净的了才怪。
县丞绷着脸,声音低了几分,“尔等诬陷国公府是重罪,可想清楚了?”
几人连声呼喊,“请大人做主。”
师爷就势呈上雇用文书,字契一类的证据。
旁听的三人都没明确表示,县丞又不能当着楚唯的面问:“国公爷有何话要说?”只能连拍惊堂木,“证据不足,押后再审。”
鸣冤鼓再次敲响。
一人青衫磊落,大摇大摆上前,师爷小声说:“此人号称江南第一才子,才华不见得很高,但脾气不小。”
才子是举人,朝几人作揖,慷慨陈词一番,怒斥公堂。县丞怒不得,骂不得,只求时间过得快些。
楚唯喝完两盏茶,起身,“事情经过我已经知道了。既然国公府无法置身事外,赔偿是肯定的。你和庄子上的长工,来府中结算一下。”然后称赞才子:“年轻人口才不错。”
苏放侧头对胡承志说:“国公爷就这么认输了?”
胡承志回答:“这点小事不伤筋不动骨,只是让大家看看笑话。”
苏放略有遗憾,“我还以为,国公爷为了面子,会多坚持一会儿。”
胡承志说:“楚大人不愧陛下盛赞。”
拿得起,放得下,开国将领该有的风采他都有,难怪能成为成帝亲口御赐的镇国公。
胡承志忽的笑了下,“听说仁兄即将便是楚大人的女婿,怎么这种时候反而看起笑话?若是让你未婚妻知道,肯定要和你闹腾。”
苏放浑不在意,“她不会。”
楚唯出门,人群自动认出一条路。楚唯在众目睽睽下,双手前后摇摆,走过东大街,奔向国公府。府门口,楚情愣愣的站着。
见到楚唯,楚情说:“我以为,爹爹会在县衙呆上一天。”
楚唯好一会儿才说:“我听说你不想回来。怎的想通了?”
楚情握紧双拳,慢慢说道:“国公府仗势欺人的事情传遍了,我回来看看。”然后低下头,轻声说:“其实,我就在那个庄子上的,亲眼看到那户人家家破人亡。爹爹,你征战一生,就是为了欺压百姓的?”
“你回来就是质问我的?”楚唯笑了笑,“这个习惯倒是和你娘亲很像。”
楚情默然。
楚唯说:“你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我不限制你。不过以后行事小心些,不是每次遇难都获救的。”
楚唯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前。
楚情看着府门旁边的两头大狮子,忽的感到一丝屈辱。
她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她和姐姐一同学画,姐姐画了踏雪寻梅,楚唯便真的带她外出去梅园玩耍,美其名曰寻找灵感。而她的画作则被压在笔筒下当垫纸。
姐姐能很轻而易举地被他信任,执掌权力,她却被他当做不懂事的娇娇女。
她在跑马场失踪,无人询问,姐姐不过在马上受惊,他便大张旗鼓把姐姐接回府。
明明都是一母同胞的女儿,她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想指责楚唯偏心,碍于孝道不能直接说出口。
楚情觉得自己应该有些骨气,凭什么他把她赶出来,她就要乖乖回去?
转头,去云梦楼,凭借以前的威势,唬的林萧给她开了二层包间,点了十几坛美酒。
苏宜到云梦楼时,楚情趴在桌上,地上滚落着酒壶。
苏宜拍着楚情的脸冷笑,“不是你示意我把消息捅到御史台的?后悔了?”
楚情呵呵笑着,抓住苏宜的手问,“我只是不甘心,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苏宜沉沉看着她,拎起桌上剩下的半壶酒,“问的好,我也想知道,凭什么他这么对我?”
手心手背都是肉,厚此薄彼是难免的。但为何他们遇到的父亲,都偏心得很?
☆、第五十九章入户部
楚筝等人回来时,一起去清林苑告罪。在府衙那顿板子声,至今想起来都惊心动魄。楚将军出手,断然没有闹着玩这一说。
楚唯在书房后的练武场射箭,宣衣在旁侍奉。直到身上微微出汗,楚唯才放下长弓,擦拭头上的汗水,对一旁的几人说:“老夫虽然出身草莽,该懂的东西还是懂的。好好的一个家让你们弄成这样,你们谁给出解释?”
王氏偷偷瞥了眼楚唯。
饶是经常见到那张温雅的脸,仍是心神摇荡,可见一句出身草莽有多大的含水量。不过现在重点不是楚唯是否谦虚,而是她要给一个交代。王氏手心出了一层汗。
楚筝说:“爹爹,庄子上长工的事,女儿真的不知道。女儿每天忙着及笄的事务,根本抽不出空管别的……”
楚唯朝书房方向走,看了眼宣衣。宣衣知道他的想法,转身对练武场外的小厮吩咐了两句。
王氏不愿独自承担责任,跟在楚唯身后哭诉,“大人,都是妾身的错。妾身在府中无依无靠,以为大小姐推荐的人不错,才把那人放在管事的位置。哪知还没有小小姐放置的人靠谱。”
听到小女儿,楚唯脚步一顿,问刚回来的宣衣,“情丫头回来了?”
宣衣摇头,“小小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离开了。”
楚筝暗自观察楚唯的神情。仍是一如既往的默然,但此次她却觉得多了几分肃穆的味道。
楚唯说:“情丫头是个有主意的。”然后转头对楚筝说:“你是她姐姐,不管怎么说,都应该照料一二。罢了,你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想不透,就去梅屋给你母亲抄写两部经书,静静脑子。”
楚筝领了罚,王氏肯定不能善了,果然,楚唯说:“我一个大老爷们,本不该掺和内院的事,只是……罢了,以后把账本放到我这里,你们好好在后院呆着。至于府中的佣人,也是时候换上一换了。”
楚筝解释,“府上不少人都呆了十几年,贸然赶出去……”
“我要的是忠仆,不是老人。”
楚筝执掌中馈将近十年,猛然被夺权,不仅心中失落,还觉得自己很无能,几乎要哭出来,“爹爹说的是。”
不知不觉,几人走到书房门口,宣衣打起帘子,管家躬身等候。楚筝才知楚唯早有安排。
楚唯从管家身边走过,淡淡说道:“你一直跟着老夫,老夫还是信得过你的。现在不太平,你机灵着点。不该伸手的地方,没让我发现猫腻。”
这番话不仅提点管家,也是在警告王氏。王氏本想解释,可惜只看到楚唯一个背影。
乾清宫,御书房。
“朕的中郎将,过去只是走了个过场?”
胡承志把县衙看到的情况汇报给皇帝,皇帝扔下毛笔,笔墨洒在折子上,看不清原来的字迹。
“太子说说,京都有人虚抬物价,囤积居奇,这可怎么办?”
苏宜说:“父皇,现在查到的证据,只能证明国公府御下不严,苛待仆人。”所谓的虚抬物价一说只是诬陷。
皇帝笑,不免咳嗽,“朕的重臣,就被这么污蔑了?”
苏沁未经通传大步进来,“父皇,儿臣看了邸报,京都却是有人虚抬物价。前几个月便有商贾联合稳定物价一事。儿臣以为,凡是不可控制的,都必须清楚。”
苏宜谢谢瞥去。
当时联合商贾控制物价的领头人,真是女扮男装的楚情,化名杨文。
胡承志说:“杨小弟总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把京都商铺都掌控在手中,即便……”他说不下去。若是他能掌控京都商铺,未必不能掌控天下商铺。他既然控制京都物价,也能控制天下物价。
这个天下,归根到底是陛下的。
胡承志越解释越糟糕,索性闭嘴。
苏宜说:“父皇,杨文是皇姐小师妹的表哥,说到底是自己人。当初有功于朝廷,若是贸然动手,恐怕让人寒心。”
苏沁斩钉截铁,“杨文身份成谜,居心叵测,不足为信。父皇,让儿臣带兵平了云梦楼,稳定江山社稷。”
“儿臣以为不可。解决了一个云梦楼,难免不出现第二个云梦楼。”苏宜双手作揖,大拜,“父皇,重要的不是云梦楼,而是云梦楼出现的原因。儿臣请旨,平定物价。”
苏沁猛然看向苏宜。
苏宜弯腰,一副很恭敬的样子。
苏沁暗恨。她既不能将杨文收为己用,只能毁了他,没想到竟给苏宜一个插手户部的机会。
皇帝说:“依太子之言。”然后对苏沁说:“物价一事,楚狐狸肯定绕不过去。建宁,朕给你监察百官之权,协助太子办案。若是办得好,朕有赏。办不好,一并罚。”